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奥尔先生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这毕竟是这匹马第一次亮相嘛。”
吕西安又翻了翻手里的赛马册子,“骑吕西安的人是谁?”他问完这个问题才觉得有些不妥,脸上一下子发烫了起来。
阿尔方斯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把可怜的马里奥尔先生吓得呆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是个英国骑手,他去年骑着威尔士亲王的‘无畏’赢得了英格兰的阿斯科特赛马会。”阿尔方斯向吕西安解释道,“一会我带您去马厩看看吧,您在那里应当会见到他。”
“在比赛前马厩难道不是会封闭吗?”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的,但是我是赛马俱乐部的会员,还是这场比赛的赞助人,因此我有些特权也是理所应当的。”
吕西安假笑了一下,“我真是迫不及待想和那位吕西安见见面了。”
“您帮我下一注吧,”他对马里奥尔先生命令道,“给我自己下二十个路易金币的赌注。”二十个路易金币就是四百法郎,若是“吕西安”真的第一个冲过终点线,那他就拿到两万法郎,当然这可能性并不算大。
“您帮我也下二十个路易金币吧,”阿尔方斯附和道,“毕竟是我自己的马,我该对它有点信心才对。”
马里奥尔先生离开了,阿尔方斯朝着吕西安靠了过来,“我希望您没有生气。”
“我倒是不生气,但是别人会把我当成笑料的。”
“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阿尔方斯低声说道,“不但不会损害您的形象,还会让大家觉得您富有幽默感……再说了,万一您要是赢了,那场面可就好看了€€€€吕西安打败了英国,为法兰西赢得了荣誉!多好听啊,是不是?”
“真是幼稚。”吕西安翻了个白眼。
“您当了这么久的政治家,我还以为您已经明白€€€€大众就是一群幼稚鬼。”阿尔方斯看向入口处,“您瞧,布朗热将军来了,这正是一个典型的例证€€€€如果大众的思想健全,怎么会投票给这样的一号家伙呢?”他一边说着将军的坏话,一边笑着向将军鞠躬致意。
“我听说今天由您来给‘巴黎市杯’的优胜者颁奖?”当布朗热将军过来和他们握手时,阿尔方斯问道。巴黎市杯是大奖赛举行前的垫场比赛,由巴黎市政府赞助,也算得上是赛马会当中有含金量的奖杯了。
“我原本希望能颁发大奖赛的奖杯。”布朗热将军的语气有些不满,“但是总统亲自来了,我也只能给他让位。”
“巴黎市杯也很受关注,特别是您现在要在巴黎竞选了。”吕西安安慰道,“颁发巴黎人民的奖杯,这对您的支持率会有帮助的。”
布朗热将军的旋风正席卷法国,他按照吕西安“先当选再辞职”的策略,连续参加了数场议会的补缺选举。在北方省,多尔多涅省和夏隆省的选举中,他都以极大的优势轻松取得了胜利;而在共和派占优势的奥德省和阿尔代什省,将军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虽然输掉了选举,但得票也在伯仲之间。
在外省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以后,布朗热将军终于准备向法兰西政治的中心巴黎开始进军了,而如今恰好有个现成的机会€€€€巴黎第六区的议员保罗€€德纳夫,在半个月之前突然中风了,根据小道消息,这位议员已经时日无多,即便他能活下来,恐怕也无法履行议员的职能了,而这就意味着巴黎第六区又要举行一次选举之战。这个选区自从1789年大革命以来一直是激进共和派的大本营,是一座难以攻破的堡垒,如果布朗热将军能够在这里赢得选举,那就表明不仅仅是外省的农民,连“激进”的首都巴黎的人民都希望他接管国家的事务,这将是一个强有力的信号。
“是的,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答应来做这个颁奖嘉宾。”布朗热将军说道,他从怀里掏出怀表来,看了看上面的指针,“那一位先生有说什么时候来吗?”
“德€€拉罗舍尔伯爵早上给我送了信,”吕西安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他会陪那位先生过来,等到他们到来之后,伯爵本人会亲自来包厢接我们。”
“好,好。”将军的脑袋上下晃了晃,他看上去有点不安,“我想这整件事会很隐蔽吧?我是说,如今正是敏感的时刻,若是我被人看见和那位先生会面,在中间派的选民那里可能会有些负面影响……您确定这是个好主意吗?”
