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我相信诸位在见到这些可怜的孩子和父母之后,会和我一样深受触动。”他严厉地扫视着人群,就好像如果有人在这时候跳出来反驳他,他就要和那人决斗似的。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满心盼望着能为这些可怜的受害者们做点什么,以抚平他们受到的创伤,让他们得以忘掉这可怕的经历。”他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不得不说,我太自高自大了。这些可怕的创痛和阴影已然造成,恐怕只有时光才能让伤口暂时愈合,但那些创痛却永远无法停歇。”
屋里的女士们开始啜泣起来,吕西安朝她们微微鞠躬,表示他注意到了她们高贵的泪水。“那么我们能做些什么呢?在我看来,我们虽然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但至少我们可以让这些孩子们未来的人生过的更容易些。”
“这三个受害的孩子,不仅仅是他们父母的孩子,也是法兰西的孩子。本届政府认为,政府有责任关心这些孩子的福祉!我想在此向诸位承诺,这些孩子在未来的求学和成长过程中将得到来自政府的所有可能帮助,他们未来可以在法兰西范围内免费就读任何一所公立学校,希望新的环境能够给他们机会去创造崭新的生活。”
“对极了,对极了!”嘉宾们纷纷点头附和。
“我们还能做的事情,就是让加害者受到应有的惩罚。请诸位试想,如果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仍然在未来逍遥法外,那么这对于可怜的受害家庭是一种怎样的伤害?他们将怎样重建他们的生活?我们不但对现在的法兰西孩子负有责任,我们也要为未来的孩子负责,难道我们要让更多的孩子被邪恶的魔爪威胁?”
吕西安的目光看向站在市政厅一角的主教,这引得所有的人都朝着主教大人看去。那位高级教士被这副场面弄的嘴唇发白,尴尬的恨不得在地上挖一个地道钻出去。
“令人遗憾的是,教会方面一直试图包庇加害者,他们这样做唯一的原因,就是那位邪恶的神父是教会的成员,而且在一所教会学校当中任职,如果他被公开审判,那么这会损害教会的面子。”吕西安冷笑了一声,“教会一贯宣扬美德,宣扬慈善,难道在他们看来,几个孩子的一生还比不上他们的面子吗?如果真的如此,那么他们所谓的善,也不过是伪善罢了!”
“我加入政界并不算久,但在这短暂的几年间,我意识到许多时候,我们国家的政治家们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良心抛诸脑后,他们会考虑到党派的利益,自己的利益,政治前途,人情和所有人的面子,但唯独忘记了自己的良心。我不能保证诸位什么,我唯一能够保证的,是我在处理这件案子时,会按照自己的良心行事€€€€我会让良心成为我的罗盘,但愿它能够指引我从这一团迷雾当中闯出一条路来!”
掌声经久不息,连那些在窗台上探头探脑的麻雀都被吓到了,纷纷扇起翅膀朝天上飞去。摄影师们的闪光灯再次闪烁起来,省长打了一个手势,军乐队的演奏声立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演奏的是《胜利属于我们》。
在接见仪式结束之后,举行了一个冷餐会,部长阁下和受害者的家属们一起分食冷火腿和干酪,气氛刻意地被安排的非常随意,这当然也能够为记者们创造一个新的新闻话题:《巴罗瓦部长亲民举动温暖受害者的心灵》。这样的标题要是登载在报纸上,那对吕西安而言可真是提前过圣诞节了。
当冷餐会快要结束的时候,警察局长先生走到吕西安身边,朝着他挤眉弄眼,表示逮捕那个犯罪的神父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
吕西安连忙叫来夏尔,“快告诉那些记者,我们马上就出发。”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一支比起早上还要庞大的队伍从市政厅出发了。吕西安,夏尔和警察局长坐第一辆马车,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十个骑着马的探员,这样的规模不消说去抓一个手无寸铁的神父,哪怕是要去对付一群抢银行的匪徒也绰绰有余了。再后面的四辆马车里拉了超过一打的记者和摄影师,他们的人数比同行的警探还要多。除此以外,这支队伍里还有一辆车窗上装了铁栏杆的囚车,同样配备了两个警探,这是为那位神父先生准备的专车。
这只小小的军队出了城门,沿着大道向东走了三公里的距离,又转上一条乡间小道。在小道的尽头,他们看到了一栋带花园的两层红砖小楼,那就是将要被逮捕的安德烈€€罗贝尔神父的住所。
警察局长先生下令两个警探把守住大门,两个警探去花园,另外四个警探站在四周的围墙下把房子包围住,而他亲自带两个警探进屋。那十来个记者也下了车,像一群饥饿的秃鹫一样贪婪地打量着房屋的动静。几个吃完午饭去上工的农民被这副景象吸引,也停下脚步,靠在远处的篱笆上看热闹。
吕西安跟在局长后面,他看着局长粗暴地拉响了门铃,那动作凶狠的如同厨师正在从鸡肚子里掏出内脏。
一个女仆来开门,当她看到来人的制服时,吓得像孩子一样,一边后退一边大叫。警察局长,吕西安和夏尔不等待她平静下来,就大步走进门厅,那一大群记者和摄影师也跟在他们身后一拥而入,简直像是一群拿照相机和采访本的强盗。
一个微微发胖,穿着修女袍子的老太太从楼梯上下来,她被这副景象吓得脸色发白,嘴唇直打哆嗦,“先生们,你们要干什么?”
