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人写了一篇文章,要求在报纸上予以登载,然而却被《布卢瓦信使报》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即便由股东杜兰德出面也毫无通融之意。这样的决定不但得罪了杜兰德,也得罪了其他的小股东们,这些股东还是希望报纸能够保持住起码的中立性,否则等到选举结束,得罪了一半读者的《布卢瓦信使报》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面对股东们的反对,小莱菲布勒毫不让步,这当然是来自于他叔叔的授意,吕西安的这篇文章终究是没有发表。
不满足于第一次攻击,《布卢瓦信使报》趁热打铁。第二天早上,当吕西安打开报纸时,发现同样的版面上又登载了一篇新的文章:《国际犹太银行家的阴谋》。
“这真是没完没了。”吕西安心想,看来莱菲布勒这一方也的确是急眼了,连续两天发这样的文章,已经算是把双方之间最后的一层遮羞布彻底地撕了下来。
这篇文章的作者在他的文章当中不断叫嚣着各种小题大做的词句,例如“犹太人的阴谋”,“死要钱的民族”,“出卖基督的人”,“背后捅刀的卖国贼”。他似乎认为以阿尔方斯为代表的犹太银行家有个统治世界的图谋,而他们统治世界的关键点就在布卢瓦城。
这位作者的这些哀泣读起来,就好像是阿尔方斯不但把他弄破产,还带着一群打手冲进他家里,将屋里的东西全砸个稀巴烂,再用穿着带马刺靴子的脚在他的肚子上乱踩一通,最后还把他的妻子女儿抢去抵债了似的。
“对一些重要的事实,善良的法国人们已经忍耐了太久,而我们作为记者,有的是出于审慎,而更多的则是由于恐惧,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关于这些犹太银行家,不消作者多说,诸位读者想必都已经有所了解。至于他们的钱从何而来,这也十分清楚:通过巧取豪夺和欺诈,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和他的父亲已经积攒了巨额的财富,而这些财富也成为了他们用来撬动政局的杠杆……”
“……从布卢瓦的银行业开始,伊伦伯格家的触角将伸向各行各业,在这一地区遍地开花,这使得那一帮人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进了一大步€€€€而他们的目标,就是成为法兰西的幕后操纵者……”
“……而伊伦伯格和他的同伙在法兰西的阴谋,是一个更大规模的犹太人阴谋的一部分。这一阴谋由一些著名的国际银行家共同策划,例如那个分支遍布欧洲的罗斯柴尔德家族,为俾斯麦服务的布莱希罗德,还有奥匈帝国的埃弗鲁西家族,这些犹太人就像是病毒,感染一个又一个国家,破坏他们的金融和经济秩序,用这些民族的鲜血充实自己的金库。久而久之,各个高贵的欧洲民族不断衰落,而犹太人则不断壮大,就像寄生虫杀死了宿主一般,犹太人也将实现他们的目标€€€€犹太人统治世界!”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吕西安将报纸卷成一团,扔在地板上,“恐怕只有白痴和疯子才会相信这些东西。”
话虽这么说,可吕西安心里明白,有不少人还是会相信这篇文章当中所提到的这些荒诞不经的观点的,或者说,他们本身就这样认为,而这篇文章的胡言乱语,恰恰说到了这些人的心坎里去。
所有的政治思想和理论,所回答的都是同一个问题:谁是我的朋友,谁又是我的敌人?人类作为群居动物,天生就有抱团的需求,而且会选择自己所认为的“朋友”一起抱团,而将“异类”排除在外,无论是社区,阶级,还是国家,都是用这样朴素的逻辑组织起来的。可以想象,如果没有了“异类”和“敌人”,任何一个共同体都不能稳固存在。
犹太人作为流浪千年的民族,他们的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都与本地人不同。而他们由于受到主流社会的排斥,从中世纪开始就普遍从事商业和被视作罪恶的银行业,这也让他们在公众舆论当中被视作奸诈狡猾的民族。这样一个富裕却缺乏政治话语权的民族,从罗马时代开始,就是充当”异类“的最好选择。
