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 第111章

“您为什么不说话啊?”杜€€瓦利埃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我同意’就挺不错的,您要知道,这不单单是为了我,更是为了我们大家,为了您的幸福!难道您想要失去财产,失去现在的地位吗?”

“说实话,对此我并不感到多么在意。”安妮小姐将自己的腰板挺得笔直,她从来没有表现的像现在这样高傲,“我不否认您的财富给了我舒适的生活,但一枚硬币总有两面,它同时也束缚了我,把我困在一个镀金的笼子里。若是失去财产能让我呼吸到自由的空气,能让我真正去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假装在生活,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杜€€瓦利埃脸上戴着的那副虚伪的面具终于裂成了碎片,他满脸惊愕之色,仿佛自己的女儿突然在他的面前突然变成了某个他从未见过的新物种。从他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完全不能理解安妮的想法,他们两个之间的差别比起人类和猩猩之间的差别,恐怕也小不了多少了。

他用力地吸了几口气,破产的阴影笼罩在他的上方,压的他都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或许您不在乎这些,可您难道不为您的母亲想想吗?”投机商并没有继续坚持,而是转换了谈话的角度,“她出身名门世家,纡尊降贵地嫁给我,还不就是为了舒适的生活以及优越的地位吗?若是没有了这些东西,您要她怎么办呢?还有您的妹妹,她如今昏了头,梅朗雄那个家伙看上的是她的钱,若是没了钱,他抛弃她的速度会比塔列朗抛弃拿破仑还快……我理解您不在乎我,我也不求您为我考虑,但您至少也该为她们想想吧。”

安妮小姐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神色严肃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您有把握靠一场婚礼就能够恢复自己的信誉?”

“我确信如此。”看到自己的女儿态度终于松动,杜€€瓦利埃连忙趁热打铁,“这对您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知道您对自由十分看重,我想盖拉尔先生也会尊重您的自由,当然是建立在您尊重他的自由的前提下。”

他站起身来,向女儿伸出手,“我能得到一个‘同意’的答复吗?”

安妮小姐将椅子往后一推,同样站起身来,但却避开了父亲伸出来的那只手,“如果您要的只是一场婚礼的话,那么我可以嫁给盖拉尔先生。”

“好极了!”杜€€瓦利埃用尽可能自然的动作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那么我现在去叫盖拉尔先生过来。”

“不,不必了。”安妮小姐摇了摇头,“您和他通知一下就好了,毕竟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交易。”

她说完,就提起裙摆,掉头走出了房间,吕西安听到杜€€瓦利埃先生在原地用力地跺了一下脚。

几分钟以后,杜€€瓦利埃先生的脚步声也从房间里消失不见了。吕西安这时候才在沙发上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番已经僵直了的肌肉。

“您还好吧?”德€€拉罗舍尔伯爵的神色有些古怪。

“我为什么会不好?”吕西安奇怪地看了伯爵一眼,过了片刻,他反应过来,随即就笑了起来,“您不会以为我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我还以为您会对他抱有某种期待,”伯爵有些抱歉地微笑了一下,“男人们总会对他们的父亲抱有某种期待,不是吗?至少是在童年或是青年的时候。”

“我之前并不确定我是不是他的孩子。”吕西安说,“或许我心底里确定,但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直到几天前我见到了一个孩子。”

“那天在马车上坐在您怀里的那个?”伯爵回忆了一下,“你们两个长得的确很像。”

“那孩子让我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我那时候总希望若是我的父亲还活着就好了。”吕西安心里有些惆怅,如今他知道了,他的生身父亲那时候的确还活着,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那时候的杜€€瓦利埃春风得意,他绝不会认下一个和自己战友的遗孀生下来的私生子,那会让他身败名裂的。

“我的父亲倒是一直活的很好,”德€€拉罗舍尔伯爵拍了拍吕西安的肩膀,“但您看,我比您也好不到哪里去。”

“现在我们又多了一个共同之处:我们的生身父亲都是个该死的混蛋。”吕西安摊开手,做了个鬼脸,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您什么时候回巴黎去?”吕西安问道,“我想这场乡间的度假该结束啦,这里的气氛这样尴尬,其他人如果识趣的话就会在这一两天里告辞的。”

“什么时候都可以,毕竟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伯爵无所谓地说道。

“您不是说您是来清点这里的产业的?”