“也许不是。”吕西安承认道,“但是您别无选择€€€€您必须得到他们的支持,否则如果他们也派出一个候选人来参选,那么从您这里分走的选票就会让您完全失去胜利的可能。”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筹码,”布朗热将军叹了一口气,“他们打算靠这个来和我谈条件。”
“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吕西安说道,“您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东西,那就不妨先许下诺言……”
“到了兑现的时候不认账?”将军的眼睛亮了亮。
“到那时候再见机行事。”吕西安说完了下半句话,“在这世界上,人们遵守诺言,无非是因为失约的代价要大于收益罢了,您现在需要他的支持,如果我是您的话,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这种支持。”
“我明白了。”将军身上的紧张一下子消散了大半,“人家都拿您比塔列朗,真是有几分道理!”他开玩笑道。
吕西安礼貌地笑了笑€€€€聪明但没有道德,这是塔列朗在历史书上留下的形象,不知道这种比喻算是一种赞美还是讽刺呢?“我的出身可远远比不上塔列朗。”
“那么您的成功就更加难得可贵。”阿尔方斯笑吟吟地补充道。
“一个纯粹的美国式的故事€€€€穷小子白手起家!”将军拍了拍手,“那个国家真是富有朝气,我们欧洲人真应当从他们身上学点东西,而不是摆出一副骄傲的姿态,否则我们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些新大陆的扬基佬甩在身后的。”
“我相信等您当政的时候,您一定能让法兰西民族再一次变得朝气蓬勃。”阿尔方斯说道,“您就拿这个作为选举口号怎么样€€€€‘让法兰西重返青春’。”
“这个很好!”布朗热将军连声赞叹道,“没想到您也有搞政治的天赋。”
“生意和政治一样,都是和人打交道嘛。”阿尔方斯摆了摆手,“啊,你们看,我们一直等待的客人终于来了。”
德€€拉罗舍尔伯爵出现在了看台之上,吕西安朝他挥了挥手,伯爵点点头,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您终于来了,我们等您好久了。”吕西安说道。
“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一下,为了不被人看见,车夫选择走了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小路。”伯爵解释道,他向另外两个人行礼,布朗热将军朝他回了一个军礼,而阿尔方斯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位先生现在在哪里呢?”将军急匆匆地问道。
“陛……”德€€拉罗舍尔伯爵刚开始说话,就被吕西安的一声咳嗽打断了,他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此举的不妥,“我是说,那位先生在赛马俱乐部的餐厅等候你们。”
“希望您理解,”吕西安朝伯爵说道,“如今的形势敏感,还是尽量别让别人听到这个词。”
“我理解。”伯爵点了点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带诸位去见那位先生。”
没有人提出异议,于是他们都跟在德€€拉罗舍尔伯爵的身后,一道走下了看台,穿过下面草坪上停着的无数马车。这些出租马车,私家马车还有能拉几十个人的公共马车都挤在一起,人们在马车之间铺上桌布,趁着赛马还没开始大吃大喝,把这里变成了一场盛大的田园野餐会,笑声和香槟酒瓶塞开启时候那种类似开枪的声音随风飘荡着,把这种狂热的欢乐推向高潮。
赛马俱乐部的餐厅位于几百米之外,这是一座意大利风格的别墅,被一片郁郁葱葱的树篱包围起来,隔绝了草坪上庶民阶级的嘈杂。
他们一起走进餐厅,德€€拉罗舍尔伯爵没有招呼侍者,而是自顾自地穿过大堂,走到一间单独的餐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哪一位?”门里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
“德€€拉罗舍尔伯爵,还有先生的客人们。”伯爵低声对着门里说道。
房门被打开了,一个满脸胡茬的壮汉探出头来,打量了一下外面的几个人,点了点头,朝后退了两步,让开了进去的路。
第152章 条款
吕西安跟在伯爵身后,第二个进入了房间,他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正坐在餐桌边上,当他抬起头和吕西安的眼光对上时,吕西安认出来了这张他曾经在伦敦见到过的著名面孔。
“吕西安€€巴罗瓦,德€€布里西埃男爵先生。”巴黎伯爵朝着吕西安微微点了点头,那副姿态既平和又高傲,极具王者的做派,“我们很久没见了。”
吕西安向法兰西的王位觊觎者深深鞠了一躬,“承蒙陛下还记得我。”既然对方用自己册封的头衔称呼他,他也只能用对方自封的头衔来称呼了。
“您可不是一个会被轻易忘却的人。”巴黎伯爵面带笑容,显然对吕西安的知情识趣很满意,“况且您时不时地就要在报纸的头条上露个脸……我想现在整个法国没有听说过您的大名的人恐怕也不多了。”
他转向德€€拉罗舍尔伯爵,示意他介绍另外两位客人。