法兰西作为西欧的文明国家,并没有如东欧的俄国那样浓厚的排犹主义,但人们也普遍将犹太人视作异类。犹太银行家们的所作所为,也令许多人对他们抱有敌意,而上层阶级的法国人也或多或少地在将不满的怒火引导到犹太人身上。自从普法战争之后,法兰西的复仇主义烈火丝毫没有熄灭过,这些复仇主义者普遍将犹太人视作用金钱就能轻易收买的潜在卖国贼。在各种因素的共同助推下,反犹太主义的野火正在不断蔓延,而在外省表现的更加强烈。
这一系列文章在布卢瓦城里引发了讨论,除了双方的死硬派支持者之外,其他的中间派对于这些文章都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他们虽然抱着对犹太人本能的不信任感,可毕竟阿尔方斯曾经来到过这里,亲自和他们见过面,这些市民们很难将这个英俊礼貌,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与报纸上描绘的那个恶魔联系在一起。
吕西安决定不再理会这些无聊的攻击,他按铃让仆人收走这份被他揉成一团的报纸,同时下令备车,今天下午,他要去本市的退伍军人俱乐部发表演讲,这是几天前就已经计划好了的。
马车带着吕西安先来到竞选总部,接上了蒂贝尔先生。
“您怎么啦?”他看到上车的蒂贝尔先生哭丧着脸,两条眉毛朝下耷拉着,胡子也卷了起来,就像是被雨水击打过的叶子一般。
“拉萨尔刚刚给我送了信。”竞选经理说话时很难掩饰自己的烦躁,“今天早上他听到莱菲布勒和他的侄子谋划,要把您今天下午的演讲搅乱。”
“那么他们打算怎么做呢?”
“自然是花钱雇一些人去砸您的场子,例如在您演讲的时候喝倒彩,或是朝台上丢东西什么的。”
吕西安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莱菲布勒的确是感受到了压力,不然也不会连如此下作的招数都要使出来。放在几个月前,这位现任议员恐怕还是摆着绅士的谱,下不了这样做的决心呢。
“您看下午的活动要不要改期?”竞选经理问道。
“这不可能。”吕西安十分坚决,“因为这样的小伎俩就临阵脱逃,那我岂不成了笑话?莱菲布勒还不知道要在报纸上怎么编排我。如果他们要搞下流手段就让他们来吧,他们要自降身价,那就随他们的便好了。”
“可是……”
“您哪里来的这么多顾虑?”吕西安也有些不耐烦了,虽说他对于之前的那些攻击文章抱以不屑一顾的态度,但那些文字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他的心底里憋着一团火,而这团火并不像是明亮的篝火,而是暗自燃烧的炭火,虽然没有什么火苗,但却是同样的炽热烧人。
退伍军人俱乐部位于城市的东边,之前曾经是一座小旅馆,在复辟王朝时期,这里的主人曾经对她进行过改造,安装了一些现代化的设备,试图和卢瓦尔饭店竞争,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从此就日渐衰落。本地的退伍军人俱乐部在十年前低价买下这栋建筑,并加以改造后将俱乐部的会址搬到了此处。
吕西安抵达了会场,听差立即将他从小门带到了后台。
吕西安从后台隔着帷幕看向大厅,大厅里坐了不少人,坐在前排的都是一些头发花白的老绅士,他们的身上都佩戴有五颜六色的勋章和服役纪念章。
他的目光移向这些人的后面,在大厅的后部有一些站着的人,虽然还有一些分散的座位,但他们并没有去坐,而是抱团地站在一起。比起前面坐着的观众,他们看上去都年轻很多,身上也没有佩戴任何的勋章。这些人都带着小圆帽,将头低着,目光看向地板,就好像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们的脸一般。
吕西安朝着身后的蒂贝尔先生轻声说道:“您去找警察局长,请他派一些人来。”
时钟指向下午两点,俱乐部的主席准时走上了演讲台,他向在场的观众介绍吕西安,同时做手势示意他上台来。
吕西安面带微笑地走上台,前排的观众纷纷鼓掌,然而大厅的后面却传来了不和谐的嘘声。
前面的许多观众被后面的动作吸引,转头朝后看,那些人看到自己引来了观众的注意,表演的更加卖力,一时间嘘声和倒彩声变得异常响亮。
“感谢俱乐部主席的邀请,让我今天能够有机会在这里对诸位发言,”吕西安悄悄在裤腿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从口袋里掏出演讲稿来。
后面的人起哄的声音更大了,有些人甚至一边喝着倒彩,一边像个皮球一样在地上一跳一跳,他们的鞋底撞击地板,发出讨人厌的磕碰声。
