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他又不免困惑,为什么卫鲤活着回来之后第一时间不是来找他这个师尊,反倒是入了魔,成了魔修来攻打他们正道。
而且……还和上次侵.犯过他的魔修站在一起,一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心底深处的不堪记忆就一拥而上,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宿时漾并未注意到叶淮停等人的神情有了巨大的变化,他身为卫鲤的师尊,在这时候自然需得做出表率来,立刻站在众人面前,不可置信地质问对方:“卫鲤,为什么?”
他没有具体地发问,实在是心里有太多疑惑了,可在场的人几乎都知晓他这是在问什么。
卫鲤默默垂泪,看上去和曾经侍奉在他座下的乖乖小徒弟相差不大,可观他一身黑衣,眉眼凌厉漠然,周身尽是魔气的样子,就知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师尊,我也不想的。”卫鲤正要开口讲话。
叶淮停一柄剑掷在他身旁魔族的心口,黑紫的一团魔气骤然化为乌有,活生生的魔修就被他解决了个一干二净,也将卫鲤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掌门,此魔修阴狠毒辣,曾经干过不少罄竹难书的事,我也只是忽然想起来,觉得定然不能放过他们的。”叶淮停不紧不慢地解释着,“何况魔修都狡诈多端,不知道现在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呢,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就算他的理由再怎么牵强,可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对,那就是魔修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家伙,就算是现在看着稳定,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玄度倒是讥诮地勾起了唇,开始了他习以为常的冷嘲热讽:“原来你们正道竟还有这样的小人啊,话都不让别人讲完就一意孤行地断定他人心思不正,现在不都讲究一个先听完再做判断么?若是尔等去那凡间做县官,不知要造成多少冤假错案呢。”
到了玄度这个境界,已经可以娴熟地操纵自己和傀儡的存在而不被人发现端倪,只是宿时漾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傀儡身上这件事,还是让他生出了些许的躁动和不悦。
想让宿时漾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自己身上,最好一直都看着他的这个想法到达了顶峰。
但是戏还是要唱下去的,他的摊子都摆在明面上了,要是就这样就收官了那他还费那个劲儿做什么?
宿时漾拧起眉头,他怒气冲冲地瞪了叶淮停一眼,语气也有点冲:“你先听卫鲤讲完!”
叶淮停这个出头鸟被凶了,事情也已经超乎了几人的意料,他们就没有轻举妄动。
谁让叶淮停的计谋失败了,本来还以为魔修冲动,易被激怒,想来是极容易跳进这个坑中,届时还有谁会再继续关注卫鲤这个入魔的弟子。
没想到魔修压根不按套路出牌,竟然没有打起来,而是摆足了悠闲的架势谈起来,就是要等卫鲤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娓娓道来。
这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看戏啊。
魔修们全是从幽暗深红的魔界中鱼贯而出的,恰好陈兵在仙魔两界结界处,这里尘烟滚滚,飞沙遍地,同时也是正道抵抗魔族的第一道防线。
正道中人早知魔族早晚有一天会冲破结界少来攻打修.真.界,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甚至许多修士都还没有实感就被拉到了战场,看着乌泱泱一片望不到头的魔修将士们而两股战战,不由心生惶恐和绝望。
事情本该如此,而他们也理应在战场的嘶吼中挥泪洒热血,为自己同伴的死亡而哀嚎,为命运无常而痛苦,可偏生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双方主要的领头人居然都僵持住。
正道魁首和魔道贼子遥遥相望,二人久久无言。
但见那位曾是正道天门宗大师兄的徒弟走上前来,放出了留影石中的一段影像,众人哗然。
张作清和曲零濯以及叶淮停三人恃强凌弱,欺压弟子的场面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本来该是仙魔两道冲锋大战的场面,结果双方竟都诡异地没有动弹,反倒是盯着天上留影石的画面窃窃私语。
“这难道是真的吗,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需要动用三个元婴期的修士截杀吗,难不成他的实力很强?”
“啧,没想到所谓的正道也不过是两面三刀,卑鄙无耻的小人!”