“那只是个借口,这里就是些地产,没什么可清点的。”伯爵脸上泛起一点淡淡的红晕,“我是听说您来了这里……”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吕西安冲他眨了眨眼睛,伯爵的脸变得更红了,“不过也好,我想我们也是时候要回到巴黎去了,毕竟夏天已经要结束了。”他叹了一口气,回到巴黎,就意味着从一场美梦里醒过来,重新投入到那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虚伪生活里去,他并不喜欢那种生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在那样的环境当中,他变得越来越如鱼得水了。

“现在安妮€€杜€€瓦利埃已经有了良配,那么我猜您是要娶爱洛伊斯€€伊伦伯格小姐了?”伯爵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但吕西安感觉这位绅士并没有他试图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他甚至觉得伯爵已经想要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您这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吕西安不觉得伊伦伯格家会在事情定下来之前就放出风声来,但阿尔方斯这个人并不能以常理度之,也难说他是不是想要来一出先斩后奏的把戏来促使吕西安做出决定呢?

“大家都看得出来,伊伦伯格一家对您另眼相待。而那位小姐是社交界王冠上的钻石,她的巨额财产晃的追求者们睁不开眼睛,据说连几位亲王都对她很感兴趣呢,自然了,大家都关注她的动态。”

“那您怎么想呢?”吕西安咧嘴而笑,“您希望我成为那家人的女婿吗?”

“这不是我该说的,”伯爵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

“那如果我非要您说呢?”

伯爵沉默了一下,”若是您一定要听我的意见的话……我知道您总会找个妻子,如果您想要娶伊伦伯格小姐的话,我可以理解……”

“但是?”

“但是我又止不住地去想,若是您娶的不是阿尔方斯€€伊伦伯格的妹妹就好了。”伯爵叹了一口气,“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也有个妹妹的话……”

“这事情还没定呢,”吕西安连忙打断对方,“而且爱洛伊斯€€伊伦伯格小姐已经告诉过我,如果我们结婚的话,这桩婚姻也不过是一种互惠互利的安排罢了。”

“所有的婚姻不都是这样吗?”伯爵反问道,“这世上有几个人是为了爱情结婚的呢?”

“阿德莱德€€杜€€瓦利埃小姐或许是为了爱情吧,至少她现在是这么想的。”吕西安叹了口气,阿德莱德总有一天会意识到梅朗雄先生所谓的爱情只不过是一种错觉,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婚姻与一切都息息相关,唯独与爱情无关,阿德莱德小姐终有一天会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到那时候恐怕已经为时已晚。

“我们去外面转转吧。”注意到了吕西的安语气变得低落,德€€拉罗舍尔伯爵提议道,“一直呆在这里也不好,万一杜€€瓦利埃先生回来看到了我们,他一定会猜出我们听到了他刚才的那两场对话的,那样可就太尴尬了。”

吕西安和德€€拉罗舍尔从图书室溜了出去,别墅里静悄悄的,走廊和客厅里没有一个人影,连仆人们都不见了。他们走出了别墅的大门,沿着吕西安之前那天晚上走过的路散步,一路走到他涉水的河边才折返回来,而当他们回到别墅之后,就进入了吕西安的房间里呆着以避免尴尬。其余的客人们显然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他们像是一群冬眠的熊,缩进了自己藏身的岩洞里。

大家直到晚餐时分,才在餐桌上再次碰面,而每个人都显得有些拘谨。杜€€瓦利埃夫人脸上被丈夫打出来的红肿已经消褪了下去,但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睛也肿的厉害;她的丈夫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当他走进餐厅时,闻起来就像一部蒸汽机车刚刚驶入了车站似的。

