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 第100章

将军练剑的地点,位于他府上花园的一片草坪上,草坪上放了一个木头的假人,上面用红油漆画出心脏的形状。布朗热将军只穿了一件衬衣,领口敞开,在一个剑术教练模样的男人指导下,正不停用一把训练用的剑捅着假人的“心脏”。

博纳曼子爵夫人坐在草坪的边缘,她打着一把阳伞,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点心和饮料,每次将军刺中红心时,就讨好似的朝她的方向看,而她也放下手里的茶杯,朝将军的方向挥一挥手帕。

“啊,是两位证人先生。”她看到吕西安和杜€€瓦利埃,向着他们招了招手,“你们瞧,我们的决斗大师打的多棒!每一次都正中红心。”

杜€€瓦利埃先生眯起眼睛,故作姿态地品味了一番将军的动作,将军每次出剑之前都后退几步,而后小步跳着向前冲刺,比起击剑倒更像是在表演体操。

“极其漂亮!”杜€€瓦利埃先生笑呵呵地说道,“果断又轻捷,很有美感!”吕西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附和地点点头。

两位证人坐在了博纳曼子爵夫人身边,一起喝着冰镇的柠檬水,看着将军不断地用剑的尖端刺那个假人的红心,或许是因为看到了新观众入场,将军表演的更卖力了,他跳动的幅度更大,出剑的力度也增加了不少,每一次打击到假人的时候,那假人都朝后晃荡几下,像是要被他击倒了似的。

将军一直练到晚上六点才把剑放下,博纳曼子爵夫人邀请两位证人和他们一道吃晚餐。在餐桌上,将军显得谈兴不佳,他没有主动挑起话题,只是随着别人的话头说一些简单的话。他还是照常吃着饭,但动作有些机械,可以看得出来他正在试图让别人觉得他并不感到害怕。

晚餐按照平日里的节奏,一直吃到晚上八点才告结束,吕西安和杜€€瓦利埃先生礼貌地向将军告辞,并约定好第二天早上七点来这里接他。

吕西安回到自己的府上,向很感兴趣的阿尔方斯讲了讲在将军府上的见闻。他摊开了今晚的几份晚报看看,发现整个巴黎都在注视着事态的进展,甚至有赌场开了盘口来赌这场决斗的结果,目前赔率最低的是“布朗热将军赢得决斗,而弗罗凯总理在决斗当中受致命伤”。

“我看着都有些心动呢。”阿尔方斯说道。

“我倒是不这么想。”吕西安将报纸揉成一团,扔在沙发上,“若是他真有信心,那就应当和真人来练习,而不是对着一个木头假人蹦蹦跳跳的……”他打了一个哈欠,“希望明天这时候我们的好将军还活着。”

“或者死的光荣。”阿尔方斯补充道,“如果您明天早上七点要到他的府上去,那么我想我们最好现在就睡觉。”

吕西安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但他却出乎意料地睡的很好,当他被阿尔方斯推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像仓鼠一样蜷缩成一团,躺在阿尔方斯的怀里。

“早上六点了,您该起来了。”阿尔方斯捏了捏吕西安的脸。

吕西安用脑袋在枕头上捶出一个窝,把脸埋进去,“让我再睡一会。”他含混地咕哝道。

阿尔方斯又推了他几下,见他纹丝不动,于是抱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床上,按铃让仆人拿来衣服,然后开始帮吕西安穿起衣服来。吕西安虽说醒来了,却懒得睁开眼睛,于是就张开胳膊,让阿尔方斯将衬衣给他套在身上,就像小时候母亲给他穿衣服,送他去上学。阿尔方斯帮他擦了脸,洗漱完毕,又将他搂在怀里喂了些吃的,整个过程中吕西安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哼哼声,像是一只被挠痒痒的猫。

杜€€瓦利埃先生在六点半的时候抵达,夏天太阳升起来的早,天光已经大亮,初生的太阳照耀着街对面建筑的大理石外墙,看起来如同新刷上了一层牛奶色的油漆。工人们正在街道上洒水,因而空气十分凉爽,还带着水气。

