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又像是被火烧一般难受。
他对这种情绪心知肚明€€€€这是妒火,更是占有欲被撕扯的痛苦和憋屈郁闷。
只因这人尝的用的明明以前是他一人所独有的,凭什么现在就要多出一个人同他分享?
以卫鲤的实力早就知道厨房外多出了一个人,可他故作不知,甚至还在发现来人身份之后,高高挑起眉头,眼中荡过一抹恶意。
他故意挨近了宿时漾,轻轻地说:“师尊,别动。”
宿时漾果然停在了原地,就这样认真地看着他。
“怎么了?”宿时漾不明所以。
他的小弟子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锦帕来,轻轻擦拭他脸颊上的白色面粉,动作小心轻柔,就像是摸着凡间的豆腐,好似生怕自己用力了,就要把那软嫩的皮肉给蹭坏了。
“师尊脸上沾了面粉,弟子就擅作主张帮你擦了一下。”卫鲤解释了一句,他慢吞吞地把用过的锦帕又收回了自己的衣袖里边儿。
宿时漾总觉得似乎有哪里怪怪的,可看卫鲤眼中的敬重和忐忑,又思考会不会自己想太多时,就听见门“嘭”地一下被人撞开的声音。
一下就打断了他的凝思。
宿时漾也就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思虑的事,而是转头看向闯进来的这位不速之客。
看到此人的面孔之时,宿时漾一下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料到对方竟然会出现在此。
叶淮停见状怒火中烧,心中的酸涩和不满更甚,他忽视了那莫名的情绪,任由愤懑与阴暗将自己拽入深渊:“怎么,看到我很惊讶吗,师伯?”
“是不是因为我突然出现打断了你们俩的好事啊,要不要现在淮停出去给你们腾出空间来呢?”
卫鲤听了这话简直心中发笑,他多么想趁此言一句你心里知道就好。
可是他不能说,不仅要沉默寡言,还要装出被吓到的样子往他的好师尊身后躲。
宿时漾被吼得莫名其妙,听出来他是在阴阳怪气,却不知在阴阳些什么,就蹙眉问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他直觉现在的气氛有些诡异,可具体是哪不对劲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一脸大惑不解地看着叶淮停发疯。
叶淮停也确实知道自己现在不理智,可怒火冲烧了他的脑子,燃尽了他的理智,让他全然不知思考为何物。
他冷笑一声,恨恨地说:“若不是我出现的时机恰好,还不知道你们师徒二人居然还在做那种悖伦苟且之事,师伯倒是让淮停开了眼!”
宿时漾眉头紧皱,脸色也沉了下去。
“你是非不分,未曾弄清事情的真相就擅自闯进长辈房内胡言乱语,这就是你所学的君子之道吗?”宿时漾面容冷厉,语气也是少见的严肃,“便是我做了什么事,也是你的师长,又岂容你来置喙!”