当仆人们开始给客人们倒酒时,瓦朗坦一家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主人,他们有些意外的急事,不得不在这两天就回巴黎去;德€€瓦尔特内伯爵也表示自己要走,他甚至都没有给出什么理由,只是用一句“突然有事”搪塞了过去;德€€塞弗尔伯爵夫妇则一直埋头吃饭,丝毫不提走的事情,想必妹夫家的这出好戏他们还没有看够呢。至于即将加入这个家庭的盖拉尔先生,他同样沉默寡言,吃饭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刀叉,不但不看自己的岳父岳母,连未来的新娘也得不到他的一个眼神。

当晚餐进行了一半的时候,杜€€瓦利埃先生拿起小勺子,轻轻敲了敲酒杯,“杜€€瓦利埃夫人和我有一件事情要向诸位宣布。”他看向自己的妻子。

杜€€瓦利埃夫人挺直了腰,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她或许是试图以这种姿态挽回自己的一点尊严,“亲爱的朋友们,我想要最先向你们宣布一个消息:我的女儿安妮€€杜€€瓦利埃小姐,将会和亨利€€盖拉尔先生在近期内举行婚礼。”

在座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的目光纷纷看向安妮小姐和盖拉尔先生,前者像一尊石像般冷若冰霜,后者则如同一个乡村牧师一样喜气洋洋。

“同时,我还要高兴地告诉大家,”杜€€瓦利埃夫人硬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的小女儿阿德莱德€€杜€€瓦利埃小姐,已经接受了我们家一位忠实的老朋友€€€€克莱门特€€梅朗雄先生的求婚,我和杜€€瓦利埃先生已经决定,将他们的婚礼与安妮的婚礼同时举行,我诚挚地邀请诸位能够参加婚礼和婚宴。”

杜€€瓦利埃先生举起酒杯,在蜡烛的光线下,吕西安看到他的脸涨的通红,那是盛开的天竺葵的颜色,他看上去随时都要中风了,但他还是成功说出了祝酒辞:“我请求诸位为我两位女儿的幸福干一杯。”

大家都举起酒杯,向盖拉尔先生,安妮小姐和杜€€瓦利埃夫妇道贺,盖拉尔先生和杜€€瓦利埃先生都将杯子里的香槟酒一饮而尽,安妮小姐和杜€€瓦利埃夫人则只是让金黄色的酒液微微沾了沾她们苍白的嘴唇。

“我们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向梅朗雄先生和阿德莱德小姐道贺呢?”德€€塞弗尔伯爵夫人优雅地问道,她看来并不打算让自己的小姑子就这样轻易过关,“他们今晚会回来吗?”

杜€€瓦利埃夫人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差点把酒杯打翻,她不安地看向自己的丈夫,似乎是期待他能说些什么。

杜€€瓦利埃先生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实在是不巧,阿德莱德感到身体不太舒服,她想回巴黎去看我们熟悉的那位大夫,但是我和杜€€瓦利埃夫人都不方便抛下诸位陪她回去……感谢梅朗雄先生,他自告奋勇地要担当这个使命。”

“这也是未婚夫该做的嘛。”瓦朗坦夫人用餐巾遮住嘴巴,吃吃笑了几声。

“您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呢?”德€€塞弗尔夫人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对杜€€瓦利埃夫人说道,“若是您想要先陪女儿回城去,我们都完全可以理解的。”

“我们都不希望给别人留下待客不周的印象。”杜€€瓦利埃夫人干巴巴地说道,她手里的银刀子和盘子里的排骨相碰,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我吃饱了。”安妮小姐将刀叉放在桌上,站起身来离席,“祝大家晚安。”

“您不去看看您的未婚妻吗?”当安妮小姐离开后,德€€塞弗尔夫人向满脸尴尬的盖拉尔先生挤了挤眼睛,“她看上去可有些不高兴呢。”

