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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上早已摆好琼浆玉露,珍奇果蔬,好似一场帝王之宴,又觉着神仙盛宴也不外乎如是了。
宿时漾领着张作清去了前面摆放的长桌,那是属于他天门宗大弟子的位置,长桌上自然能供两人坐下,旁边就是他师弟曲零濯和他那弟子叶淮停的位置了。
曲零濯他们和张作清关系不大好。
宿时漾也是方才知道这件事的,他们说话夹枪带棒的,阴阳怪气就好似那凡间的士大夫们,每一句都暗藏深意。
比方张作清说这果子不错,谢过宿时漾这位友人带他来享用。曲零濯就会道张作清平日都在外面闯荡,居然还不曾尝过这些果子么,那这一回当然要好好品一番了。
不曾想他这个表面看上去平平淡淡的剑修居然也会说出这样针对的话,不就是暗暗讽刺张作清实力不行吗。
而张作清最针对的人还要属叶淮停,冷嘲热讽说他这般年纪还要在师尊师伯的羽翼下啦,怎的不会自己去闯一闯秘境,拿着玉签子去做门派里的任务,干些斩妖除魔环卫正道的事,光是待在天门宗不经历风雨算什么事。
总之一个两个说话都特别不客气,雍容气度一概丢失了一个彻底,宿时漾总疑心他们下一秒就要拔剑打起来了,哪一方都不敢偏帮,只能战战兢兢看着他们。
好在他们心知这里是交流大会,门派众多,又是代表着天门宗的面子,终归是没有闹出来什么事。
不过互相之间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天门宗是修仙门众人的指向标,曲零濯师徒更是能称得上是领头人,尤其是曲零濯,他是这一代最有望飞升成仙的那位,让众人怎能不去敬仰。
他们此处引人注目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待看到曲零濯这边气压低成这样时,其他人也无不心中惴惴,暗自思索究竟是什么惹恼了这样的大能。
哪怕是曲零濯这样万事都漠不关心的仙君也难得冷沉了神色,还能不算是什么大事么。
只是无人敢上前去问个所以然出来,他们就如同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揣摩几位大能的心思,以防不对还能抵御一二。
后来还是掌门出面,在宣告此次交流大会开始才打破了此处困境,众人如获新生般又说说笑笑起来,凝滞的氛围一松,这才有了宴会的样子。
宿时漾的神情还有点懵,不知道他对这种场面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比较好,不过主角攻受夫夫一体对外,对他的任务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换个思考方式果然什么困境都能迎刃而解了,宿时漾此刻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他低下头来,凑近了张作清,本想小声地说两句悄悄话,可是又忽然想起修仙世界人人耳聪目明,哪怕是方圆百里之外的地底虫动,或是花苞绽开的声音,只要凝神一动就能听得真真切切,光是压低声音无异于掩耳盗铃。
还是直接心念传音比较好。
“张兄,他二人一个是我师弟,一个是我师侄。你又是我的友人,说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叫我怎好舍弃你们当中的哪一个。”宿时漾话说到后面就有些可怜了,左右像这样扮可怜的事他是最熟练的。
便继续道:“你们有什么怨气不如说开了,或是看在我的面上,莫要再闹了,好么?”
张作清上挑的桃花眼好似含了一泓清泉,笑意纯粹,他也是用心念回的宿时漾。
“既然是时漾的要求,那我莫敢不从呀。你我之间还用说那些生疏的话么,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宿时漾总觉得他这话古里古怪的,听得他心脏就像是猫抓了一样难受,摇摇头,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都给压了下去。
他这里心念传音,旁人一下就能看出来了,尤其是到了曲零濯和和叶淮停这个修为,看他偏偏跟那个荒唐的散修亲密无间说话,心中更是生出几分怅惘忧悒,可又摸不清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而那张作清的这时间居然扭过头,朝他们勾起一个似嘲似讥的笑容,看着真让人恼恨,恨不能将他那张脸都划上几下。
宴会进行到一半,宿时漾就有些待不下去了,这和凡人的宴会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无非是恭维的人成了一剑能平山,一语能破城的仙者罢了,无非是他们的内容也总有些要围绕着比试与修炼而已。
旁边又有几个争锋相对的男人,他夹在里面,就好像是误入狼群的二哈,一脚跨入头狼们争王争霸的修罗场中,还不知所云。
宿时漾赶紧寻了个机会出来透口气,还不让张作清跟上,只说自己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过可惜了,他本来还想看看所有人都感兴趣的合欢宗交流起来是何模样的,但是气氛太压抑,他一刻都忍耐不了,也无须再为难自己,没准他喘口气回来之后刚好碰上他们呢。
何况他已经决定好了,只出去透一会儿气,待会儿立马就回来,毕竟传说中合欢宗平时只存在于小说或是影视剧中,倒是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模样,这一回到了现实之中,岂能不围观见识一下。
他还是蛮想看看合欢宗是不是和电视里说的那样放浪形骸,声色犬马。
终于绕过高朋满座的宴会,来到一处安静之地。
宿时漾还以为出来的人就只有自己,没想到此前叫他一眼荡魂的合欢宗弟子也在外面。
他见对方站在原地踱步打转,还以为对方是找不到路了,于是走上前去,好心问道:“你是迷路了吗?”
