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分道扬镳
吕西安站在原地,看着伯爵的马车消失在森林当中,他浑身的肌肉松弛无力地挂在自己的骨架上,脸上的神情混杂着震惊,痛苦和迷茫,若是德€€拉罗舍尔伯爵愿意打开车窗回头看一看,或许也会为此而心软的。
“我说,您还要在这里站多久?”身后阿尔方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不耐烦,吕西安转过头去,恰好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那一丝恶毒的亮光。
“事情闹到这样的地步,您应当是很满意的吧?”吕西安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您的谋划吧?”
阿尔方斯的嘴角微微朝上翘了翘,“您是这么想的吗?”
“是啊,我是这么想的。”吕西安冷笑,“而且我要问您那个查理九世在圣巴托洛缪之夜的第二天曾经问过凯瑟琳€€德€€美第奇的问题€€€€“我扮演的这个小角色,您觉得怎么样?”
“我的老天爷,我们不是又要重弹老调了吧?”阿尔方斯夸张地摊开双臂,“您说的对,这出戏的剧本的确是我写的,可我也没有逼着您来演呀?请别忘了,我可是提醒过您,如果您不愿意伤到他,可以朝天开枪的€€€€但是您不愿意呀,您非要瞄准他的肚子打,而且我不得不说,您打的还挺像样,若不是因为这玩意的话,”他指了指吕西安手里那块破损的怀表,“那么一个古老的贵族家系就要在今天消亡了。”
“用不着您提醒,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吕西安冷冷的说,他知道阿尔方斯说的是对的,因此这尤其让他难以接受。
“别这么责怪自己。”阿尔方斯从背后抱住了吕西安,“飞蛾扑向烛火,化为飞灰,这难道是烛火的错吗?这是一种本能,亲爱的,他粉身碎骨,是因为他遵循了自己的本能,跟您有什么关系?您所做的一切不也是遵循自己的本能吗?您是一只天生的猛兽,而猛兽的本能就是要吞吃血肉的,这就是自然法则,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您已经证明了自己比他强€€€€”他做了一个赞赏的手势,“于是您就淘汰了他。”
他半拖半拽地拉着吕西安上了马车,夏尔也和吕西安握手并恭喜他,而吕西安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他们一起乘坐阿尔方斯的马车回城里,在英国咖啡馆吃了午餐。许多人都认出了吕西安,他们同样跑到他的餐桌前面,向他致敬,并伸出手来要握一握那只刚刚在决斗场上开过枪的勇敢的手。
那天下午,当阿尔方斯终于把他送回家时,吕西安感到疲惫至极,他只想睡上一觉,暂时得到梦乡的庇护。然而阿尔方斯却另有打算,这个恶魔被吕西安忧郁颓丧的样子激起了兴致,简直就像个垂涎刚刚死了丈夫的小寡妇的恶霸。于是卧室的房门刚刚关上,阿尔方斯就一把将吕西安拦腰抱起,连鞋子都没有脱就扔到了大床上。
吕西安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任对方施为,然而事情做到一半,阿尔方斯正兴致勃勃之时,吕西安突然感到鼻头一酸,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大颗的泪珠已经从眼角落了下来。
“痛吗?”他听到阿尔方斯这样问道,随即银行家的舌头轻轻扫过泪水流经过的地方,这个动作颇有挑逗之意,但吕西安反倒哭的更厉害了,他低声啜泣着,甚至连鼻涕都从鼻孔里探出头来。
阿尔方斯坐直了身体,“如果您真的这么伤心,那么有件事情可能会让您高兴一点。”
“什€€€€什么?”吕西安用力地吸着鼻子,他感到自己的鼻涕就要糊在脸上了。
“您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和保王党决裂,已经初步展现了您对共和国的忠诚€€€€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共和派,这场决斗或许能让您的支持率上涨十个点呢。”
“魔鬼!”吕西安一把抓起枕头,朝阿尔方斯砸去,“您€€€€您竟然现在还在和我谈什么支持率?我不要什么支持率,您明白吗?他们爱给谁投票就去给谁投,让选民,议会和共和国一起见鬼去吧!”