“她只是有点累了。”杜€€瓦利埃先生的语气不容置疑,桌上的众人都从中捕捉到了谈话就此结束的信号,于是全都识趣地安静了下来。

晚餐结束之后,德€€拉罗舍尔伯爵向杜€€瓦利埃夫妇表达了对他们邀请的感谢,同时向他们告辞,他打算回自己的别墅去了,而吕西安也适时地表示自己要去送送伯爵。

他们坐上德€€拉罗舍尔伯爵的马车,驶出了杜€€瓦利埃家的别墅,天色已经变成了那种类似于紫色的深蓝,上面缀满了金色的星星,仿佛是剧院里挂在舞台背后的布景。田间的庄稼已经被收割,干草和麦秸被摞成一个个垛子,星罗棋布地分布在田野上,如同游牧民族的一顶顶毡房,又像是黑暗的大海上露出水面的片片礁石。白日里的暑气已经消退的无影无踪,当风吹在敞篷马车上的乘客身上时,他们本能地紧了紧自己的领子。吕西安从未这样清晰的意识到,这个转瞬即逝的夏天就要结束了。

第151章 秋季赛马会

十月份的第二个星期日,在巴黎郊区布洛涅森林中央的隆尚赛马场,正在举行今年的秋季赛马大奖赛,这是每年秋天社交界最受关注的活动之一,不但是巴黎人,连许多外省的游客都专程慕名而来。

秋季赛马会从这个周五开始,连续在隆尚赛马场举行三天。而本场大赛当中最受瞩目,奖金最高的一场比赛,就是星期天下午举行的障碍赛马决赛,因此还不到中午,从巴黎来的马车已经络绎不绝地驶入了隆尚赛马场。

这一天是个极好的秋日天气,昨夜刮了一夜的北风,将之前一星期里一直笼罩在巴黎人头上的阴云吹的一干二净,而到了早上,大风就乖觉地变成了沁人心脾的微风,让巴黎人民得以享受一个美妙的好天气。在观众们的头顶上,太阳高悬于蔚蓝色的天空正中,把整个赛马场的看台,马厩,赛道上的障碍物,裁判亭,以及终点标志杆和计时牌都照的金光灿烂。

作为社交名流当中的一员,吕西安也出席了这场备受瞩目的大奖赛。他的座位位于看台上最好的区域,坐在靠近终点线的位置,低下头可以看到终点,而抬起头,整个赛马场的赛道和障碍,乃至于周围的平原和远处的圣克卢高地和瓦莱利安山的美景都尽收眼底。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吕西安坐在藤椅上,一边喝着冰茶,一边和坐在旁边的阿尔方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伊伦伯格银行是本场比赛的最大赞助商,因此才能够弄来这样的好座位。

“杜€€瓦利埃家今早把请柬给我送来了,”吕西安用勺子轻轻拨弄着茶杯里的冰块,“他们动作可真快,刚签订了婚约,马上就要办婚礼了。”

“杜€€瓦利埃做起事情来还是很果断的。”阿尔方斯说道,“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

吕西安回到巴黎之后,将他在杜€€瓦利埃家里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阿尔方斯,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如吕西安所预料的那样抛弃杜€€瓦利埃,反倒是给了身处困境当中的投机商不少支持。对于杜€€瓦利埃先生壁虎断尾的魄力,阿尔方斯显然是很欣赏的。

“这也是亡命徒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吕西安对杜€€瓦利埃先生的丑恶嘴脸记忆犹新,因此语气里自然地带上了浓重的讽刺。

“在生意上有时候就用得着这样的亡命徒。”阿尔方斯一口喝完了自己杯子里的冰茶。

“再给我们来一瓶酒吧,”他朝着最近的侍者招了招手。

侍者走了过来将一张酒单递给阿尔方斯,阿尔方斯又将那单子递到了吕西安的手里,“您想喝点什么?”

吕西安接过酒单,随意地扫了一眼,“我看就喝一瓶莱茵的雷司令吧。”

“德国酒?”阿尔方斯斜眼看了他一眼,“您可别让别人听见,大家会指责您不爱国呢。”

“今天场上跑的有一半是英国马,我看他们下赌注的时候也没怎么考虑过爱国主义。”吕西安指了指看台下面的人群,他们围在赌注经纪人的四周,大声嚷嚷着,脸涨的通红,经纪人身后放着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每一匹赛马的牌价,其中最被看好的几匹无一例外都是海峡对岸来的英国马。

“谈到钱的时候,大家就都诚实起来了。”阿尔方斯说道,“英国人在驯马上的确有一套,从三十年前到现在,三分之二的大奖赛都被英国人赢了下来,去年在这里夺标的就是纽卡斯尔伯爵的那匹‘闪光’……您瞧,马里奥尔先生来了,他是个公认的赛马专家,若是您想要下注的话,不妨听听他的意见。”