“您是什么人?”局长问道,“您和罗贝尔神父是什么关系?”
“我是伊莎贝尔修女,是神父先生的管家。”修女站在楼梯的最下面一级,用自己的裙摆把狭窄的楼梯整个堵住,“你们找神父先生有什么事?”
“我是本城的警察局长,我们是来执行一项不愉快的使命的。”警察局长从兜里掏出盖了大印的逮捕令,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我们要逮捕罗贝尔神父。”
修女轻轻叫了一声,无力地靠在扶手上,局长趁机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楼梯上拉到一边,让开了上去的路。
一群人涌向二楼,他们在二楼的书房里找到了罗贝尔神父,他是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相貌平平,头发秃了一半。他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叫嚷声,又看到进屋的警察局长,一下子面如死灰,看上去像是一具一个小时前才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尸体。
“您是安德烈€€罗贝尔神父吗?”局长问道。
“是的。”神父不停地哆嗦,吕西安怀疑他再这样哆嗦下去,身上穿的那件玫瑰红色睡袍就要落下来了。
“那么我以法律的名义逮捕您!”局长用右手抓住神父的肩膀,刹那间所有的闪光灯同时亮起,外面的人或许会以为屋里爆炸了一颗手榴弹。
神父颤抖的更厉害了,如果没有局长抓着他的那只手,他毫无疑问就要晕倒了。局长朝着另外两个警探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来搀扶神父。然而神父的双手突然在空中一阵乱抓,那动作让人联想起阿兹特克人用活人祭天时候跳的舞蹈。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吐出白沫来。
神父的管家,那位伊莎贝尔修女看到这幅样子,立即啜泣起来,就好像神父已经死了似的。
“我的上帝,他中风了。”一个记者大喊道,同时示意身边的摄影师赶紧换闪光灯的灯泡。
夏尔连忙张开双臂,“请诸位先出去,司法人员正在办案呢!”他和那三个警探连劝带拉,好不容易才把记者们从屋里赶了出去。
“真是活见鬼!”吕西安骂道,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报纸上的大字标题€€€€《部长逼死神父》。多吸引眼球!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报纸会为此做一个专题报道的。
警察局长凑到吕西安的耳边,“我觉得这家伙是装出来的,您觉得我要不要让人把他拖起来?”
不等吕西安回答,他就走到神父面前,冲着那个躺在地上的僵直身躯大吼,指责神父是在冒犯司法的权威,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神父依旧一动不动,这勾起了局长的火气,他揪住对方的睡衣领子,用力把神父朝房门的方向拖去。
“住手,住手!”伊莎贝尔修女扑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护住神父,“您是要弄死他吗?难道这就是您接到的命令吗?”