这还是多年来叶淮停第一次被他这位通情达理,平易近人的师伯所斥责,在宿时漾说完第一句话之后,他其实就已经为自己的莽撞所后悔了。
方才不知怎么回事,胸腔里就仿佛憋了一团闷气,逼得他痛苦不已,亟需找一个发泄口,便也不管不顾地闯进来说了那些冒犯之语。
可当听到宿时漾那样不客气的指责之时,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双大手肆意地揉捏,难堪、愤恨,还抱着一丝他怎么敢这样对自己的气愤不甘。
尤其是当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躲在宿时漾背后,直勾勾地用揶揄目光看着自己时,叶淮停的不满达到了顶峰,他不认为自己哪里错了。
这小贱蹄子定是故意的。
叶淮停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不该跟师伯吵,也许对方是被身边的无耻之徒蒙蔽了双眼也说不定呢。
这般想着,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平心静气地同宿时漾说:“抱歉,师伯,方才是我冒犯了。只是淮停刚才进来时,就发现你和我这位师弟挨得特别近,头又凑在一起,恰好误会了。”
他的咬字刻意在“近”这个字时说得尤其重,就是为了强调此事的重要性。
“还不知小师弟方才有没有看到我在窗户处的身影,怎么忽然就离自己的师尊那么近了,又还不知道保持距离呢。”
这话都不是暗示了,而是明摆着在说卫鲤不怀好意,故意在外人忽然过来时让别人看到他和师尊亲密的画面,抹黑自己的师尊。
宿时漾的目光落在了卫鲤身上,当然,这不是怀疑,而是下意识地看过去。
哪里能想到因为这个眼神卫鲤就红了眼眶,摇着头说:“师尊,弟子没有。弟子只是看见您的脸上有脏污,所以就斗胆做了冒犯您的事,是弟子之错。”
“可弟子真的不知道那位师兄竟在门口啊。旁人进来都要通传一声,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就进来。而我实力不足,又听不出来叶师兄的脚步声……”
他说得无措极了,难不成这件事真的要他剖腹取粉自证不成?谁又能知道叶淮停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宿时漾其实已经相信了自己小弟子的话,对方才来修仙界不久,为人又心思纯良,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他看着对方红通通的眼睛,心里已经软了大半。
“为师自然是信你的。”
叶淮停僵住,面皮微微抽搐,不可置信地看向宿时漾。
……所以师伯竟是在怀疑他的话了么?
“淮停,小鱼儿他才刚引气入体不久,怎么可能察觉得到你的到来呢,一切不过只是恰巧罢了。”宿时漾叹了口气:“或许只是你看错了而已,刚才也恰好误会了他。”
“好了,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才说出那些口不择言的话,只是下回莫要再信口开河,而是查证了属实再说吧。”
他想和稀泥让这件事就此翻篇,可惜也要看其余二人愿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了。
叶淮停就跟别人扇了他一巴掌似的面红耳赤,气愤填膺地说:“你在怀疑我说谎?你情愿将骂名按在我身上都不愿意质疑他半分!”
“师伯,你会后悔的!”叶淮停的语气里满是愤慨,还带了几丝幽怨和控诉,听得宿时漾一个头两个大。
他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主角攻这条线不会出任何问题吧。
不过眼见叶淮停如此愤怒的模样,莫不是他真的看见了什么……
宿时漾的视线再次落在卫鲤脸上,仿佛在刚才被吓到了,对方的脸颊不剩多少血色,湿红的眼眶里还满是水汽和迷蒙,一见他看过去,就浮现出讨好怯弱的表情。
瞧着属实可怜。
他心中的天秤再一次偏到了卫鲤这边。
他的小徒弟不过是刚刚踏入仙途的凡人小可怜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直男对一心一意讨好自己的高级绿茶没有丝毫抵抗力。
……
叶淮停怒火滔天地回了自己的住所,心情竟然诡异地平静下来,他仔细思考自己此前的所作所为,头疼地揉上自己的额心。
方才实在是太冲动了,居然被一个凡人带着跑,还在师伯面前失了态,也难怪师伯会对他这么失望。
他又回想起宿时漾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心口起伏不断,不明白一个人翻脸无情怎能如此之快,分明此前师伯对他还不是那样的。
连自己受伤了都要为他挡刀,这样的师伯对他怎么可能无情无义,全赖那个名为卫鲤的贱人,师伯定是被对方给蒙骗了!
他要想办法揭露那个贱人的真面目,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待在宿时漾身边。
*
区区半月,卫鲤就已经筑基,字也认得差不多了。
宿时漾眼睛都要瞪圆了,人比人要气死人,这般好的天赋怎能不让人羡艳,型号他只是混个日子,不需要多好的能耐,否则他都要酸死了。
同样的,他也为自己的徒弟感到骄傲,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成就感还是满满的。
他就寻思着是不是该把人送去天门宗的学堂了,那里也是学基础学剑法的,同样能巩固学识,还能接触同龄的师兄弟们,比自己闭门造车好得多。
于是关上门,宿时漾就同自己的徒弟卫鲤说了这件事。
“……小鱼儿,你看如何呢?”
