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吕西安的马车出现在了街角,与莱菲布勒先生不同,他坐的是带车顶的马车。
敞篷马车上的莱菲布勒先生似乎也注意到了吕西安的到来,他用手梳理了一番为数不多的头发,这些头发粘满了汗水,像是被狂风吹折的芦苇一样,贴在他的头皮上。汗水让他的硬领变了形状,领带也松开了,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实在是大失体面。
吕西安的马车在莱菲布勒先生的马车旁边停了下来,这条道路本就不甚宽阔,两辆马车并排停下,就把道路堵的水泄不通了。
吕西安将车窗放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莱菲布勒先生,但目光中并没有太多惊讶。他早就料到莱菲布勒先生势必要来走上这一遭。
“下午好,莱菲布勒先生。”他微笑着向莱菲布勒先生点了点头,“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莱菲布勒在太阳光下晒了这么久,有些气急败坏,吕西安表现的这种礼貌,在他看来恐怕就是一种嘲讽和挑衅了。他的脸呈现出猪肝的颜色,吕西安几乎怀疑他会当场心脏病发作或是中风什么的。
“听说您受了伤,我是来探望您的。”莱菲布勒先生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了回答,“然而您的仆人告诉我您不在家,而他没有您的准许也不能让我进去等。”
“您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他有些尖刻地点评道,“现在还能出去参加活动,说明那一刀没有伤到要害。”
“真抱歉让您久等了。”吕西安微微欠了欠身,“但我今天必须出门€€€€我去探访了在前两天的斗殴当中受伤的市民。”
在之前的暴力冲突之后,莱菲布勒抱以乌龟似的装死态度,就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他的这种举动也可以理解,毕竟那些最早开始煽动和破坏秩序的地痞流氓是他背后操纵的,后来事情失去了控制并不是他的授意,但他身上毕竟还是沾上了污泥,也只能暂时失声。
莱菲布勒不便发声,将舞台整个让给了吕西安,而他也没有放过这个难得的宣传机会。作为挨了一刀的受害人,他本来就有道德优势,如今正好借机将这个道德优势发扬光大。
在暴力事件平息之后,吕西安的人立即将伤员送去了红十字会医院,同时他从之前的善款里抽出了三万法郎,用于受伤者的治疗费用,无论他们站在哪一方。这样中世纪骑士风格的慷慨举动,为他赢得了大量好评,不少莱菲布勒的支持者对他的印象也大有改观。
而今天上午,吕西安更是亲自前往医院探望,他和如今还在医院躺着的伤者握手,询问他们的家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困难。这样的姿态令其中支持莱菲布勒的伤员也十分感动,有几个人甚至当场表示,即便是让家人抬去投票站,也要给吕西安投上一票。
听了吕西安的话,莱菲布勒果然更加不满了,这不满当中又夹杂了一丝懊恼,他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您倒是想的很周到。”莱菲布勒话里充满酸意,“想必今天这一次走动,又给您拉来了不少的选票吧。”
吕西安嘴角微微弯了一弯,“议员就是为市民们服务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要有所表示才对。”
“看来您已经把您当作议员了。”莱菲布勒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这恐怕还是要唯公议是从。”吕西安拉开车门,“您瞧,这天气这么热,我还让您在大门口晒着,可真是太失礼啦,我们还是进去谈吧。”
莱菲布勒重重地上下晃晃脑袋,同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由于在车上坐了太久,他落在地上时一下没站稳,差点一屁股坐在马路上。
吕西安的仆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已经跑来拉开了铁门。
“请您进来吧。”吕西安热情地招呼着莱菲布勒先生,还用手挽上了对方的胳膊,就好像是怕他跑掉似的。
两个人挽着胳膊进了院门,就好像他们是一对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对面咖啡馆的客人们看着这副景象,无不目瞪口呆,有几个甚至还笑了起来。
“看来当政治家也不是什么容易的工作。”有人点评道。
第45章 针锋相对
吕西安一边小口喝着瓷杯子里的茶,一边怀着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情打量着陷在对面扶手椅当中的莱菲布勒先生,之前见面时候这位先生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尴尬和气急败坏。