“奔波劳累的又一天。”吕西安打着哈欠,上了杜€€瓦利埃先生的马车,他感到自己的腰坐到了某个硬邦邦的东西上面,原来那是装剑的匣子,被杜€€瓦利埃先生放在了座位上。

“您把它放在脚底下吧。”杜€€瓦利埃先生挪开腿,让出空间,好让吕西安把那足有一米多长的匣子塞到座椅下面去,“不过别动上面的封条,那是在公证人的见证下封好的。”

“这就是决斗的武器吗?”吕西安将匣子塞在了对面的座位底下。

“是的,两把长剑,昨天刚开的刃。”杜€€瓦利埃先生向他介绍道,“对方也准备了两把同样的剑,到时候会放在一起抽签选择用哪一对。”

距离七点钟还差一分钟的时候,他们再一次来到了将军的府邸里。

在将军的客厅里,两位证人见到了准备上场的布朗热将军,他按照约定的那样,穿着黑色的裤子和白色的衬衣,外面套了一件长外套,头戴礼帽。博纳曼子爵夫人陪在他身边,她同样换上了出门的衣服:一件蓝绸子的紧身骑马装,外面套了白色的丝绸长袍和披肩,头上戴着一顶窄边的软帽,帽子顶上插了一根白色的鸽子翎毛,这样的一身若是穿去布洛涅森林参加夏季赛马大奖赛倒是挺合适的。

“您也是要出门吗,夫人?”杜€€瓦利埃先生不安地问道。

“我要和将军一起去。”博纳曼子爵夫人从女仆手中接过自己的手包,挽住了将军的胳膊,“在这样的时刻,我觉得我有义务陪着他。”

“啊……”杜€€瓦利埃先生有些为难,“可是这不合规矩呀,按照约定我们这边只有两位证人和一位医生到场……再说马车也坐不下了。”

“我和将军坐我们自己的马车,再说我也不会干扰他们决斗的。”

“是啊,是啊!”布朗热将军不住地点头,“夫人想去,就让她去吧。再说,我也需要她在我的身边……她能给我勇气。”

杜€€瓦利埃先生还想说什么,但吕西安使眼色打断了他,“既然子爵夫人想去,那倒也无妨,我觉得总理那一边不会介意的。”既然布朗热将军需要他的情人给他勇气,那么还是带上博纳曼子爵夫人为好,免得将军的心态在决斗场上崩溃。

他们的马车一前一后地出发,先去诊所接了那位外科大夫,而后就朝着郊外驶去。

“这像什么样子!”杜€€瓦利埃先生一上车就连连摇头,“亏他还是个男子汉呢!”

“雄孔雀只会炫耀,可真要动爪子的时候就会退缩的。”吕西安说,他现在的期待已经降低到希望将军不要在决斗场上丢脸就好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郊外,车子下了大路,驶上了一条车辙压出来的,两边都是灌木的小道,转眼之间,乘客们就发现他们自己已经身处于一片树林当中了。

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林间空地的边缘,总理和他的两位证人已经先到了。

杜€€瓦利埃先生先下了车,吕西安跟在他后面,手里捧着剑匣子,克列蒙梭和佩尔林两位先生看到了他们,也迎上前来。

他们客气地彼此致意。

“这是我们的武器,两位先生,我想你们也准备了相应的武器吧?”吕西安向对方的证人展示了剑匣,以及完好无损的封条。

克列蒙梭走回马车边,从车里同样取来一个样子类似的匣子,“这是我上个月让人打造的,一直没有使用过,您是不是要验看一下?”