正常的观众看向这些流氓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不友善,而吕西安的支持者们已经开始怒目而视,有些脾气火爆的人甚至都解开了衬衣的袖子,看上去是打算用暴力解决问题了。
一队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进入大厅,将两拨人分开来,暂时阻止了暴力事件的发生,然而两拨人却依旧在隔着警察互相叫喊着,就像是攻城战中隔着护城河对骂的两军。
“……诸位都曾经为法兰西付出过青春和鲜血,你们继承的,是那些在奥斯特里茨,马伦戈,耶拿和滑铁卢抛洒热血的法国人的精神,”吕西安将声调提的比平时都要高,但是语速并没有做太多的改变,“我的父亲也曾经是你们当中的一员……”
“而你现在连你的父亲一起出卖啦!”有人在后面大喊着。
吕西安咬了咬牙,告诫自己务必要镇定,“你们是当之无愧的爱国者……”他接着说道。
“而你是把这个国家零敲碎打当作废品卖给犹太人的叛徒!”又是一个同样讨厌的嗓音。
“……今天参观诸位的俱乐部,我深深感到这是供我们国家的勇士安然享受退休生活的良好场所,”吕西安将今天的重头戏留在最后,“之前我在布卢瓦城堡所筹集的善款,我已经开始建立基金会来运营这笔钱,我也很高兴地宣布,基金会将对这座俱乐部进行资助!”
前排的观众开始鼓起掌来,而俱乐部的主席看上去最为激动,他连自己的手都拍红了。
“你们这群傻子,这都是犹太人的脏钱!”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在后面大声喊道,他的帽子已经被人挤掉了,“打倒犹太人!”
一个坐在第三排的老人站起身来,他胸前挂着荣誉团勋章的绶带,“这个俱乐部不欢迎破坏者和煽动者,如果你们不愿意安静地听,那么就请滚出去!”
“该滚的人是你,该死的老东西!”那中年人一边叫骂,一边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朝那老人扔了过去,然而他扔的不够远,那东西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了第五排的一位身材富态的先生的脑袋上。
“哎呀!”这个倒霉鬼感到什么东西正从他的脑袋顶上往下流着,他用手一抹脸,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蛋液。
就像“埃姆斯电报”引发了普法战争,这颗鸡蛋也彻底引爆了场上的局势。后面的那些地痞流氓看来是有备而来,他们纷纷从兜里掏出鸡蛋和番茄,朝着前排扔去,一时间斥骂声,起哄声和妇孺的哭叫声充满了大厅。
吕西安在讲台上念完了自己的演讲稿,有不少鸡蛋和番茄朝着他飞来,然而却都因为距离过远,而落在了中间区域某个人的头上,引来一阵难听的诅咒。
他收起稿子,准备下场,如今的情况只有警察能够控制了,而他所要做的是让所有人都明白,莱菲布勒应当为此负责,而他已经有了相应的计划。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侧面的走廊里窜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大厅里的热闹吸引,等到大家发现他时,这人已经窜到了吕西安眼前,他手里还拿着一把锉刀。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人将锉刀刺向吕西安,手无寸铁的吕西安用胳膊去挡,那锉刀划破了他的袖子,却没有伤到要害。
那人还想要再刺,可安保人员已经冲了上来,他只能调头就跑,消失在他来时的那条走廊里。
“您没事吧?”蒂贝尔先生脸上的肥肉因为紧张不住地跳动着,他惊恐的看向吕西安的袖子,鲜血已经浸透了布料,在上面留下巨大的暗色斑点。
人群因为场上的局势变化而愣住了几秒,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无论之前的立场如何,都惊恐万状地朝出口涌去,就像是一群急着从沉船上逃命的老鼠。
“我们也走吧。”吕西安用手捂住自己的伤口,那血摸起来黏糊糊的,还有一点温热,“这里没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了。”
第44章 探病
众人簇拥着吕西安离开乱糟糟的会场,来到俱乐部主席的办公室,而蒂贝尔先生连忙去找医生。
幸运的是,在场的观众当中正好有一位外科医生,他是在行医完毕返回诊所的路上顺道进来看热闹的,因此随身还携带着药箱。