局长有些尴尬地往后退,“当然不是,但我必须把他带到城里的警察局去,无论€€€€”他似乎本想说一句“无论是死是活”,但部长此时已经比锅底还要黑的脸色让他及时打消了这个主意。
“局长阁下,您叫人上来抬一下神父先生。”吕西安感到自己再不出面,局势就要失控了,“还有您,修女,麻烦您给神父先生换一下衣服。”他现在实在是有些后悔,早知道会闹成这样,就不应该叫那些记者来€€€€甚至他自己也不该来。
修女眼里含泪,但她的眼神却很吓人,这让吕西安感到自己似乎成了某种打家劫舍的恶霸,可明明躺在地上的这个家伙才是个真正的恶人。遗憾的是,人类的同情心实在是浅薄之极,报纸的读者们看了文章,会为这个在家里中风的神父感到同情,却难以想到那些在他魔爪下受害的孩子们。阿尔方斯在这一点上的见地也同样正确:在人类这个物种当中,智慧甚至比撒哈拉沙漠里盛开的绣球花还要稀少,大多数人实际上比水母也强不到哪里去。
“真可怕。”警察局长咕哝道,他有些不情愿地指挥起警探来抬神父的胳膊和大腿。
伊莎贝尔修女从衣柜里找出来一套布道用的黑色袍子,想给神父套上,吕西安连忙制止了她€€€€一个穿着教袍的神父奄奄一息的照片会把这个恶心的罪犯变成殉道者的。
伊莎贝尔修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服从命令,给神父找来了便装€€€€同样是黑色的一身:黑裤子,黑背心,黑礼服,这一身收拾一下,简直都可以直接把神父装上灵车出殡了。
两个警探一前一后,抬着这具穿戴整齐的活尸下楼梯,伊莎贝尔修女则扶着神父的脑袋,用手帕擦着他嘴角的白沫,同时在他发出哼哼声的时候恶狠狠地要求警探停步,于是这短短的不到二十级楼梯竟走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
那些记者们此刻正挤在大门口,不出意外地,当大门被打开的时候,迎接吕西安他们的又是一阵炫目的闪光。吕西安从那些记者的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要抓住他们的脸,把那些正在露出神秘微笑的嘴角撕烂,再把那些人的报纸塞到他们自己的喉咙里去。
终于,神父被塞进了囚车,伊莎贝拉修女强硬地要求随行,最后不得不给她在囚车的马车夫身旁找了一个位置。这一番风波让吕西安感到身心俱疲,而当他登上自己的马车的时候,他的余光注意到了那些看热闹的农民,那些依旧笃信宗教的乡下人脸上的神色都异常冷淡,就好像是他本人刚刚朝着神父的脑袋上开了一枪似的。
当马车开始行进时,一个青年农民指着车里的吕西安,用玩世不恭的语调大声喊道:“他摸了天主的屁股,我看他要完蛋了。”
这句俏皮话引来周围人的大笑,在这一刻,吕西安第一次感到€€€€自己权力的基座正在无声无息地解体。一个令他恐惧的念头从脑海里浮现出来:或许他的地位并不如他之前所猜想的那样稳固?
第182章 副手的职责
“有的时候这种事就是会发生的。”当马车驶上大路的时候,夏尔开口试图安慰一下吕西安,“您只不过是运气不太好罢了。”
“是啊,是啊。”警察局长忙不迭地说道,“归根结底,我们大家也都是在尽自己的职责嘛。”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如果报纸……”
“如果报纸说起您的不是,那么您就打算用这个理由为自己辩解?”吕西安冷冷地打断了对方,“您只是服从了我的命令,尽了自己的职责€€€€毕竟抓人是您的本职工作,而我硬生生插手才是造成这一切的主要原因,对不对?”
警察局长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阁下误会了……”他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显然是因为被吕西安说中了心事而引发的尴尬。
吕西安丝毫不理会对方的解释,他看着夏尔,“您能去和那些记者谈谈吗?或许他们当中有一些您的老交情?”
“这恐怕很难。”夏尔耸耸肩,“要让这些报纸放弃这样一个大新闻,和记者谈是没用的,只能从报社的编辑或是老板着手€€€€要么用好处收买他们,要么就给他们施压,让他们放弃报道。”
“什么好处?”
“比方说许诺给每家报社的老板一枚勋章?或者给他们一个独家新闻?”
“我没办法给每个报社老板都发一枚勋章,这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料的。”吕西安没好气地说,“我也没有那么多的独家新闻!”
“而我和您都没有能力去给所有的报纸施压。”夏尔的手掌轻轻拍着自己的膝盖,“但是有一个人可以。”
吕西安和夏尔对视了一眼,“不,我不愿意。”他生硬地拒绝了。
“为什么?他已经帮过您那么多的忙了,难道还缺这一次吗?”