修仙之人耳目极好,按理来说这人不该在他走过去之后才反应过来,可他偏生就是等着宿时漾靠近之后才回过身。
青年一袭明艳大气的红衣,劲瘦的腰身,垒块分明的肌肉都看得一清二楚,转过身来朝他盈盈一笑时,遍地好似都开满了夺目的花。
宿时漾只觉头晕目眩,可他后来方知,这个词并非是夸张,而是在写实。
他是在看了面前的合欢宗弟子之后,就神思不属,意识渐渐消沉下去。再次醒来之后,则是在一卧室内。
万幸,这里还是他们天门宗的布置,想来还是在天门宗。
他可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刚一接触这个门派的人就中招了,还中到了床上来。
方触及身下柔软的感觉,宿时漾就知道自己是身处何处,他只是有些不敢置信,自己不过只是闭了下眼睛,连位置都换了个彻底。
转过身,就碰到了温热的肌肤,还有几缕清凉的发丝,宿时漾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回了手,定睛一看就是之前在那里碰上的那个合欢宗弟子。
“你!你你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他的眼睛都瞪圆了,明明看上去比谁都还想多情的浪荡子,却莫名的纯情青涩,做了这种事之后嘴唇都在颤抖。
俊俏的男弟子褪去了脸上艳红的面纱,露出那张倾国倾城,千娇百媚的美人面,只是宿时漾却无端觉得有几分熟悉,好似在哪见过一般。
他又说不出口,看着对方过分美艳的面容,脸慢慢地红了,好似做了那种事,是他在占着对方的便宜。
“我为什么干你,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弟子的声音也好似黄鹂婉转,句句都带着惑人的意味。
凝神去听此人讲话,就好像注视深渊一般,明知不可为而要为。
宿时漾一脸迷惑,听对方这个说法反倒还是他的不是了。
“宿道友可真是无情无义,方在刚入天门宗时你看我那一眼,之后又专在私底下来寻我,我还当你对我有意,难道不是特地来唤我做那档子事的吗?”他的红唇翘起,“露水情缘,又有何不可。”
宿时漾哐当一下脑子就空白了,左思右想后立刻醒悟过来€€€€原来这合欢宗的弟子以为他对他有些想法,毕竟他们宗门一向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今朝有酒今朝醉。
一个眉眼官司就可以牵扯出无数的情情爱爱,误会也实在是人之常情。
宿时漾刚准备开口解释,就听到了门“嘭”一下被打开的声音,劲风呼啸灌入,来者毫不客气。
他抬起头看过去,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硬,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锦被,指尖都用力到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喜欢看的互相扯头发场面要来了,家人们,嘻嘻嘻~
第64章 师尊在上9
无他,实在是目前这个场面叫人太尴尬了。
张作清三人一前一后地站着,全都朝他望过来。
宿时漾都没心思继续同这个合欢宗弟子说话,也顾不得再计较自己屁股有多痛的事,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哪怕是当一只鸵鸟也好。
逃避固然可耻,但有用啊。
可惜在场不会有人给他这个机会了。
宿时漾衣衫不整,上半身不仅光溜溜的,还有好几朵红梅,分布在肌肤各处,吮得都有些许青紫的。牙印咬痕无比显眼,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出,连手背上都没放过。
两条长腿都藏在被子里面,他坐起身时,恨不能把被子扯过来好将整个人都给盖住。
这样就可以不用去面对如今这样狼狈窘迫的局面了。
曲零濯站在最前面,张作清和叶淮停一左一右地立在他旁边,三个人仿佛石化一般,愣是没有一个人讲话。
宿时漾脑子转了半天,还是没想到法子去应付现在这个情况,他好像说什么也不对,可是一直用赤.身.裸.体的模样面对众人,双方还一直互相对视,也都很不对劲。
天门宗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休息的卧房样样不缺,房中央有一圆桌,再往后就是床榻了,宿时漾和身后的合欢宗弟子就隔着桌子同那三人对峙。