医生对吕西安的伤口进行了检查,虽说流了很多血,样子看上去十分的吓人,但实际上伤口割的很浅,并没有伤到肌肉或是骨头。医生对伤口做了消毒和包扎,就放吕西安回了家。
警察在一个小时后终于恢复了现场的秩序,然而那位向吕西安行凶的人早已经无影无踪了。由于此人的动作非常迅速,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的长相和逃跑方向,甚至连吕西安本人都表示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在这种情况下,要找到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作为吕西安的直接竞争对手,莱菲布勒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次刺杀最有嫌疑的一方。如今吕西安和莱菲布勒双方已经势同水火,而一旦莱菲布勒输掉选举,必然将要面临对其在布卢瓦数十年经营的总清算,因此这位现任议员绝不能接受在选举中输掉的可能。吕西安的异军突起让他的选情岌岌可危,而他之前也不缺乏用暴力解决障碍的前科,如果说他策划了这次刺杀,想要从物理上移除吕西安€€巴罗瓦对他的威胁,听上去也十分有说服力。
当天晚上,吕西安和莱菲布勒双方的支持者就在街上发生了暴力冲突,即便两位候选人都发表声明请自己的支持者保持克制,但当冲突结束时,已经有十余人受了伤,其中有几个人伤势还颇为严重。
局势的恶化,让莱菲布勒先生成为了众矢之的,虽然《布卢瓦信使报》试图将吕西安描绘成冲突的罪魁祸首,可再雄辩的文字也比不上吕西安身上的伤口更有说服力。
城里的许多人都看到了靠坐在马车里,面色苍白的吕西安,他的袖子上沾满了鲜血,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显然是在忍受着不小的痛苦。吕西安的英俊长相本就讨人喜欢,这般虚弱的样子更激起了不少年纪大的市民的保护欲,一时间巴罗瓦家的房门前堆满了市民们送来的鲜花和礼物,他的支持率也大幅攀升。
时间过去了两天,此时已经是选举的前一天了。在这一天的上午,莱菲布勒先生的马车从自家的宅邸当中驶出,在全城的关注之下向吕西安家的方向开去。
莱菲布勒先生坐的是敞篷马车,似乎是刻意地向所有人宣告他的这次出访似的,而这恐怕也的确是他的目的。
在这个时候,他是否策划了这次袭击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在政治上,真相永远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了,重要的是公众对这件事的看法。吕西安毕竟受了伤,因此也就站在了道德的高地上,而莱菲布勒先生也只能主动低头,去探访吕西安。虽说看在旁人的眼里这算是示弱,可示人以弱,总比让公众觉得自己麻木不仁要强。
所以,无论内心是否乐意,莱菲布勒先生都必须穿上全套礼服和勋章,乘坐自己最好的马车,去探望自己恨不得徒手活活掐死的对手,而在整个过程中还必须表现的和蔼可亲,就好像双方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一般。
马车停在了巴罗瓦家的房子前,那里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市民,当莱菲布勒先生抵达时,几个他的支持者向他报以掌声,但很快这掌声就被更大的嘘声所淹没了,就像一朵小浪花被一个更大的浪头一口吞掉了。
莱菲布勒先生隔着围墙朝着宅邸里打量着,但他能看见的只有院子里大树那穹顶似的树冠和覆盖着爬山虎的外墙。
他挥手示意跟车来的贴身仆人,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去敲门,那仆人从马车夫身边跳到地上,走到花园的铁门前,用手拍了几下。
过了一分钟的时间,吕西安的仆人出现在了门的另一面。
“我的主人,众议院议员莱菲布勒先生,特意来拜望男爵先生。”莱菲布勒的仆人将自己主人的名片递给了同行。
吕西安的仆人接过名片,但却并没有将铁门打开,“男爵先生出去了。”
莱菲布勒的仆人看向自己的主人,车上的莱菲布勒先生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可否让我的主人进去等?”