在这样尴尬的情形下,莱菲布勒先生尽全力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用一只手整理着自己的领带,另一只手则拿着茶杯,却没有喝里面的茶水,而是装作感兴趣的样子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他的目光落在壁炉上方挂着的一幅杜比尼的风景画上,那是房间里挂着的最醒目的一件装饰品。
“杜比尼画的瓦兹河景色。”莱菲布勒先生首先沉不住气,打破了沉默,“您的这幅画是一件卓越的收藏品。”他用一副行家的样子点评道。
吕西安眨了眨眼睛,喝下一大口茶水,“谢谢您的称赞,但是这只是一件复制品罢了。”
莱菲布勒先生的脸开始微微变红,皮肤下面的毛细血管像春讯来临时的河道一般扩张着,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我听说您收藏了不少的艺术珍品。”吕西安将茶杯放下,用餐巾擦了擦手,“希望有一天我能够有幸去您府上观赏。”
“我们全家都很欢迎您的到来。”莱菲布勒先生的声音平淡而单调,像是小学生在念课文似的,“我有幸收藏了几幅柯罗和康斯特布尔的风景画,还有两幅德加的肖像画,自认为还值得一看,希望不至于令您太过失望。”
吕西安暗自觉得有些可笑,他早就听说,这些画都是狡诈的艺术品商人用真迹的价格出售给这位银行家的赝品,许多人都知道真相,只有主人公自己还蒙在鼓里。
“改天我一定上门拜访。”吕西安彬彬有礼地说。
“那就太好了。”莱菲布勒生硬地逃离了这个他不熟悉,并且感到不甚舒服的话题,“今天我来拜访,主要是想来看看您恢复的怎么样。”
“您刚才不是在门外已经说了吗?既然我还能出门,说明并没有伤到要害。”吕西安说,“那位来行刺我的先生€€€€我不知道他是一时冲动还是受人指使€€€€但无论如何,他都表现的非常业余。”
“是啊,我也听说了,他在您的胳膊上割了一道,然后就像个受了惊的孩子一样掉头就跑。”莱菲布勒终于把目光对准了吕西安,“这对您来说倒是挺幸运的,是不是?甚至有的人会说,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的幸运。”
吕西安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有时候事情就是如此,运气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幸运女神这一次钟情于我。”
“您可不是那种坐等幸运垂青的人,”莱菲布勒不屑地摇了摇头,“您和我一样,先生,我第一次看到您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因此我才对您这样警惕。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命运所摆弄的傀儡,可我们不甘于这样,我们要创造自己的运气。”
“您这样高看我,我受宠若惊,但是我并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想您和我一样明白。”莱菲布勒笑了起来,露出两排因为抽烟而微微有些发黄的牙齿,他的牙齿很小,而且尖尖的,让吕西安想起鬣狗这样的小型肉食动物,“那个刺客和我完全没有关系,但他也不是什么闲的没事干去攻击政治家的疯子,他背后是有人指使的。”
“哦?”吕西安若无其事地说道,“那么这个躲藏在背后的阴险敌人是谁呢?如果您能告诉我他的名字,那我会很感谢您的。”
“得了吧,先生。”莱菲布勒冷笑了一声,“这里又没有第三人在场,我们没必要这样虚伪。我们都知道,那位刺客是您给自己安排的,用胳膊上被划上一刀换取几千张选票,您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说实在的,我倒的确佩服您的魄力,毕竟刀剑无眼,您敢让自己见血,有这样的狠劲,无论做什么您日后都会大有成就的。”
“您是来指控我的吗?”吕西安说,“那就请您拿出证据来吧,否则即便您是现任的众议员,诽谤别人也是要吃官司的。”他将“现任”这个词念的很重。
莱菲布勒摊开双手,“当然不是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您赢了那一局,而且赢得很漂亮,我甘拜下风,这一次我是来谈和的。”
“谈和?”吕西安有些惊讶。
“您既然愿意和伊伦伯格家合作,那么我觉得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无法合作的理由。”
吕西安微微眯了眯眼睛,“我实在看不出来我们能怎么合作,毕竟众议员的席位只有一个,总不能单数日子您来做议员,双数日子我来做吧。”
“当然不是这样。”莱菲布勒有些做作地大笑了两声,“如果您想要的话,这个议会的席位我可以拱手相让。”
吕西安浑身惊讶地抖动了一下,即便他这些天来一直在刻意训练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动作,这个消息依旧让他有些失态。
