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为了让亲王做这个监事会主席,海外银行付给了他价值四十万法郎的股票,外加每年八万法郎的津贴和车马费;监事会的其他成员也拿到了一笔金额较少的出席费,他们包括一位参议员,一位曾经当过部长的众议员,还有两位法兰西科学院的院士,这两位学者正在报纸上发表一系列文章,鼓吹撒哈拉海工程的迷人前景。
海外银行的成立大会就在这样和乐的气氛当中闭幕了,参会的每个人都非常满意,他们无论互相是否认识,都在离开时互相握手,发财的前景让每个人看上去都如此招人喜欢,就好像世界大同已然实现了似的。
第二天,海外银行举行了它的第一次董事会,由于银行的总部还在改建当中,董事会选择在阿尔方斯府邸的会议室举办第一次会议。伊伦伯格家的这座豪华宅邸,曾经是一位亲王的府邸,在它金碧辉煌的会议室当中曾经策划过无数阴谋;那张铺着绿色丝绒台布的长桌子上,曾经摆满了欧洲各地的作战地图,将军们围拢在一起,策划战争的方略。如今,取代贵族和将军们的,是新时代的金融骑士们,桌子上堆着的也不再是地图,而是报表和法律文件,在旧时代的奢华气氛当中,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孕育。
这一天的下午三点,董事们已经在长桌的四周就坐了。阿尔方斯作为地位最高者,自然是坐在主位上。主位的这把椅子,比其他的椅子都要高一截,上面还镶嵌着珠宝,样子完全是对当年杜伊勒里宫当中王座的模仿,而吕西安和马里奥尔先生,则分别居于他的左手和右手边。
董事会的第一项议题是选举一位董事长,这样的殊荣按理应当归于阿尔方斯,但当董事们推举他的时候,阿尔方斯却婉拒了,他表示自己如今已经在伊伦伯格银行任职,如果他再担任海外银行的董事长,那么人们会把海外银行当作是伊伦伯格银行的分支,他不愿意让人们产生这样的误解。至于董事长的人选,他认为吕西安€€巴罗瓦先生,即德€€布里西埃男爵,作为一位社会名流,同时还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吕西安十分惊讶,“这未免也有些不合适吧?毕竟我是国会的议员,而且对于交易所或是银行业,我也没有什么经验呀。”
“这不碍事,不碍事!”塞兰古先生连忙笑着张开他的鳄鱼嘴巴,露出那一嘴又小又密的白森森牙齿,“很多国会议员本身也有产业,而且董事长这个职务只是个名义上的职务,您只需要主持一下董事会,在召开股东大会的时候发表一下演说,这就够了,像签字这一类的事情,完全可以委托副董事长或是经理来做。”
吕西安看向阿尔方斯,阿尔方斯朝他微微点点头,吕西安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算是又一份礼物,董事长一年可以拿十万法郎的津贴呢!这样的美差阿尔方斯或许看不上,但其他人可都是想要的。
“那么我荣幸之至。”他终于点了头,阿尔方斯轻轻带头拍了拍手,于是在场的董事们立即展开了一场鼓掌的竞赛,他们把自己的手都拍红了,生怕自己的掌声被身边人压下去。
接下来,塞兰古先生被选为副董事长,他对阿尔方斯言听计从,这让他成为了一部完美的签字机器。总经理的职位交给了马里奥尔先生,他负责海外银行的具体经营,同时在董事会里有一个席位。他认购了两百万法郎的股票,但他现在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因此这笔钱他并没有认缴,只是在账上拖欠着。这并不符合《公司法》的有关规定,但是如今几乎每一家公司都存在类似的情况,正如巴尔扎克所说的那样,法律就像蜘蛛网,大的苍蝇闯过去,而小的苍蝇则被粘在上面。他熟悉交易所和银行业的秘密,由他来主管这台巨大的金融机器的日常事务,是再合适也没有的了。