“请允许我向陛下介绍,”德€€拉罗舍尔伯爵朝前跨了一步,“著名的银行家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以及国民议会议员布朗热将军阁下。”
“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很高兴见到您。”巴黎伯爵朝阿尔方斯伸出手,两人轻轻握了握,“我一直想要当面感谢您和您的父亲对我们事业的慷慨捐助。”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经济支持而已,您无需放在心上。”阿尔方斯笑吟吟地说道,但双方都心知肚明,阿尔方斯€€伊伦伯格的经济支持,可绝不是什么可以不放在心上的事情。
“我绝不会忘记曾经支持过我的朋友们的。”巴黎伯爵向阿尔方斯承诺道,阿尔方斯没有再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布朗热将军阁下,”巴黎伯爵又转向布朗热将军,“我久仰您的大名,真高兴今天能够当面和您交流。”
“我也感到很荣幸,阁下。”布朗热将军并没有称呼巴黎伯爵为“陛下”,他主动朝巴黎伯爵伸出手去,这当然不符合王室的礼仪规定,但巴黎伯爵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微笑着握住了将军的手,像朋友一样上下晃了两下。
他们四个人围绕着餐桌坐下,那个守门的壮汉在胳膊上搭上了一张餐巾,给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香槟酒。
“我们一起喝一杯吧,”巴黎伯爵提议道,“为了我们迄今为止取得的巨大成就。”
没有人反对,大家都拿起杯子,把酒喝了下去。
“您在这个时候回到法国是很冒险的,”布朗热将军放下杯子,首先打破了沉默,“根据两年前的《王位继承人驱逐法》,您回到法国的举动本身就是违法行为,若是您被抓住,或是被记者发现的话,会闹出很大的丑闻的。”
“我清楚这其中的风险,但要夺取王位,一点风险不冒是不可能的。”巴黎伯爵说道,“王冠不会凭空落到我的头上,您想想英国的查理二世,他为了复辟冒了多大的风险!有几次差点还丢掉了性命。”
“幸好如今是文明的时代,您不会上断头台,最多是上报纸的头条罢了。”阿尔方斯说了一句冷笑话,但是并没有人笑出来。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有王孙贵胄在场,就连尴尬的沉默也带上了几分虔诚肃穆的气氛。
吕西安咳嗽了几声,“我想陛下今天专程来这里,是想和布朗热将军当面谈谈的。”
“的确如此,”巴黎伯爵点头,“事实上,这是我这次来法国最重要的事情。”
“好极了,那您要和我谈什么呢?”布朗热将军问道。
“事实上,我是来听您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的。”巴黎伯爵随和地说道。
“您说的好像是我来求您的恩典一样。”布朗热将军有些不快地嚷嚷道,“请恕我直言,现在不是一百年前了,您也还不是国王呢。”
“我相信你们双方都有能够帮到对方的地方。”吕西安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在这样的艰难时刻,我们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还是要同舟共济为好。”
“我们的确有不少能够互相合作的地方。”巴黎伯爵说道,“例如巴黎第六区势必要举行的补缺选举,我听说您已经准备好参选了。”
“对于一位寓居国外的人而言,您的消息算是灵通的。”布朗热将军怪腔怪调地说了一句,吕西安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这才变得严肃了点,“是的,我的确已经准备好参选€€€€”他微微抬高了音调,“而且我也很有信心胜选。”
“那如果这样的话,我想您应当也不会介意我们在第六区推出我们自己的候选人啦?”巴黎伯爵依旧笑呵呵的,但吕西安听得出来他淡淡的威胁之意,这些天潢贵胄总是不喜欢被别人顶撞的,那位威尔士亲王是如此,这位巴黎伯爵亦然。
他叹了一口气,“我想将军绝无冒犯之意,他是一位军人,有时候说话比较直率,”€€€€换句话来说就是不过脑子,“将军只是在表明他对未来的局势十分乐观,对不对,将军?”吕西安朝着布朗热将军使了个眼色。
布朗热将军的前额微微皱起,但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关于巴黎第六区的选举,我想我们能够达成合作。”
巴黎伯爵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交换了一下眼色,“您希望我们保王党在选举当中不推出候选人。”
布朗热将军就要点头,吕西安连忙插言道:“将军同时希望您能够号召保王党的支持者们将选票投给布朗热将军。”
“营销出一种保守派势力大团结的场面,是不是?”巴黎伯爵愉快地说道,布朗热将军主动向他求援,这显然让他得到了满足,有时候在政治上最重要的就是这种微小的次序差别,这种差别就决定了双方的地位高低,“您说的没错,我们当然不应当分散保守派的选票,这只会让我们的敌人们从中得利。”
“我感谢陛下能够顾全大局。”吕西安连忙说道。
“陛下当然是顾全大局的,”德€€拉罗舍尔伯爵说道,“既然我们大家今天有机会同处一室,不妨趁此机会谈谈我们一直没有机会谈论的那些重要话题……随着事情的不断进展,我想这些话题很快就会变得至关重要,我们有必要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达成共识。”