约摸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当中竟没有一个人说话,就好似全都丧失了语言功能。
气氛一度很尴尬,宿时漾这个金丹期的修士按理来说是不会被外面吹拂进来的凉风给冻到的,可他身上就是自然而然地浮现起一连串细小的鸡皮疙瘩,且止也止不住。
宿时漾疑心这是紧张所致,他的心情一时之间根本就很难平静下来。
打破这份凝滞的还是和他同床共枕过的那位合欢宗弟子,他温柔体贴地将外衫披在宿时漾的身上,柔声细语地说:“宿郎注意点,还是莫要冷到了。即便你是修士,也依然不要忘了勤添衣。”
宿时漾双手攥着那外衫,好似要从这上面汲取一点安全感。
也正是对方的这句话让凝滞的氛围被打破,所有人就像被解除了石化般动了起来,曲零濯的眼睫狠狠颤了下,就好似坠入泥沼的蝴蝶,浓黑的翅膀沾湿了水汽,就此一落不起。
他的眼睛都被睫毛挡住,宿时漾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何神色,无非是对他这位师兄浪荡作风的不赞同吧。
率先说话的张作清,他一步步走进卧房,步伐似乎有些沉重,脸上勉强扬起一个笑。
不过宿时漾瞥了两眼,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就张作清脸上这个多出来的笑容,还不如不笑呢,怎么看都怎么觉得让人别扭。
“时漾出来寻欢作乐,怎么不喊上我呢?”张作清兴许都不清楚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了,“我们不是友人么,怎的你有了情人还会忘了同我说呢。”
这话的意思也是在明明白白地埋怨为何宿时漾见色忘友,此前分明是说在交流大会上透口气,结果转身就和人玩到床上去了,简直荒唐至极。
宿时漾被怼得哑口无言,他磕磕巴巴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是合欢宗弟子强迫他的吧,放在这个情景来看怎么都有点像是渣男狡辩的口吻。
说是主动的吧,他一个东道主居然在宴客之时和客人滚做一团了,不论怎么想都是一件相当的有辱斯文的事吧!
真真叫他左右为难。
“我……”宿时漾可怜的小眼神落在了他连名字都不知晓的合欢宗男弟子身上,好歹是和他有过一两个时辰露水情缘的人,怎么也要挺身而出帮他解个围吧。
玄度收到了宿时漾的视线,明白了对方的暗示,脸上兴味的笑容浓郁,也不介意做这个乐于助人的好人。
他在转头看向张作清几人时,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柔若无骨地倚在宿时漾身上,后者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一条蛇给缠住,阴柔缠绵的滑腻感扑面而来。
“你们只是朋友,你又非他亲爹亲娘,为何他要将一切事都告诉你?”玄度说话故意拖长了调子,语气轻柔,却自带挑衅的意味。
尤其是他那过分得意又讥诮的眼神不止落在张作清身上,还慢慢滑过另外两人时,在场三人拳头一下就硬了。
怒火万丈,恨不能一剑劈了这个妖艳贱货。
“既是你情我愿,又对双方修为大有裨益的事,就算是不愿告诉你等又能如何呢?几位道友,还是莫要不知距离分寸了。”玄度一人简直能把所有仇恨都拉完,“你们那样着急忙慌作何,我又不会把天门宗的大师兄给吃了,虽然滋味确实不错,但双修一事也不过是人之常情呀。”
“我等修者本就是与天争命,稍有不慎就要殒命于此,倒不如求得一时欢愉,管它外边山崩地裂,连这些你们都要干涉么?”
他三言两语懒洋洋的歪理简直能把活人气死,死人气活。
“所以你就是这样蒙骗他的吗?”张作清压抑着自己语气里的怒火,“用这些好听的话来迷惑别人,这就是你们合欢宗的做派!”
就算被人唾弃了,玄度也毫不避讳地看回去,眼神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嘲讽。
那眼神怎么看都带着一丝得意,就像在说,任凭你怎样口齿伶俐,最终赢家也都是我,你现在也就只能逞一时之快罢了。
他那模样真是让人如何看都恼火,眼瞧着众人被他逼得连空气中都带着一丝火药味时,宿时漾坐不住了。
在张作清等人握住剑柄差点被玄度逼得破防动手之际,一道怯怯的声音插.入其中。
“你、你们怎么会突然找过来了。”宿时漾憋了半天,就憋出了这一句话,都是为了不让他们真的吵起来或者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