董事会的最后一项议题是成立一个秘书处,这是一个纯技术性的问题,马里奥尔先生已经做好了安排,因此也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一个股票发行部的高级职员被提拔,成为了董事会秘书,负责管理这个秘书处的日常工作。
在散会之前,董事会决定在每月的十五日举行常务董事会议,三十日则举行全体董事会议。这两个日子都紧挨着交易所的交割日,只要董事会议做出什么决议,或者单就是披露一份好的报告,都势必能够对海外银行的股票在交易所当中的行情产生影响。
在最后的这一份决议通过之后,董事会就宣布散会了,董事们在轻松愉快的气氛当中告辞离去,很快会议厅里就剩下阿尔方斯,吕西安和马里奥尔先生,这三个人在会议之前就约定好,要在会议结束之后商议关于海外银行的的经营规划。
第89章 经营规划
“我已经和几位经纪人安排好了挂牌的手续,”当房间里只剩下吕西安,阿尔方斯和他三个人时,马里奥尔先生兴冲冲地说道,“他们已经向我保证过,海外银行的股票本月的中旬就能够在交易所挂牌。有阿尔方斯少爷的支持,海外银行在交易所已经有了名声,许多人都在谈论我们的事业,我很有把握在年底之前把每股的价格升到七百法郎以上。”
“为什么这么着急?”吕西安不解地问道,每股的面值是五百,如果在年底之前涨到七百,就意味着海外银行的股价在两个月内要上涨百分之四十,可在两个月内,所承诺的那些事业根本不可能有这样大的进展€€€€这也就意味着泡沫形成了。
“为了增资呀!”马里奥尔先生的右臂夸张地在空中挥舞出一道弧线,就好像他在打高尔夫球,刚刚挥了漂亮的一杆,让球直接飞进了洞里,“如果股价没有上涨,股东们就赚不到钱,那么我们怎么说服他们增资呢?除此以外,如果我们的股价一直不上涨,社会上就会有流言蜚语,公众会觉得我们有资金周转的问题,他们就不愿意把钱存进我们的银行,我们必须用在交易所的成功来打消他们的这种顾虑。”
“可我们的事业还没有任何进展呢。”吕西安反驳道,“我们有什么必要增资呢?我们暂时还用不到那么多的钱呀。”
“您把目的和途径弄反了。”阿尔方斯笑着向他解释道,“增资和吸储才是我们的目的,而那些事业只是用来吸引更多资本的,类似于广告牌。银行存在的终极意义,就是为了聚拢资本,其它的一切都是为这个目标服务的。”
“那我们聚拢了资本,然后做什么呢?用来投机吗?”
“当然是这样!”马里奥尔先生抢着说道,“如果没有足够多的钱,就没办法去做大规模的投机事业,众所周知,投机的金额越大,就越能够确保赚钱。”
“当然了,这家银行的事业还是要推进的。”阿尔方斯提醒道,“我们要让公众认为,我们是一家正经的银行,是真正在用心办实业的,这样他们才愿意来我们这里存钱或者是买我们的股票。”
“当然,当然!”马里奥尔先生重重地点头,连带着他的身体都像个不倒翁一样前后摇晃着,“我已经做出了第一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我已经和三家经营地中海到北非航线的航运公司达成了协议,他们都原则上同意加入我们的‘法兰西海外运输联合总公司’;此外,目前还有十名雇员正在完善北非铁路的计划,在年底之前还要成立‘北非铁路总公司’,我们已经雇佣了工程师,要去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勘测地形,准备修建铁路呢!关于在北非开采矿产的特许权,我们也开始和殖民地当局接洽,据我派去的的代表发回来的电报,他对谈判的前景很是乐观呢!”
马里奥尔先生露出狡猾的微笑,这笑容让他看上去比阿尔方斯更像是刻板印象当中的犹太人,“您看,有这么多的事业要推进,不增资可怎么办呢!”