“我是个商人,不是个政治家。”莱菲布勒露出洋洋自得的神气,这当然是由于他令自己的对手大吃一惊了的缘故,“波旁宫的那些同事们觉得我是个乡下的土财主,而他们说的也没错,对于什么教育改革呀,我国同俄国或者奥地利的关系呀,还有某个部门的废立和公务员的薪酬增减,这些玩意,我通通不感兴趣。”
“我也没有加入任何的党派,其他的议员乐此不疲地玩的那种党派游戏,我也丝毫不感兴趣。他们想要更换内阁,就随他们的便吧,反正谁做总理有什么关系?亨利€€戈布莱先生替代了夏尔€€德€€弗雷西内先生,一切还不是照旧?我又没兴趣去当部长,恐怕也没人会愿意邀请我入阁。”
“我感兴趣的只有和我的商业有关的东西,例如给本省减免税收,或者是给某几个我涉足的产业定向拨款什么的。”他眼睛里露出狡猾的光芒,“这就是我做这个议员的目的。”
“除此之外呢,我年轻的朋友,像我们这样的大产业家嘛,总是会有一些对头的……例如那个之前找上了您的杜兰德,他就是我的一个对头,我想他恐怕和您说了不少我的坏话吧。”
“他似乎把自己生意上受到的打击归咎于您。”吕西安承认道。
“过了这么多年,这个人还是没什么长进!”莱菲布勒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我只不过做了人人都会做的事情,如果把他放在我的位置上,您觉得他会对我手下留情吗?这座城市就这么大,生意就这么多,有钱的人就像是瓶子里的几只蜘蛛一样,把食物瓜分殆尽以后就只能咬死对方来充饥了。老杜兰德非要把自己的肚子露出来让人撕咬,即便我不动手,别的蜘蛛也会把他咬死……他还能支撑到现在,已经足够幸运了。”
“我从来没觉得杜兰德先生是什么道德模范。”吕西安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水已经有点凉了。
“您的那位伊伦伯格先生也一样。”莱菲布勒打断了吕西安的话,“只不过他比我们更加凶残。比起布卢瓦,巴黎是一片更危险的丛林,有无数危险的猛兽在其中蛰伏,而普通的市民就是他们的猎物,谁捕猎的越多,谁就能用他人的血肉把自己养的更强大,甚至连有的猎食者也能够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平心而论,巴黎有一点倒是好:即便人人都知道我是个道德败坏的奸徒,他们也愿意挽住我的胳膊,在沙龙里热情的招待我,只要我有足够的钱。而他们招待我,也就是为了从我的口袋里面把我的钱掏出来,在那些顶级猎食者的眼里,我这样的人物不过是比较难以处理的猎物,就像是龙虾,虽然壳不太好剥,但只要去了壳,肉质也比其他的动物要鲜美。”
“所以我一点也不喜欢去巴黎,要和这些人互相算计,实在是令人疲惫的事情!”莱菲布勒先生表现的很无奈,“可我又不能不当这个议员,纯粹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的生意。”
吕西安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假设说,如果其他人做了议员,能够保证您的利益不受损害,那么您将会很高兴地退休,我说的没错吧?”
“那当然啦。”莱菲布勒拍了一下手,“他们说的果真没错,您是个万里挑一的聪明人。”
“那么您的利益怎么才能不受损害呢?”吕西安问道。
”首先嘛,当然就是信息了,做我们这一行,信息是一切的基础。”莱菲布勒先生说,“比方说我如果听说政府要拨款修建一条铁路,那么我就可以提前买下这条铁路规划路线上的土地,等到计划公布,地价必定上涨,那么我就能赚个一两百万。”
“如果谁给了我这样的信息,那么我完全可以给他客观的提成作为报酬。”他朝吕西安眨了眨眼。
吕西安不置可否地又喝了一口茶。
“除此以外呢,这个议会席位也算是一个有些价值的筹码,比方说政府现在要通过某项法令,需要在议会里凑齐多数票,那么我们这些中间派的议员就一下子奇货可居了,他们自然要给我们一点好处。当然啦,政府不能够直接给我们钱,但他们能够照顾一下我们的生意,例如授予我某项商品的专卖权,或是给我一笔军队的大订单。就例如给军队采购葡萄酒吧,这每年也是上千万法郎的大生意,如果我不是议员的话,怎么能有机会分到一块呢?”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做这类的生意。”莱菲布勒向伊甸园里的蛇一般引诱着吕西安,“您为我们拉来生意,由我负责接单,到时候利润我们按比例分成,要不了几年,您也就成了一位百万富翁啦。”
“百万富翁?”吕西安咀嚼了一番这个词,“听上去倒挺有意思的。”
看到吕西安表露出感兴趣的样子,莱菲布勒先生也越说越起劲,“除此以外嘛,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之前得罪了一些像杜兰德这样的人,而议会的这个席位算是我的一副盾牌,并不是说没了这个席位我就没办法自保,但在议会和政府都有关系能让事情好办很多。如果您愿意帮我解决一些这样的麻烦的话,我也会给您适当的谢意,您看怎么样?”