“完全没有必要。”吕西安鞠了一躬,“有您的保证对我们来说就足够了。”

他们掷了一枚五个苏的硬币,硬币露出正面来,表示将要用布朗热将军这边带来的剑决斗。

“还有一件事情,”吕西安说道,“博纳曼子爵夫人出于对将军的关心,坚持要来决斗的现场,她愿意保证绝不干扰决斗的进程,不知道总理阁下是否介意……”

“我完全不介意。”弗罗凯总理此时已经下了车,他脱掉了外套,只穿衬衣,两侧的头发都向后梳,看起来宛若一只炸了毛的狮子。

“感谢您的雅量。”吕西安再次鞠躬。

决斗的双方面对面地站在了一起,将军的脸部肌肉僵硬,他面无表情;而弗罗凯总理的嘴角则在抽搐着,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证人们给他们两个的手里各塞了一把剑,“两位先生,等我喊开始的时候,你们就互相进攻。”

吕西安退到场地的边缘,博纳曼子爵夫人正紧张地撕扯着她的丝绸手绢,他向她伸出胳膊,让她扶住。

“啊,我的天主呀!”她紧张地掐着吕西安的胳膊,声音嘶哑,似乎快要急哭了,“千万保佑他,让他别受伤……哦,我的老天,我真怕死了!”

“将军是个好的剑术师。”吕西安宽慰她,“他会没事的。”

此时杜€€瓦利埃先生已经发出了开始的信号,布朗热将军如同他昨天攻击假人一样,用剑尖头朝总理直刺过去,他的动作过于明显,总理虽然已经二十年没有碰过剑,也轻松地躲开了。

两个人此时面对面,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于是同时发起攻击,这一次他们都得手了:将军的剑刺中了总理的膝盖,而总理则刺中了将军的左手。

“哎呀,他流血了!”博纳曼子爵夫人尖叫起来。

“刺中的是左手,不影响他拿剑。”吕西安扶住子爵夫人,她似乎要晕倒了。

“决斗暂停!”充当裁判的杜€€瓦利埃和克列蒙梭喊了暂停,双方的外科医生立即上前检查他们的伤势,博纳曼子爵夫人也想要上去看看,被吕西安拉住了。

“您答应过不干涉的,”他提醒道。

博纳曼子爵夫人咬着自己的嘴唇,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出来,“啊,天哪,可怜的厄内斯特……让决斗终止吧?该终止了吧?他们都受伤了。”

“这得看医生怎么说。”吕西安回答道,他估计这样的小伤并不足以达到“失去行动能力”的标准。

果然,双方的外科医生都做出了诊断:两个人的伤势都达不到停止决斗的条件,因此决斗将会继续进行。

决斗重新开始,布朗热将军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汗珠,吕西安觉得将军似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对手,他心里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布朗热将军似乎是决定速战速决,他猛地冲向总理,试图用剑去刺总理的胸膛,但他这次的动作依旧过于明显,总理依旧躲开了这一击,虽说他在躲避的时候差点让自己摔倒。在将军收回自己的剑之前,总理已经举起了他的剑,而此时将军还在向前冲,在他停下来之前,总理的剑锋已经刺进了他的喉咙,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暂停,暂停!”吕西安听到杜€€瓦利埃先生惊慌地喊叫着,他感到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身上,于是他转过头来,发现博纳曼子爵夫人已经昏了过去,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第137章 损害控制

听到杜€€瓦利埃先生的喊叫,弗罗凯总理并没有接着进攻,而是收回了自己的剑,他站在原地,高傲地看着医生们上前检查将军的伤势。

吕西安将博纳曼子爵夫人平放在草地上,他在她的包里找到了嗅盐的瓶子,打开瓶盖凑到她的鼻子前,她喑哑地喊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博纳曼夫人的眼神起初还有些迷茫,但当她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时,那种迷茫的雾气立即就被恐怖的神色所取代,“啊,他死了吗?我的天主……仁慈的天主……”她的脸上和手上全是冷汗,甚至在吕西安的衣服袖子上都留下了印子。

的确,布朗热将军此时的样子看上去很吓人,总理的剑在他的喉咙上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血正不断地从那个口子里冒出来,看上去像是夏季暴雨后往外涌出污水的下水道口,那些血把他的衬衣都染红了。

吕西安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博纳曼子爵夫人暂且平静了下来,他扶着子爵夫人上了车,自己去打听情况。