宿时漾托腮看着对方,本以为他会欣喜若狂,却没想到少年睁开眼睛,用柔弱可怜的目光看着他。
那双幽绿色的眼睛也是真的好看,瞳纹就像是用最精致的画笔一点点地描摹进去,色彩瑰丽到极致,颜色分明简单,却总有几分无法宣之于口的绚烂。
宿时漾看得入了神,直到对方一句“师尊”才将他拉回现实。
“是有什么顾虑还是不愿么,同我说说你为什么不想去学堂?”宿时漾懒散地问,他不觉得弟子违抗自己是什么大事。
反倒是说,能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不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自己的师尊命令走,还是一件好事呢。
卫鲤深思良久,踌躇着开口:“我去了学堂之后,师尊还会指导我吗,我还能日日都见到师尊么。”
宿时漾的凝思散开,恍然大悟€€€€小徒弟居然在担心这个,跟雏鸟似的就想跟在自己妈妈身后。
他被自己的想象给逗笑了,唇角微微上扬:“你说你啊,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师尊又不能陪你一辈子,这么黏人怎么能行呢。”
他摇着头叹气。
哪成想卫鲤听着这话眼泪直接就掉下来了,期期艾艾地说:“师尊这说的是何意?小鱼儿难道就不可以一直跟在您身边侍奉您么?弟子侍奉师尊乃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啊。”
如此诚恳,如此可怜。
宿时漾再次叹了口气。
“你总要走出这个世界去看看,去见识一下自己的同龄人。闭门造车总归不是件好事,不若去看看大千世界,那时或许你会对我这个师尊一直约束你修炼而生出厌烦也说不定。”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卫鲤激动地说:“不会的,师尊!弟子永远不会对您生出厌烦之心。师尊不要说这些话了,您要小鱼儿做什么,小鱼儿都会去做什么的。”
看得宿时漾是一阵心软,他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不要着急,你就放心吧,我是你的师尊,你还是由我来教导的。每日我都会来检查你的学业,莫要想太多了。”
卫鲤闻言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他依偎在宿时漾的腿边,双腿跪坐着,仰着面看他,是极其仰慕师尊的姿态:“您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师尊了。”
宿时漾轻轻点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就你嘴贫,你又见过几回其他人呢?”
他们这边师徒一派和乐,而另外一边则是如坠寒冬般冷冽。
曲零濯居高临下地望着叶淮停,用冷寒的目光看着对方,冷硬地说:“你去找了你的师伯。”
不是个问句,而是陈诉句,说明他对答案已经很笃定了。
叶淮停咬着牙承认:“是,弟子甘愿受罚。”
曲零濯曾言无事不许他去打搅宿时漾,是他这回自作主张又去峰头找了人,违逆了师尊的吩咐。
“去领十鞭再来。”曲零濯淡淡道,全然没有对徒弟的关心呵护。
他迟疑了片刻,又问道:“……你的师伯,他的弟子是何样的人,可对你师伯还好?”
回想起这个叶淮停就一阵闷气,他没对自己的师尊有所虚报,一五一十地说了今天的事,只是省去了他的师伯不客气的质问。
思及此,他心中还是很懊悔的,之前不该那么冲动,又口不择言地说出那些话,连原本对他在意关心的师伯都冷脸冷眼了。
曲零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没对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
叶淮停还当这件事过去了,只是第二天顶着后背那十鞭子的疼痛,又见到那个讨厌人的家伙时,面皮微微抽搐起来。
“师兄好。”
偏偏这贱人没有半点讨人嫌的自觉,居然还刻意地凑上来,对着他笑容满脸地打招呼。
他冷哼一声,并不作理会。
没想到对方竟故意凑上来,对他委屈巴巴地说:“师兄,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师兄对我这么冷漠呢。师尊之前还跟我夸赞你,说是只要有问题就来找你呢,为何师兄和师尊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听到了宿时漾的存在,叶淮停一下就顿住了,他冷着脸说:“别跟着我,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卫鲤瞪圆了眼睛,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最后到了惊人的地步:“原来师兄看出来了啊,我还当你是个傻子,只会横冲直撞地鲁莽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