阿尔方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个好脾气的哥哥看到自己十二岁的弟弟发脾气砸碎了家里的花瓶,“口是心非。”
‘是啊,我是口是心非,我是个伪君子,行了吧?”吕西安吼道,“您连擦屁股都用的是钞票,所以您能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别人也只能在您身边陪笑。可我不一样,我什么也没有!为了得到一点对你而言微不足道的权力和财富,我就不得不做那些恶心的事,可怕的事,不得不把自己的灵魂卖给撒旦!”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我差点害死他!如果不是因为€€€€因为€€€€”
“因为那块表?”阿尔方斯将吕西安扔过来的枕头塞在腰间当作靠垫,“是啊€€€€我并不相信存在一个上帝,但有的时候,事情也的确是很巧的。”
“在我看来,您开枪要杀了他,但通过送给他一个怀表的行为,您同时也救了他一命。”阿尔方斯一本正经地看着吕西安,“二者相抵,您并不欠他什么,因此也不应该有什么道德上的负罪感。”
吕西安被气的笑出声来,“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厚颜无耻的话。”
“可您却做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事。”阿尔方斯回敬道,“您做了这样的事,现在又哭哭啼啼的。您想要听到什么呢?是想要我告诉您€€€€虽然您做了这些事情,但这都不是您的本意,您还是那个纯洁的天使,那些恶行都是受到我这个魔鬼的引诱,诸如此类。要我说何必呢?只有弱者才会试图说服自己的良心,而您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是个弱者。”
吕西安想要反驳,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于是他只能发出几声做作的冷笑,“如今这局面正合您的意思吧?”
“当然啦,”阿尔方斯毫不掩饰,“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终于消失了,我成功排除了一个觊觎着我的东西的家伙,您说的没错,这正合我的意思。”
“您或许能打败他,”吕西安恨恨地说道,“但是一百个您这样的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的一根指头。”
“是吗?”阿尔方斯的手指轻轻划过吕西安漂亮的锁骨,“何以见得?”
“因为您一直嫉妒着他。”吕西安感到自己的心里冒出无边无际的恶毒快意,“如果您有的选的话,您也会选择成为他那样的人。”
阿尔方斯的手指停住了,过了片刻,那根手指朝上移动,落在吕西安的喉结上,轻轻划着圈,“真可惜,刚才在决斗场上您应该把这话说给他听的。”
吕西安一把攥住阿尔方斯那只不安分的手,“我爱他。”
“爱到要开枪打死他?”阿尔方斯耸了耸肩,“我想这样的爱只有母螳螂对公螳螂那种致命的爱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了。”
“或许您的确爱他,但您的爱也没有那么值钱。”银行家优雅地穿上衣服,“肯定是比不上那个部长的位置,对不对?”
“您要去哪里?”吕西安看着阿尔方斯穿戴整齐,当对方就要离开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去滑稽剧院。”阿尔方斯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我今天心情实在是太好了,不想被您这张哭丧的脸扫了兴致。”
阿尔方斯离开了,可当他走后,吕西安反倒又怅然若失起来€€€€他完全没有料到阿尔方斯在碰了一个软钉子以后,竟然这样爽快地掉头就走了?
难道他开始丧失兴趣了?这个想法让吕西安吓得一激灵。这一年来,他的确也了解过阿尔方斯之前的那些风流史,那些关系维持的时间短则一两周,而最长的也不过是六个月。可吕西安和阿尔方斯的关系若是从他得到巴拿马运河公司爆料的那一晚算起,到如今已经快要一年半了。阿尔方斯€€伊伦伯格本就不是以长情著称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他对吕西安的那点新鲜感怕是早已经消耗殆尽了吧。
他有些后悔自己对阿尔方斯的态度了。这段关系从来都不是一种平等的关系,但阿尔方斯之前的态度让他产生了一点错觉,忘记了他是有求于人的那一方。归根结底,吕西安有着出众的外貌和聪明的头脑,但巴黎从来不缺乏拥有这两样东西的年轻人,他们就像是青草一样,每到毕业的季节就长出一茬来,而阿尔方斯的金山在这世上才是真正稀有的呢。
“下次他来的时候,我得向他道个歉。”吕西安沮丧地想,在这一刻一种排山倒海的无力感占据了他的头脑,他感到自己像是一艘闯进了风暴中心的渔船,正被巨浪像一个给狗玩的球一般,在空中朝随机的方向抛来抛去。
这一晚他同样不曾睡好,第二天早上刚一醒来,他就满怀期待地按电铃召唤仆人,然而这一次他得到的结果却并不如意€€€€阿尔方斯并没有到,而他原本以为银行家早上会不请自来地和他一起吃早饭的。
他沮丧地一个人吃完了早饭,就去书房里看文件了,他翻阅着厚厚的立法草案,用铅笔在上面胡乱画着各种连他自己也不甚明白意思的记号。
午饭过后,他再次回到书房里,他发现写字台的中央放了一个蓝色信封,那想必是在他吃午饭时来的信,被仆人直接放在了书房里。
他漫不经心地拿起信封,准备拆开,可封口处火漆的形状却令他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那是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家徽。
他用颤抖的手在桌上摸索着拆信的刀子,当他试图用刀子拆开火漆时,因为手颤抖的太厉害,整个信封都被他弄烂了,他甚至差一点还弄伤了自己的手指头。
他将那两张信纸从信封里抽了出来,在桌面上展开。
吕西安,