布朗热将军此时已经被扶到了空地的边上,他坐在地上,后背靠着一棵树的树干,医生们正在试图给他止血。他看到吕西安过来,想要说点什么,然而他一开口,脖子上的伤口就冒出来更多的血,他只得闭上嘴巴。

“博纳曼子爵夫人没事,”吕西安猜出了将军的意思,“她去车上休息了。”果然将军听了这话,显得平静了不少,还勉强挤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杜€€瓦利埃先生把吕西安拉到一边,“决斗结束了,”他脸色阴郁,“医生们判定将军‘失去了行动能力’,因此判弗罗凯胜出。”

“他没事吧?”吕西安朝着将军的方向努了努嘴。

“您指的是身体上还是政治上?身体上他没什么大碍,虽说看上去有些吓人,他需要休养一阵子,但只要不感染的话应当没有生命危险。”杜€€瓦利埃耸了耸肩,“但是在政治上,他会把自己弄成一个天大的笑话,我们大家都要跟着丢脸。”

吕西安点了点头,鼓吹沙文主义的“复仇者将军”却被一个六十岁的前律师在决斗当中击败,这实在是讽刺至极,左派的报纸势必大做文章,人人都会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暗自发笑。政治家尽可以被人爱戴,也可以被人仇恨,可却万万经不起被别人当做笑料。若是沦落到成为笑料的地步,那可就再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事情可还没完呢,”吕西安拍了拍杜€€瓦利埃先生的肩膀,“我们赶快把他送回城里去,然后我去看看能做些什么来止损,如果还做得到的话。”

他们把虚弱的布朗热将军扶上了他自家的马车,让医生和博纳曼子爵夫人在路上照顾他。

吕西安和杜€€瓦利埃先生同乘一辆马车,在回城的路上,他绞尽脑汁地为将军寻找开脱的理由。当然,最简单的说法,就是告诉公众布朗热将军身体不适,因此在决斗场上发挥大失水准,但只要见识过两天前将军在国会里趾高气扬的样子的人,都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一向身体壮的像头牛的布朗热将军偏偏是在决斗前得了急病,这可未免有些太巧了。

他揉了揉眼睛,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押错了宝。若是公众意识到布朗热不过是个故作强硬的小丑,那么一切就全完了。那些支持他的千百万人,不过是千百万粒沙子,而他就站在这些沙子之上,只要命运的潮头稍稍转动方向,布朗热将军就会被这些沙子淹没,连尸体都找不到……这一切或许就发生在明天。

他们先去了将军府上,看着将军的仆人们用一副担架把布朗热将军抬进了大门,那样小心翼翼,路过的人或许会以为他被炮弹炸断了腿呢。

吕西安让杜€€瓦利埃先生将他送到《今日法兰西报》的编辑部去,他决定去找找夏尔,看看在舆论的战场上能否挽回一些损失。

《今日法兰西报》的编辑部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对于全巴黎的报纸而言,最近的日子都越来越不好过了。过去几年建立在大规模融资基础上的经济繁荣,如今已经初现颓势,虽然在即将到来的世界博览会的刺激之下,交易所和大街上依旧回响着金币相互碰撞的清脆声音,但空气中已经隐隐约约可以闻到衰退和低迷的气息,对于报纸而言,这就意味着广告收入的减少。

《今日法兰西报》做为阿尔方斯的宣传工具,虽然并没有破产之虞,但若是经济萧索下去,一些编辑和记者势必就要丢掉饭碗的,因此报社里的每个人头上都悬着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掉下来。新闻界需要一个大新闻,能够大大增加他们的发行量,而这个大新闻就是布朗热将军,记者和编辑们正像一群饿了一星期的鳄鱼一样,对将军虎视眈眈,恨不得将他囫囵吞下……他们一定会做专题报道的,而且这类报道或许会持续很多天。