“这些情况您都应当写在下次给股东大会的报告里。”阿尔方斯提醒道。
“当然,当然,”马里奥尔满口答应,“到时候还要麻烦董事长阁下给股东们做这份报告,我相信这份报告一定会十分鼓舞人心的。”
吕西安过了快十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就是海外银行的董事长,他轻轻咳嗽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只要对公司有好处,我很乐意读这份报告。”
“另外还有我之前交代过的,关于找人给公司做宣传的事情,有什么进展吗?”阿尔方斯问道。
“有的,有的!我已经找好了公司的宣传经理的人选,他应该就在街对面等着呢。”马里奥尔先生立即说道,“这个人叫让€€吉尔伯特,之前是里昂大学的教员,后来由于学术舞弊,被从大学里赶了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各家报社帮闲,或者在交易所跑街,他和巴黎的许多金融刊物都曾经在一起搅和过。”
在巴黎,多的是此类名声不好的金融刊物,这些来历不明的可疑的小报就像是潮湿处滋长的霉菌,其立场完全凭发行人的心意而定,而存在的目的就是招徕潜在的客户。交易所的每一次风潮之后,这些刊物就倒闭一批,随即新的一批又冒出来,而为这些小报服务的人完全没有改变,不过是换了一个名字就接着发行。谁要是信了这些报纸的鬼话,按照它们的指点去投资,最后就难免要倾家荡产。
“他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找到了一份合适的报纸,只要您点头,我马上就付钱把报纸买下来。”
“那您去叫他进来吧。”阿尔方斯指挥马里奥尔先生的态度就像指挥一个仆役,但马里奥尔先生丝毫不以为忤,一路小跑出了房间。
“关于增资的事情,”当马里奥尔先生出去之后,吕西安朝阿尔方斯问道,“如果要吸收新的资本的话,那么我们的股权不就要被稀释了吗?”
“我们可以把这些股票全部给原有的股东保留,只有原有的股东拒绝购买新股的时候才会公开招募其他的股东。”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要保留现在的持股比例,我就还要掏六百万出来?”吕西安犯了难,“可是我实在是凑不出这么多钱了。”
“这倒是无所谓,你的这六百万可以先记在账上,”阿尔方斯朝吕西安挤了挤眼睛,“马里奥尔的两百万如今不是也记在账上没有缴清吗?”
“这似乎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阿尔方斯毫不在意,“我们是大股东,自然一切都由我们说了算。”
吕西安没什么可争辩的了,“那这个宣传经理又是干什么的?”
“宣传经理,自然是给海外银行做宣传的了。”阿尔方斯的反应让吕西安觉得自己实在是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银行和商店一样,需要广告来做宣传,或者说是吹嘘,我们需要各种的报纸来为我们服务,这个宣传经理就是负责来搞广告的。”
“马里奥尔刚才说,你又要买一家报纸?你不是有《今日法兰西报》吗?那可是全国驰名的大报;我也有一份报纸,虽然是在布卢瓦,但也算有些影响力,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自己的报纸上做宣传?”
“因为我花了无数的金钱才让《今日法兰西报》有了今天这样的地位,我不愿意让它冒声望受损失的风险;你的那份报纸也一样,你要坐稳议员的位置,那份报纸是重要的工具。海外银行应当拥有完全属于它自己的报纸,这份报纸每天会留下足够的篇幅给银行打广告,这类的广告是给易受影响的笨人看的;或是刊登一些专家署名的研究文章,这些文章的目的是让聪明人自己从中联想到海外银行的业务;总之,这份报纸的唯一目的就是吸引大家把钱投资进来。如果有一天海外银行不幸垮了台,那么它所牵连到的也就是它自己的报纸而已。”
“所以您觉得海外银行有可能垮台吗?”吕西安连忙追问道。
“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万事有备无患嘛。”阿尔方斯耸了耸肩膀,“你也不用担心,如果海外银行垮台了,你欠我的那六百万就不用还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吕西安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他有些难为情,但的确阿尔方斯的话让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果然人人都喜欢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时候,马里奥尔先生领着这位要充当宣传经理的吉尔伯特进来了,由于阿尔方斯的门房不让他进来,他刚才只能站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等着。此人大约五十岁左右,头发已经掉了一大半,个子高而又十分干瘪,自从离开大学之后,长期的放荡生活已经把他的身体掏空了。他就像是一个长得不很好的豆荚,人家把豌豆从里面挤出来,剩下来的就只有豆荚皮了。
“您就是吉尔伯特先生?”阿尔方斯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挪了开来。
“正是在下,”吉尔伯特先生脸上的神色向所有人表明他就是那种倒霉了一辈子,却突然发现好运找上门来的人,他诚惶诚恐地弯腰九十度,“很高兴能为您效劳。”
阿尔方斯“嗯”了一声,“我让您物色报纸的事情,您办的怎么样了?”