马里奥尔先生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不远处窥伺着这两个大人物,他不想打断吕西安和阿尔方斯的谈话,于是就像一条哈巴狗一样站在不远处,露出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他笑的时间太久,以至于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听到阿尔方斯谈到他的名字,马里奥尔先生立即像一条蛇似的滑了过来,“伊伦伯格先生,巴罗瓦先生!”他摘下帽子,夸张地鞠了个躬,仿佛他是在歌剧院的舞台上报幕似的。

吕西安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海外银行的生意最近怎么样?”

“非常顺利,我亲爱的董事长先生。”马里奥尔先生露出西西里人那种故作朴实的狡猾微笑,“我们又和摩洛哥苏丹签订了好几份合同……自从舰队去那里访问之后,那个国家听话的就像个天天被父亲打的孩子。”他轻轻舔了舔嘴唇,“请原谅,但是我刚才似乎听到阿尔方斯少爷说,您也想要下注?”

“或许吧,不过只是玩玩而已。”吕西安说道,“您说说我该压哪一匹呢?”

“几匹英国马都是夺标的热门,”马里奥尔先生以行家的姿态点评道,他是一个疯狂的赌徒,在交易所里赌不足以满足他对刺激的渴求,他还要在牌桌和赛马场里赌钱,“英国人对马有一种狂热的爱好,这一点我们不得不承认……那些英国勋爵们欠下巨债,却还是愿意抵押自己祖传的庄园来买一匹好的种马。”

“这有些疯狂。”

“疯狂的人才能成大事。”阿尔方斯说道。

那位侍者拿来了吕西安点的莱茵雷司令酒,他给三个人都倒了一杯。

阿尔方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这酒倒是不赖,我承认我之前对德国酒有些偏见……啊抱歉,马里奥尔先生,我打断了您,您接着说吧。”

“英国人的确有些疯狂,但就是靠着这种疯狂,他们在这里赢得了连续四年的大奖赛。”马里奥尔先生摇头,“若是今年他们再赢一次,那就是连续五年了€€€€这是大概率的事情。法国人连续五年无缘大奖赛的奖杯,这真是一场灾难,我们在所有的领域都输给了英国人,政治上,经济上,外交上,如今连赛马都要被他们甩开了。”

“我想这个时候我们应当以身作则来捍卫法兰西的荣誉,”吕西安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哪一匹法国马值得押呢?”

马里奥尔先生皱起眉头,“它们几乎都是‘闪光’的手下败将,今年英国人又带来了在春季锦标赛上大放异彩的那匹‘幻影’,大家都觉得它的体型又棒又敏捷,没有一匹法国马能比得上。”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阿尔方斯一眼,“不过阿尔方斯少爷今天有一匹新马要上场,或许是个惊喜呢。”

“今天上场的也有您的马?”吕西安好奇地问道,“叫什么名字?或许我还可以在您的马上押上点钱呢。”

“就在最后一页。”阿尔方斯递给吕西安一张包括了今天所有上场的赛马的小册子,“您自己看吧。”他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吕西安翻到最后一页,他在上面找到了阿尔方斯€€伊伦伯格选派上场的那匹马的名字€€€€“吕西安,幼年公马,法国马和安达卢西亚马的杂交种;年龄:四岁;颜色:有光泽的枣红色皮毛。”

他看着阿尔方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侮辱,但拿他的名字来命名一匹马?他实在搞不清楚阿尔方斯是怎么想的,或许应当让精神病专家切开他的脑子来研究一下。

“那吕西安的赔率是多少?”他转向马里奥尔先生问道。

马里奥尔先生拿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朝着看台下面赌注经纪人的黑板上看了看,“现在是一赔六十,排在最后一位。”

吕西安有些不满,“排在最后一位吗?这也太低了。”这匹和他同名的马无人问津,让他不知怎么的产生了一种受到羞辱的感觉,仿佛被轻看的不仅仅是赛马吕西安,也是他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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