编辑部里堆着各式各样的纸张,稿纸,广告纸,还有不知道哪天印刷的报纸落在一起,为了制造这些纸,恐怕要砍光一座山上的树林。吕西安怀疑只需要一个火星,就能把整座大楼变成一根熊熊燃烧的火炬,而这屋里的每一个人嘴里几乎都叼着一根雪茄或者香烟。烟味和油墨的味道以及人身上的汗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只能在编辑部里闻到的特殊气味。所有的房门不断开闭着,那些低级记者和小编辑们手里拿着几张纸,在各个办公室之间跑来跑去;排字工人们倒是到了下班的时候,他们把外套套在墨迹斑斑的棉布工作服外面,三五成群地朝外走去€€€€《今日法兰西报》是早报,今天的报纸已经发了出去,明天的报纸要到晚上才准备印刷呢。

一个殷勤的听差将吕西安带进了夏尔的办公室,这位著名的记者正在桌上伏案写着什么东西,看到吕西安进来,他惊喜地叫了一声。

“啊,您是从决斗现场来的吗?”他站起身,艰难地跨过堆在地上的那些纸,向吕西安走过来,伸出手,“结果怎么样?将军赢了吧?”

“那些押他赢的人恐怕会大失所望的。”吕西安握住了对方的手,“他被总理一剑刺进了喉咙。”

夏尔舔了舔嘴唇,他呆呆地看着吕西安,直到他确定对方不是在讲笑话,“这怎么可能?”

吕西安简要地把情况向夏尔介绍了一番,“您觉得这产生的影响有多大?”

夏尔从一个金烟盒里掏出一只香烟来点燃,他的瞳孔收缩起来,“这很难讲,我想当然会有些损害,您知道的……他总是像花孔雀那样炫耀自己的男子气概,就好像他是全国唯一一个长了那玩意的男人似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之前他的形象很可能会反噬他。”

“被自己的声名所累,真可怜。”吕西安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之意,“好吧,既然他不可避免的要掉到河里去,那么我们能做点什么来让他溅起的水花好看一些吗?”

“您稍等一下。”夏尔说着走了出去,过了几分钟,他又推门进来。

“我让人约了《旗帜晚报》的编辑出来吃早午餐,”他向吕西安说道,“《今日法兰西报》是早报,因此即便我要在报纸上替布朗热说话,等报纸到了读者们手里时也是明天早上了……真该死!为什么人们都要在早上决斗呢?”他做了一个失望的手势,“今晚的晚报会是最先报道这场决斗的媒体,而《旗帜晚报》是发行量最大的晚报之一,我们看看能不能让他们说些好听的。”

吕西安向夏尔道了谢,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您觉得布朗热这个人还有继续投资的价值吗?”

“啊,这是一个价值千金的问题,或许还值一个侯爵的爵位。”夏尔咯咯地笑了两声,他又掏出一根香烟点燃,这种香烟比市场上卖的略微细一些,看上去更像是女士抽的香烟,“布朗热将军的确很有个人魅力,这一点连他的对手也必须承认。”

“然而?”

“然而个人魅力只能让他扮演伟人,却不能让他真正成为一个伟人。”他吸进去一口香烟,肺部微微起伏,“两位拿破仑皇帝可不是靠着受人欢迎坐上那个位置的€€€€发动政变的拿破仑一世被五百人院议员的斥责吓得落荒而逃,而拿破仑三世选总统时候得到的选票纯粹是给他的那个姓氏投的,让他们坐上皇位的是军队的刺刀,而不是选票……虽说他们都用公投来做遮羞布。”

“军队对他态度暧昧,他们并不反对布朗热。”

“但他有运用这些刺刀的胆魄吗?”夏尔反问道,“从您的描述里,我觉得他是一个硬充男人的孩子,他有没有胆量率领一个步兵营去爱丽舍宫把总统,总理和所有内阁成员一起逮捕呢?”

“但愿他有吧。”

他们在报社的门口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去了王宫广场的咖啡馆,在那里,他们见到了《旗帜晚报》的总编辑,这是一个消瘦的中年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躯干上插着树枝一样细细的四肢,让人看到他时就不禁联想起一只巨大的鳞翅目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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