众人的议论也阻碍不了留影石上的画面继续播放,他们全都不约而同看到了最后,接着目露震惊,呆滞到脸上浮现出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自己的情绪了。
原来人在震撼到极致的时候,是真的会一句话都说不出的,连想法也全都像是被一只大掌遏制住。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宿时漾一人身上,心说他究竟是什么祸水啊,居然引得三方大能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长得也……
好吧,是有那么三分姿色,可也没有美到惊艳绝色的地步,何况三个大佬们本身相貌都不差,定然不是相貌勾人心弦。
他们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度之,只知道好看的容颜,兴许宿时漾身上有什么他们意想不到的有趣内里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众人就用既挑剔,又拼命想要学来几分精华的心思去打量天门宗的大师兄。
宿时漾又不是感受不到别人的注目礼,他同样经历了一开始的愤怒、错愕、不敢置信再到现在的麻木,甚至还有些庆幸系统去做外快没回来,要是让对方看到现在的场面不得直接疯掉啊。
主角攻受俩人不但没能培养出应有的感情,反倒隐隐有反目成仇的架势。
亲自截杀他的弟子,而且还干出了那种几乎违背主角光正伟的事,和地下阴暗爬行的小人有什么区别么?!
他胸口起伏了一下,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小弟子有问题一事。
到了最后他都生出了自暴自弃,不想再管这堆烂摊子的想法。
可是看到卫鲤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自己,还轻声地唤他“师尊”时,他不免又心软了,还抬起了腿往对方那儿走了几步。
可也仅仅只是几步就被人制止住了,一柄剑横在他面前,他的师弟饶是经历了人设破灭,自己干的坏事被人在大庭广众放出来围观一事还能面不改色,冷静地同他说:“师兄,莫要冲动,就算从前的卫鲤是好人,可不代表现在的他也是。”
“他已经是魔修了。”
这句话直接打消了宿时漾的幻想,他立刻就清醒过来,不再往那边走半步。
“可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呢,曲仙君,你倒真是从容啊。”玄度忍不住出言嘲讽,“冷酷无情确实是你的本色,可他卫鲤现在成了魔修,也有你的一份力啊。”
“你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立场,什么样的资格说出那些话的啊?”
这话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地嘲讽对方了,然而曲零濯依然神色淡淡,并不在乎旁人的诋毁。
他修仙要是在乎世人的评价和议论,又怎么可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呢。加之在修仙界不能随意提及某方大能的名字,否则就容易被对方察觉到,若是实力弱小的,大能甚至心神一动都能叫他神魂破散。
修仙就是如此不讲理。
他在意的只有师兄随意看过来的眼神,轻描淡写关心的一两句话,或是对他不悦的训斥也好,只要是他师兄就行。
可惜宿时漾就完全和他想法相反了,他现在既带着对卫鲤的愧疚感,还夹杂着一种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真是头大如斗,可惜在场众人对他虎视眈眈,完全不可能任由他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
“师尊真的不要小鱼儿了吗?”卫鲤故作可怜,可观他周身雄浑的魔气,也知对方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定然又是一个可以轻易要人性命的凶恶魔修。
宿时漾瞳孔地震,他该怎么说呢。
“难道入魔全是小鱼儿的错吗,师尊?”他眼中含着泪光,“师尊,当日徒儿在那泥沼中好冷,想要师尊来救我,徒儿真的心心念念都是师尊您……”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作清就举剑对上了他,转过头对宿时漾说:“时漾,你当真要听信魔修的一面之词吗?就算是留影石也能造假,只要会一点留影的小手段就能弄出假象来,我曾在你面前展示过,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们吗?他只是一直在这儿危言耸听离间你我,入魔就是事实。”
宿时漾已经有些动摇了,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究竟该听谁的话了,双眼都是迷茫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自己是拿不定主意的。
“你的意思是我造假,张作清,你敢对着天道发誓说你对我师尊没有任何歹意吗?!”卫鲤厉声斥责他,眉目凛冽又冷硬。
他字字铿锵有力,听得人不明觉厉,再看张作清,竟在他们面前沉默了。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根本不敢发誓,他就是对宿时漾有意。