说到正事,吉尔伯特先生的脸色立即就变得庄重起来,“我对您的要求进行了很长时间的思考,我们最好是能够买下《金融观察》这份刊物。”
吕西安听过这份报纸,它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历史,关于金融市场的有关报道是最有信誉的,这也就是说它除了受到巨大的压力的时候以外,基本不怎么说谎,因此在通晓市场密辛的专业人士看来,还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如果能够收买这张报纸,就可以吸引慎重的,厌恶风险的顾客,让他们也把钱投入到海外银行的事业当中来。
如果吉尔伯特先生是期望阿尔方斯刮目相看的话,那他的这句话算是达到了效果,阿尔方斯终于转身面对他了,“我之前也想要买下这份刊物,但是被拒绝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金融观察》试图让别人赞美它的诚实,可诚实的结果就是没有饭吃。”吉尔伯特先生对这样不识时务的做法嗤之以鼻,“现在的报刊都是靠广告赚钱的,《金融观察》那样死板的态度是吸引不来广告的,他们这几年每况愈下,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倒闭了。”
“所以他们现在愿意出售了?”
“只要您掏两百万,这刊物就是您的了。”
“给他一百五十万。”阿尔方斯向马里奥尔先生命令道,他看向吉尔伯特,“我给您这么些钱,您去和他们谈,买下这份报纸,剩余的钱就是您的。”
吉尔伯特先生露出奸商被揭穿时候用来认输的那种羞怯的笑容,“我尽力去办就是了,希望能让您满意。”
“很好。”阿尔方斯点头,“另外还有其他的那些小报,您也要收买它们来宣传海外银行,这些劣质的喇叭也许被人瞧不起,也没什么信誉,但无论如何,只要它们能说我们的好话,那么我们也不介意给它们一些甜头……那些大的报社,每次股票发行之前,您也要买下版面刊登广告,要让那些编辑们赞扬海外银行,必要时候可以送他们一些新股,这样他们吆喝的就更卖力些。”
“先生放心,我一定办好。”
“好极了,”阿尔方斯挥挥手,打发走马里奥尔和吉尔伯特,“二位去工作吧,有什么事情就及时找我汇报。”
这两个人满脸放光地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赞叹一番阿尔方斯的英明,那谄媚的口吻让吕西安感到自己快要把午饭都吐出来了。
阿尔方斯走到桌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要带走的几份文件,“听说俄国人给你送了邀请函,邀请你作为代表团的一员去俄国访问?”他对吕西安说。
吕西安正在屋里缓慢地踱着步,听到阿尔方斯的问题,他停了下来,“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为什么不去?”阿尔方斯反问道,“政商界的所有重要人物都接到了邀请,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人公开拒绝的,你当然也应当去。”
他走到窗边,秋日明媚的阳光给他罩上了一层金身,“我也接到了邀请,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他微微顿了一下,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你的那位德€€拉罗舍尔伯爵应当也会去的,他是外交部的大人物,俄国人漏掉谁也不会漏掉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吕西安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就跳了起来,“什么叫做‘我的’德€€拉罗舍尔伯爵,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阿尔方斯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听上去更像是从鼻子里嗤出来的,“你不是他的议会私人秘书嘛?议会私人秘书为对应的大员在议会里充当传声筒,为他们的政策辩护€€€€我虽然不是政客,这些事情我还是了解的。”