巴黎伯爵点了点头,他看上去颇为轻松,但他的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向下撇。吕西安看得出这位“陛下”内心的焦急,他知道这对君臣所要谈论的话题€€€€复辟君主制。
按照当前的局势,布朗热将军可能在六个月之内成为法国的最高统治者,作为将军的幕后“投资人”之一,巴黎伯爵和保王党人迫切地想要确保他们能够从将军的胜利当中得到他们期待已久的回报。这是一种政治默契,双方并没有签订什么条约,只有口头上的约定和心照不宣的共识,因此即便布朗热将军违约,巴黎伯爵恐怕也只能吞下苦果,这也难怪他心里焦虑,以至于要专门来巴黎亲自会见一次布朗热将军。
“阁下,”布朗热将军清了清嗓子,他的双手攥了起来,放在下巴的下方,“如果法国人民如我所希望的那样选举我成为他们的领导人的话,那么我会在当选后的六个月内举行一次全民公投,这次公投将会决定法兰西将要采取怎样的政治体制。如果公投的结果证明大多数的法国人民希望这个国家成为一个君主制国家的话,那么我将会邀请您回国成为‘法国人民的国王’。”
“法国人民的国王。”巴黎伯爵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头衔。
“这是您祖父的称号。”吕西安提醒道。从中世纪直到大革命,法国国王的头衔都是“法兰西国王”或是“法兰西和纳瓦拉的国王”,1789年大革命后,议会将不情不愿的路易十六国王的尊号改成了不伦不类的“法国人民的国王”,这个头衔他在脑袋上只戴了一年多,就和他的脑袋一起从脖子上掉了下来,直到如今这位巴黎伯爵的祖父路易€€菲利普国王在1830年又将它从地上捡起来,用袖子擦一擦上面沾上的血和灰尘,再将它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既然我祖父可以接受这个称号,那我也可以接受,毕竟现在不是1788年了。”
“好极了。”吕西安满意地点点头,比起之前那位因为拒绝拿三色旗当国旗导致复辟失败的尚博尔伯爵,如今这位巴黎伯爵实在是圆滑的多,若是十年前他是王位的觊觎者,恐怕如今复辟已经大功告成了。
“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就达成共识啦?”布朗热将军显得很满意,他迫切地想要完成交易,毕竟在这场交易当中他付出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得到的却是实打实的实惠。
“还有一件事,只要您能够帮助我们,那么我和我的朋友们会尽全力帮助您赢得巴黎第六区的这场选举。”巴黎伯爵挥了挥手,那个壮汉又给桌子上的每位客人杯子里倒上了一轮香槟酒,“我希望您能够推动废除两年前通过的那份《王室继承人驱逐法》,那份法令本来就很不合理,而且我也厌倦了流亡国外的生活。”
吕西安微微眯了眯眼睛,看来巴黎伯爵也不满足于仅仅得到一个承诺,他想要借此机会重新回到法国€€€€在关键时刻,身处伦敦还是身处巴黎,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别的且不说,如果巴黎伯爵能够成功回到法国,那么保王党人活动起来可就方便的多了。
布朗热将军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身子,“我承认《王室继承人驱逐法》有其不合理之处……就因为一个人出身于某个曾经统治过法兰西的家族,就剥夺他法国人的身份,将他驱逐出故土,这实在是很不人道的做法……”
“我很高兴您也这么认为。”
“然而您也知道,”布朗热将军话锋一转,“国内有一些人对这项法律很有热情……当然啦,他们的想法并不正确,但是我们如今毕竟是个民主国家,”他做了个鬼脸,“因此这是个很有争议性的问题,我不觉得在选举之前这段敏感的时间里翻旧账是个好主意,您看,即便我得到了您的支持,也不能够确保胜利,因此我觉得还是等到巴黎第六区的选举结果尘埃落定之后再讨论这个话题更加稳妥些……”
“您弄错了我的意思,”巴黎伯爵打断了将军,“我当然不会让您冒这个险,尤其是在您这样看重的一次选举之前。”他身子微微向前倾,而将军则不自觉地朝后靠,“您完全可以就这个问题不表态,我想巴罗瓦先生可以成为在议会里提出提案的那个人,而您只要在幕后让您的人支持就行了。”
“我?”吕西安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皮,他并不喜欢这种突然被别人叫到名字的感觉,这就像在中世纪的战场不穿戴盔甲就去和对方全副武装的骑士决斗,坐在马上看着对方手里的长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冷风却从自己敞开的裤脚朝里不住地灌着。
“您如今并没有连任竞选的压力,”巴黎伯爵显然在来之前已经不止一次地排练过这段话了,“距离下一次大选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更不用说您的选区是一个保守的选区,提出这个议案不会拉低您的得票率。”
吕西安干笑了两声,这样的议案在布卢瓦的确对他不造成什么影响,但他加入政界可不仅仅是为了作一个小小的议员,如今他还没准备好把自己和保王党彻底绑在一起呢,“我觉得以我的威望提出这样重大的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