叶淮停听到这里已经不想再继续容忍下去了,不管是眼前的张作清还是一直胡言乱语的魔修都是阻碍,放任自流只能是他的阻碍。
他的眼中闪着红芒,隐隐有入魔的征兆,只是收敛得极快,众人的注意力又都在魔修和他们对峙身上,便无人发觉这点。
玄度其实也不耐烦了,他现在来这里可不是打嘴炮的,而是准备亲自抢走他认定的心上人。
只有无能之辈才会唯唯诺诺等待宿时漾的垂怜,有能耐的他自然是上手去抢,之前迟迟不动手,也不过是想打破宿时漾的幻想,让对方知道他身边其实没什么好人,全是心心念念觊觎他的几匹恶狼罢了。
“诸位可别忘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们魔修今日过来可不是来同你们儿女情长的。”
玄度很清楚,只有把这群人打服了才能提出交换的条件。
他们魔界向来以武为尊,甚至都能称得上是用拳头做老大,对这种事自然是信手拈来。
众人早在他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就警惕起来,只是没想到魔修真的一言不合就对他们动手了。
那剑直指喉咙,魔修们残忍嗜杀,看到鲜血之后就变得亢奋激动,这次早也不是所谓的小打小闹,而是直接动真格了。
宿时漾眼中糊满了马赛克,即便是看不清,也对现在的画面心知肚明。必然是血腥又恐怖,充斥着暴力的美学与人性的扭曲。
他终究是低估了修仙界视人命为草芥这句话的重量。
宿时漾也没能想过在自己面前听话又乖巧的徒弟会面无表情地一手掏出别人的心脏,冷漠得没有丝毫人性,好似他手中抓得并不是什么人心,不过是地面随意落下的一片叶子。
在宿时漾难以置信地看过去时,他还是会露出一个乖甜的微笑,只是那猩红的血液就顺着他的面颊淌下来,沾湿了他的面孔,连带着那双幽绿的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
诡艳又妖异。
而魔修之首居然也能和曲零濯叶淮停等人打得难舍难分,他们魔界更有所谓的八大天王此次也一同从魔界中逃出来,将掌门等人拖住,场面一度陷入胶着当中。
一些人在死前都不由感慨,这些年来修仙界过惯了安宁悠闲的日子,已经懈怠疲懒,中间本该有一大批弟子顶上,却直接断崖式消失,给了他们当头棒喝。
若是他们修仙界能在这一次存活下来,想必众人应该会提起警惕心,不至于再像今日一样难当大任。
可前提是……
他们能有以后。
幸运的是,玄度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今日本也不是为了争夺天下之主的位置统治世界,他是正儿八经过来抢老婆的。
宿时漾被他那小徒儿抓住的时候人还有点懵,完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状况。
“师尊,这正道藏污纳垢,不堪再待下去,不若同弟子一起去魔界。魔修倒不像是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向来都是有一说一,心口一致的。”卫鲤站在他的背后,稍稍低头,就在耳边轻柔对他说出这句话。
他们耳鬓厮磨,从远处看上去,就像一对鹣鲽情深的爱侣,其他人看得眼睛都酸涩了。
好一个祸国殃民的修士,连自己的徒弟都收入囊中,就算现在他们说面前魔修之首的玄度都对宿时漾感兴趣,恐怕他们也能面不改色地接受。
只有宿时漾人都要麻了:个狗东西,不肖弟子!!魔修确实直言不讳,所以他们也从来都不忍耐自己,一向都是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到了极致。
而且他们效忠的魔修还曾是侵犯过自己的狗男人,他去了之后还焉有清白在。
对他徒弟干出来的蠢事,宿时漾自己都快被气笑了。
可惜他现在还是在别人的手里,看卫鲤一意孤行的模样,方知他是跟对方讲不明白的。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魔界他是去也得去了,不去也得去!
宿时漾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其余几人也不能忍受,但玄度比他们想象中得都还要强上几分,一人对上他们三人都能不落人下,一个人就拖住他们的脚步。
这下他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宿时漾被人带走。
“叫卫鲤那小子有什么仇怨都冲着我们来,不要伤害时漾!”张作清握紧了手中的剑,愤怒地说出这句话。
“冲着你们来,你们算什么东西?”玄度的答案一如既往地不屑一顾,他漆黑的眼眸骤然显出一片血色,“你们不会以为,我会因为复仇那样无聊的事就来找你们正道的麻烦吧,莫要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的话几乎是刚一说出口,几人的面色就陡然一变。
“你不是为了帮卫鲤那贱人来报仇的,而是冲着师伯而来!”叶淮停怒气冲冲地开口,点出了玄度的弦外之音。
而玄度也没有要否认的意思,干脆利落地承认:“是呀,但这又如何,他本来就该是我的,我的战利品,我未来的道侣。”
“你……!”
说完那句话之后,玄度就厌倦了继续跟他们争吵下去,他现在最有兴味的就是去看看被他绑走的宿时漾现在是何种情况,跟这群输家争来争去简直让他意兴阑珊,也不过是白白耗费时间罢了。
他这一走,乌压压地带离众多魔修,就连魔将天王都俯首跟在他身后,说他身份普通可能众人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