“我的确是他的议会私人秘书,但我不是他的传声筒,他也不是‘我的’什么。”吕西安感到自己快抑制不住朝那张讽刺地笑着的脸上来一拳的冲动了,沉住气,他提醒自己,别忘了你欠他的钱,“我们是平等的盟友,仅此而已。”
阿尔方斯夸张地摇头,他脸上那种无奈的笑让吕西安觉得自己又说了什么蠢话。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阿尔方斯走回吕西安身边,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平等的关系,所有的关系当中,都是一方强,一方弱,这个强弱还在不断的变化,这是个动态的平衡€€€€比方说吧,当孩子还是婴儿的时候,他完全仰承父母的照料,这时难道能说父母和孩子是平等的吗?而当父母年老卧床不起的时候,他们就要看孩子的脸色了,这时候平衡整个就被移到了另一方。”
“你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也是一样,你过去是他的被保护人,而现在您做了议员,就觉得有和他讨价还价的资本了;而日后如果你当了部长或者总理,而他却丢掉了官职,那么你们之间的关系就又要改变了。”
“那么我和你呢?”吕西安突然反问道,“如果我有一天变得比你还要富有,那么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要颠倒过来了,对不对?”
这话刚说完,他的心脏就因为后悔而猛地跳了一下,他有些忐忑地打量阿尔方斯的神情,然而出乎他意料,对方并没有生气。
“当然如此,强者支配弱者,这是世界上唯一的真理。”阿尔方斯的手轻轻划过吕西安的脖子,他的手指尖顶着吕西安的喉结,吕西安有一瞬间还担心阿尔方斯要把他掐死。
那只手从吕西安的脖子上离开了,“如果你有一天变得比我更强大,那么在我们的这段关系里,平衡自然就要移向你的那一方……不过我想,这恐怕不太可能,就像海外银行也不太可能破产一样。”
他拿起桌上的几份文件,“现在我得走了,半个小时之后我还有个会议。”
“那我也回去了。”吕西安说着就要走,却被阿尔方斯拉住了袖子。
“在走之前,难道你不送一送我吗?”他指了指自己的嘴,“一个吻作为礼物,怎么样?报答我让你当了董事长。”
“价格倒是公道。”吕西安伸手揽住阿尔方斯的脖子,扬起头,吻上了对方的嘴唇,同时幻想着若是有一天他真的凌驾于阿尔方斯之上,一定要让他在那间舞厅里也跳上一场舞。
第90章 封官许愿
在阿尔方斯的关照下,海外银行于十月的十五日在交易所挂了牌,当天收盘的时候,每股的价格就上涨了二十五法郎,这在普遍追求稳健的银行股当中,已经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了。
在另一边,吉尔伯特先生也成功买下了《金融观察》,对于这份报纸那出众的信用,这个文痞打的是长期利用的主意,因此他并没有急于让报纸改变自己日常的口径,只是试探性的刊发一些文章,向读者们介绍殖民地开拓的广阔前景,其中完全没有提到海外银行的名字。这就像钓鱼一样,要想钓到大鱼,就得先往水里扔一把鱼食把鱼引过来,等时机成熟才能下钩呢。
对于那些寿命比飞虫还短,来的快去得也快的低端刊物,吉尔伯特先生就没有那样谨慎了,他用极其低廉的价格收买了一打这类的小报,这些报纸的编辑和记者都是一群有奶便是娘的落魄文人,只要有钱拿,他们完全可以罔顾事实和真相。钱一到账,他们就开始随着吉尔伯特先生的指挥棒起舞,在他们的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吹捧海外银行,用那些令人沉醉的梦话勾引起读者的发财梦。
海外银行的总部大楼里,如今挤满了建筑工人,油漆匠和木匠,按照马里奥尔先生的计划,这座总部大楼将在彻底的改建之后,成为海外银行的一张名片。这座“回”字型建筑的中间原来是一个四方形的场院,建筑师在场院的顶上加装了一座钢结构的玻璃穹顶,将场院改造成了银行的中央大厅。来这里办事的顾客们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头顶上像树枝一样伸展的黑色钢梁,从这些钢梁可以联想到在阿特拉斯山脉脚下延伸的铁路,在地中海上乘风破浪的大船€€€€难道还有比钢铁更好的材料可以彰显海外银行的力量吗?这种材料正是十九世纪的象征啊!