门里的仆人摇头,“我不能把没来过的客人不经过主人的同意就放进来。”
这话说的声音足够响亮,就像是城堡的守将大声拒绝来劝降的使者,周围的观众都听见了。
车上的莱菲布勒先生吃了个闭门羹,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又慢慢变得铁青,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捏着自己的胡子,将梳理的很好的山羊胡都捏的变形了。
莱菲布勒的仆人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地回来像主人复命,可回答他的只有主人的一记斜眼和一声冷哼,一肚子邪火无处可发的莱菲布勒先生把自己的不满都投射在了仆人的身上。
“现在回府吗,先生?”马车夫转过头来问道。
莱菲布勒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既然进不去,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如今是下午两点,太阳正高挂在天顶上,虽说还是春天,可阳光也已经足够刺人,天气也热了起来。为了让全城人见证自己的郑重其事,莱菲布勒先生穿着全套礼服,还专门选了敞篷马车,因此面对着头顶的阳光,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遮盖。
看热闹的众人都躲进了街边屋檐的阴影里,而莱菲布勒先生的马车孤零零地停在路中间,众议员高踞在车上,简直如同田地里用来驱赶乌鸦的稻草人。
“这天气坐在外面晒太阳,可真是够受的!”在街对面的咖啡馆里,一个中年人一边喝着冰过的啤酒,一边用手指指点点外面的众议员,“还穿着这一身行头,简直比盔甲还要厚。”
“可不是吗?”他的同伴赞同道,“这位老爷可真是自讨苦吃,既然别人不在家,就走好了,何必要像个傻子一样在门口等着呢?这不是自取其辱嘛。”
“还不是为了前几天的那一刀。”旁边桌的人插言道,他看上去六十来岁,有着花白的头发,戴着金边夹鼻眼睛,看上去像是教师或是律师一类的人物,“如果今天不来这一趟的话,他的选举恐怕也就没得救了。”
“谁叫他让人捅了那年轻人一刀呢?”有人叹气道,“为了个国会的议席,险些闹出人命来。我要是巴罗瓦家的小子,即便在家也把他晾在外面晒着。”
“恐怕已经闹出人命了,那几个之前打架受伤的人还躺在医院里,听说有一个脑袋被人用石头砸开了花,恐怕是活不成啦。”
“也不能说那次刺杀一定是莱菲布勒安排的,”那位戴眼镜的老者严谨地说道,“但他看上去的确是受益最大的人,而从犯罪中受益最大的人往往就是真正的凶手,这是一条法学上的原则。”
“这条原则造成了多少冤假错案啊!”有人颇为不屑地反驳,“依我看来,这场刺杀说不定就是吕西安€€巴罗瓦自导自演的哪!”
“这话可太离谱了吧,男爵先生可是实打实的受伤了。”
“有什么离谱的?”那人瞪大了眼睛,将自己的杯子砸在桌上,“如果那刺客真的想要小吕西安的命,那就应该朝着他的胸口捅呀!一刀插进肋骨里面,即便不死也得在床上躺几个月,还选什么议员呢!即便第一刀没捅到,也来得及再捅上几刀,可那刺客反倒掉头就跑了。”
“如今可倒好,胳膊上挨上一刀,换一个国会议员的席位,这可是桩好买卖,我都愿意让人给我胳膊上来一刀了。”
“你们看,对面的主人回来啦!”一个人突然站起来,指向外面的街道,打断了咖啡厅里正热闹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