吕西安非常清楚莱菲布勒的“谢意”将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但他却并没有回应对方的提议,而是笑而不语。
看到吕西安迟迟不做回答,莱菲布勒只能接着说道:“对于我这样的商人而言,这个议会的席位实在是发挥不出更大的价值了,可您不一样,您是个专业的政治家,这个席位只是您事业的起点。我毫不怀疑用不了多久您就会当上部长,甚至能当上总理,这样的话,您拥有这个议席,对于本城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嘛!”
“您考虑的很周到。”吕西安终于开了口,“那么如果我答应您的建议,您就把议席给我让出来?”
“只要您愿意帮我一个忙,我立刻宣布退选。”看到吕西安像是要答应,莱菲布勒也显得轻松了不少,“我想让您请那位伊伦伯格子爵先生别再试图把他的生意扩展到布卢瓦来。”
“您怎么会觉得他要扩张到布卢瓦来呢?”吕西安睁大眼睛,看上去十分天真。
“不然他为什么要资助您的竞选?他想拿您做炮弹,在布卢瓦的城墙上炸开一个口子!”莱菲布勒显得颇为愤愤不平, “这些巴黎的银行家抢走全欧洲的大生意还不够,如今连我们这样的小蛋糕都不愿意放过,难道他们真的要垄断一切吗?”
“这种事情在工业上已经发生了。”吕西安说道,“各国的大工业都形成了垄断集团,银行业未来也将会如此,这是未来的趋势。”
“我不管其他的地方怎么样,至少在布卢瓦绝不行!”莱菲布勒面露凶光,“只要您帮我这个忙,我就把席位让给您,怎么样?而且从今以后,我会全力支持您的政治事业。”
吕西安定定地看着莱菲布勒的脸,他突然感到对方的五官是那样的滑稽,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就不可抑制,就像是干燥的天气里的森林大火一样失去了控制,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您觉得我说的话很可笑吗?”
“坦白地说,我的确这么觉得。”吕西安毫不介意对方的恼怒,“您刚才不是也说了吗?我是伊伦伯格先生用来打开布卢瓦市场的工具,您为什么会觉得手臂会听从工具的命令呢?”
“他对您恐怕不止是当作工具来看的吧?”莱菲布勒有些被激怒了,说话也变得带刺起来,“一个那样的大忙人,为了您专程来这个小地方,还为您上场吃了我侄子的一剑……您可别说您不知道他的想法。”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无论您要指控我什么,都请您拿出证据来。”
“再说,即便我能够影响伊伦伯格先生的选择,我有为什么要为您这么做呢?”吕西安白了对方一眼,“我已经有了他的支持,为什么要放弃掉,却转来寻求您的支持呢?您的那点钱要和他相比,就像是蜡烛妄想和太阳争辉一般,实在是有点可笑。”
莱菲布勒气的脸色发白,可吕西安还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您口口声声说要把议席‘让’给我,就好像您已经稳操胜券了一样,如果我靠自己就能够赢下议席的话,又何必要承您的这个情呢?”
莱菲布勒的山羊胡子气的上下跳动着,“所以您和那个犹太小子已经勾结好,要把我整的破产,是这样的吗?”
“没人想让您破产,先生。”吕西安说道,“莱菲布勒银行有着响亮的名声,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笔财富,我相信伊伦伯格先生并不愿意把它彻底毁掉,他只需要您和他合作而已。”
“您指的是屈膝臣服吧。”莱菲布勒先生咬牙切齿地回答,“从今以后,我就成了他的办事员。”
“应当说是合作伙伴才对。”吕西安纠正道,“就像中世纪的那些贵族一样,他们在国王面前屈膝,可是在自己的领地上不也是作威作福吗?而国王在做重大决策时,也需要考虑到他们的意见。”
“可遗憾的是,我还是愿意当自己的国王。”莱菲布勒站起身来,“既然您不愿意接过我给您的橄榄枝,那么我们就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了。”
“独立是这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吕西安也站起身来,“您确认自己付得起这个价格吗?”
“我打算试一试。”莱菲布勒戴好帽子,拿起自己的手杖,朝吕西安冷淡地鞠躬,“那么我们就在明天的辩论会上再见了。”
吕西安点点头,朝房门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走到窗前,看着莱菲布勒先生穿过花园,这位先生正恼怒地挥舞着手杖,用力抽打着道路两侧的灌木。
第46章 追加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