海外银行如今已经有了五百个雇员,各项机构都已经设立了,股票发行科,财务科,人事科,电讯室都已经开始运转。马里奥尔先生是一位称职的总经理,他用超人的精力完成了这座金融机器的建造工作,根本不需要吕西安这个董事长操一点心。他每天在办公室里呆十个小时以上,而当他不在办公室的时候,经理大人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在办公楼里回荡,视察所有人的工作,让所有的职员都生活在恐怖当中,恨不得给他们的背上也添上一只眼睛。
但平心而论,即便吕西安想要插手海外银行的工作,马里奥尔先生恐怕也不会乐意的,更何况吕西安从来没有企业界的经验,如果想要插手银行事物,一时间恐怕也无从下手。因此截至目前,双方还是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并且大家都对这样的状态感到十分满意。
在九月和十月这两个月里,又有四位议员出缺,其中一位是由于身体原因,另外三位则是由于丑闻,而这四位议员都是出身于共和派占优势的选区。四场补缺选举陆续举行了,和上塞纳省之前的那场选举的结果完全相同,布朗热将军的名字都得到了压倒性的选票,即便他本人并未参选。
这样的结果反映了民众对于第三共和国的不满,这个共和国从诞生之日起就是一个妥协的产物,没有太多的人喜欢这个政权,他们捏着鼻子接受这个共和国只是因为它“不是最坏的”。而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无数的丑闻已经彻底动摇了人们对第三共和国的信心,民众对掌权人的道德水平已然完全不抱希望。
近两个月里日益发酵的“勋章丑闻”,已经把火烧到了总统的脚下,各方面的证据都表明,总统完全知道自己的女婿打着他的旗号做了些什么,他只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怀着对于格雷维总统以及共和派的厌恶,许多过去支持共和国的中产阶级,都把自己的选票投给了承诺扫除积弊的布朗热将军。
为了筹划这几次的选举,布朗热将军形形色色的支持者,在德€€于泽斯公爵夫人的府邸里开过几次会,而吕西安也在这里见到了德€€拉罗舍尔伯爵。然而伯爵最近因为保加利亚危机正忙的晕头转向,他每次只是短暂停留,把自己要说的事情说完就匆匆离去,吕西安根本找不到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十一月初的一天下午,吕西安从众议院回家里去。在回家的路上,他顺路去视察了一番自己的那座新宅邸的整修情况,他满意地看到工程正在完全按照进度推进。他希望这座宅邸能够在明年初夏的时候完成整修,这样等到明年结束对俄国的访问之后,他就可以用乔迁新居的理由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而这场舞会也将标志着他在巴黎的上流社会站稳了脚跟。
当他在自己的公寓楼前下车时,他注意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前,而车夫已经在前座上打起了瞌睡。那个车夫用外套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又拿帽子遮住脸,试图让自己在逐渐变得凛冽的秋风当中保持温度。
吕西安如今是这座公寓楼唯一的住客,这也就意味着这辆马车的主人是来拜访他的;而车厢里空空如也,这说明这位来客此时正在他的家里等着。
他好奇地走上楼梯,当他进门时,仆人果然向他禀报有客人来访,且这位客人已经在小客厅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了。
吕西安将帽子和手杖递给仆人,自己走进了客厅。
在客厅里等候着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当吕西安进来时,他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