当您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登上了前往布鲁塞尔的火车。我原本想要当面向您告别,但思虑再三以后,我认为我们不应当再见面€€€€这不但是为了我自己的心灵平静,同样也是为了您的前途考虑€€€€因此,我写下了这封信,并且会让人在我出发去火车站后给您送来。
在这几天的风波之后,我想您一定可以理解,在这个国家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事到如今,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作为一个身败名裂的失意者在自己的府邸里闭门谢客;要么就追随落魄的王室踏上流亡的道路,同时保留自己的自尊。
我选择了第二条路,因为除了那所剩无几的尊严以外,我已经不剩下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了。
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并非要指责您什么,在我看来,唯一应当为这场有些滑稽的悲剧负责的人只有我自己而已€€€€我以您为蓝本在我的脑海里想象出了一个完美的人物,他有着高贵的心灵,却深陷在这片名为巴黎的沼泽当中,而我不自量力地想要将他从中解救出来。
您不需要我的拯救,您在这泥潭里如鱼得水,或者说,您已经和它融为一体,成为了这泥潭的一部分,或许这就是您刚来巴黎时候想要达到的目标,如果是真的,那么我向您表示祝贺。
正如我之前向您所说的,我已经厌倦了政治这个行当,厌倦了这一行的虚伪,矫饰和无耻,因此我将会就此退出政坛,但愿在这之后我能够追寻到那种我一直渴望的心灵上的平静,这种平静的魅力我一直试图向您推销,但很显然我并不是一个好的推销员,正如我也不是一个好的政治家。
我曾经对您怀有过最为浓烈的感情,我曾经因为这种感情而产生过自我怀疑,但到了告别的时候,我发现我并不以这种感情为耻,恰恰相反,我们在一起的那些记忆是您留给过我最为珍贵的礼物,我将永远珍惜它们,为此我也永远对您心怀感激,至于我之前对您产生的恶意,我把它们就此抛在脑后了。
我希望我们以朋友的身份体面的告别,并且祝您日后万事顺遂。
您的朋友,
路易€€德€€拉罗舍尔
信纸从吕西安的指尖滑落,他呆呆地看着桌面,时间长达一分钟之久。突然他一跃而起,连外套也来不及穿就朝门外冲去。
“给我找马车……不,给我备一匹马来!”他对走廊里遇到的第一个被吓呆了的仆人大吼道。
从早上起,一大片黑色的阴云就占据了城市的上空,当吕西安冲出楼下的大门时,豆大的雨滴正在从青灰色的天空中倾泻而下。
他从大门里冲出来,门口的仆人连忙给他送上雨伞,却被他一把推开了。他翻身跳上那匹给他准备好的枣红马,用力一夹马腹,那匹马嘶鸣一声,朝前冲去。
他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冲到了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府上,此时吕西安浑身都湿透了,身上沾满了泥巴,简直像是刚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似的。
大门处的看门人被吕西安的样子吓了一跳,他从门房的窗户里探出头来看,可似乎根本没认出面前这个脸上全是泥点子的人是谁,“先生您有何贵干?”
吕西安剧烈地喘息着,“德€€拉罗舍尔伯爵在府上吗?”
“唉,先生。”看门人有些忧伤地叹了一口气,“伯爵先生走了,去国外啦。”他指了指阴森森的宅子,“他已经让我们把宅邸关闭啦。”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吕西安听到自己问道。
“我想他是不会回来了。”看门人摇了摇头,唏嘘不已,“在前些天的那场风波之后,他还怎么能留在巴黎呢?要我说,这都是因为他信错了人,那个讨人厌的小混蛋,忘恩负义……”
他突然停住了,看向吕西安的眼里带上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您不就是那个……”
吕西安立即调转马头。
“你竟然还敢来这里?你来这里干什么?”那看门人在他身后喊道,“滚开,该死的混蛋,不知感恩的东西!这里一点也不欢迎你!”
吕西安放开缰绳,任那匹马按照它自己的念头往前走。雨滴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湿乎乎的,雨水混杂着泪水,令他的嘴唇上满是苦涩的咸味。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即便有也是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他,因此他也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他许久没有这样痛快的哭一场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卧室的床上,身上烫的像是烧红的烙铁。
这一次的高烧来势凶猛,在吕西安的记忆里,只有他七岁时的那一次可以与之相比€€€€那一次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差一点就没挺过来。而这一次甚至比那一次还要痛苦,他每一次呼吸时肺部都痛的厉害,脑子混乱的像是一锅被煮烂了的杂碎汤。他知道自己嘴里在喊着各种各样的话,但他却听不太真切。有时候他会喊出来一些名字,有的他自己听起来像是“路易”,有的像是“阿尔方斯”,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妈妈”。
他看到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人在房间里穿梭着,那些是医生还是来取他性命的死神?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他会去天堂还是地狱?他感到害怕极了,若是母亲还在的话该有多好!虽然母亲不在了,可如果阿尔方斯还在的话,想必会有些作用,于是他试图喊银行家的名字,然而发出来的却是一些模糊的低音。阿尔方斯没有来,他昏乱的脑子里一个声音说道,他不是说要来吃早饭的吗?
好吧,看来他不会来了,吕西安对自己说,那么路易一定会来的。他此时已经分辨不清自己所在的位置,我在哪里?他想,这里真的好冷€€€€那么应当是在俄国。啊,是的,他们去打猎€€€€然后迷了路,可路易在哪里?
这样昏乱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三天,无论是母亲,路易还是阿尔方斯都不曾出现过,和吕西安同处一室的,只有一打黑乌鸦似的医生。
他恢复了神智,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决斗过去一周之后,他主动向阿尔方斯送去了晚餐的邀请。
阿尔方斯并没有来吃晚餐,直到吕西安失望地躺在床上时,银行家才出现在吕西安的卧室里。
“您为什么没来吃晚餐呀?”吕西安有些委屈地拉住阿尔方斯的袖口,轻轻晃动着。
“我今天的胃口还不错,因此不想被哭丧着脸的家伙扫了兴。”阿尔方斯将领带解开,银行家的眼睛里闪烁着嘲讽的光芒,那样的眼神总会令吕西安发怒,但今天他却缩成一团,像是一只被吓到的鹌鹑。
吕西安讨好地笑了笑,虽然他的确有些想流眼泪,“不会了。”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阿尔方斯捏住了吕西安的下巴,“您认识到了自己之前的错误,决定表现出应有的感激之情啦?”
吕西安连忙点头,“是的。”
“是的,什么?”
“是的,先生。”吕西安咬了咬嘴唇,尽力压制着心底里喷薄而出的屈辱感。
阿尔方斯满意地拍了拍吕西安的脸,“您也不是学不会东西嘛。”他爬上床,将被子从吕西安的身上剥下,就像是一只松鼠剥开松子的外壳。
“我们把那天没做完的事情做完。”阿尔方斯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这一天晚上,吕西安对阿尔方斯的一切举动都极为顺从,任其予取予求,而当一切终于结束之时,他并没有感到不快,反倒是生出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这甚至令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奇。
一个多星期之后,2月22日,夏尔€€弗罗凯总理宣布内阁总辞职,总统邀请皮埃尔€€蒂拉尔组织新内阁,新总理任命吕西安为主管文化,教育与宗教事务的部长,这项任命在国民议会以高票通过。
第173章 部长与另一位部长
三月中旬的某个上午,吕西安坐在文化部大楼的部长办公室里,审阅一份将要在今天下班之前用电报发到各个省份的督学办公室的公函。每年春天,文化,教育与宗教事务部都要对全国的公立学校进行一次教学质量检查,而今天的这份公函正是要对今年的教学质量检查进行指导。
“请您把这个交给杜布瓦先生,让他在下班之前发出去。”吕西安在那份文件的最下方签上名字,递给了自己的专职秘书莫雷尔,这份公文也正是出自于他的手笔€€€€其实不过是把去年的原件换了一下日期罢了。之前吕西安担任议员的时候,这个索邦大学法律系的毕业生就是他的私人秘书,于是等到他入主文化部之后,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让莫雷尔吃上了公粮,成为了他手下这个部门的一万八千名公务员当中的一员。
“我现在就把它交给国务秘书阁下。”莫雷尔先生笑眯眯的说道。夏尔€€杜布瓦的办公室就位于这座大楼的同一层,吕西安履行了对这位新闻记者的承诺,向阿尔方斯美言了一番,将夏尔任命为了文化部的二把手,也就是之前德€€拉罗舍尔伯爵在外交部里所处的位置。
评价一个国家的标准通常是她的工商业产值或是军队实力,而评价一个政府部门的重要性的标准,则是它下辖雇员的多少。文化部下辖约一万八千名雇员,加上一些附属机构的人员,总人数大约在两万人左右,这样的规模虽然无法和财政部或是内政部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但是和诸如农业部或是工业部之类的部门比起来,也算是十分可观了。吕西安不过二十多岁,却已经成为了这个部门的首脑,实在称得上一句前途无量。
“再给卡弗蒂先生送一份。”吕西安提醒道。
阿尔贝€€卡弗蒂先生是文化部的常务秘书,也是部里这两万名公务员的行政首领。吕西安和夏尔都属于政务官,随着内阁的更迭而来来去去,而公务员们则一直在部里供职。没有他们的配合,部长们没办法推进任何工作;然而反过来,即便部长和国务秘书空缺,整个部门也可以有条不紊地运行下去,这不得不说有一点讽刺,让人怀疑政客们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
吕西安将椅子朝后一推,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在办公室里走动一番。他走到窗前,靠在金色的丝绒窗帘上,从正对着卢浮宫的窗户朝外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