吕西安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是啊,阿尔方斯已经帮过他那么多忙了,可那毕竟是在他成为部长之前呀,他本以为自己成为了部长,就再也不需要这样的帮助了……可没想到,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他挂上了部长的头衔,然而没有阿尔方斯的帮助,他还是什么事都干不成€€€€这个念头让他的内心无比酸涩,难道他一辈子都要做阿尔方斯的傀儡,按照银行家的指示在议会的演讲台上表演丑剧吗?
“我不明白!”他用力捶了一下车门,把警察局长吓了一大跳,“那个可恶的神父明明是罪有应得,我为那些孩子们伸张了正义€€€€这才是真相!报纸应当报道这些东西才对!”
“那您恐怕是对我国新闻界的道德水平产生了某种不切实际的误解。”夏尔摇头,“报纸存在的目的从来不是报道真相,它们存在的目的是把自己卖出去€€€€您说的或许是真相,但这个真相可比不上‘部长逼死神父’这样的大标题吸引眼球。”
前任记者掏出自己的怀表,“现在已经快五点了,等我们回城,电报局就已经关门了,这就给您争取了大概十二个小时的时间:您可以动用部长的特权,让电报局在今晚给您往巴黎发一封急电,这样您的那位朋友今晚就可以开始活动。”
“而这些记者们只能等到明天早上才能把它们今晚写好的报道发出去,因此就会错过明早的早报,只能登载在明天的晚报上€€€€那位先生就有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去给新闻界施压。”
“您觉得他能压制住这个新闻吗?”吕西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我不确定,但是做总比不做好。”
马车此时已经驶到了城门口,吕西安不想让太多的市民看到囚车在城里穿行,于是他赶忙下令马车沿着城墙绕过半个城市,从更靠近监狱的那个城门进了城。
到了监狱外面,几个狱卒打开大门,准备接犯人进去,然而看到躺在马车里,双眼紧闭,面色死灰的神父之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典狱长被叫来了,他一看到囚车里神父的样子,就连忙摆手,表示他没办法接收这样的犯人€€€€很明显,神父应当被送去医院,若是他接收了神父,让这家伙死在自己管辖的监狱里,那么责任可怎么算?
哪怕吕西安亲自上阵也不能改变典狱长的意思,“部长先生,我尊重您的权威,但我必须要说,您不是内政部长,因此您没有权力来管辖监狱。我告诉您,这个人绝对不能进我的监狱的大门,我不能担这样的风险。”
“可人已经抓来了!”警察局长已经气急败坏,“那还能把他怎么办?”
“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典狱长翻了个白眼,“无论如何,他不能进来。”
吕西安听到身后又传来闪光灯的声音,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局势的发展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沉重的无力感在他的身体里蔓延。他疯狂地转动着自己的脑子,试图寻找一个不需借助阿尔方斯就摆脱困境的办法,可却连一丝灵感也找不到。
夏尔凑到他的耳边,“不然把这家伙先送到附近的旅店,然后再给他找个医生。”
“最好直接送他下地狱。”吕西安冷哼了一声,还是采纳了夏尔的提议。
他们让车夫把车赶到最近的一家旅馆,旅馆的老板看到一辆囚车停在自己的门前,不由得大为惊异。一群警察手忙脚乱地将神父抬到旅馆的二楼,身后则跟着那个哭哭啼啼的修女,她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擤着鼻涕。
安顿完神父之后,吕西安一言不发地登上了自己的马车,和夏尔一起回了自己下榻的旅馆,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们刚休息了半个小时,警察局长就上门带来消息:罗贝尔神父已经咽气了。
吕西安和夏尔互相对视了一眼,事情的发展真是大出意料。吕西安心里烦躁得很,这人死的可当真不是时候,他有些局促不安地听警察局长描述神父咽气的详细过程:
“我们把他放在床上就找来了大夫,”警察局长一脸苦相,说话时也是一种诉苦的语气,“医生来看了一眼就不停摇头,说这是急性中风,已经没办法救了€€€€那神父脸上的五官都已经歪斜了。过了不到一刻钟,那家伙就咽了气,现在怕是尸体都已经凉了。”
“您脸上这是怎么回事?”夏尔指着局长脸上的几道血印子,好奇地问道。
“是那个修女抓的,”局长恨恨地说道,“神父一死她就发了狂,扑上来要掐死我,还说我和您是杀人凶手,她要让我们两个偿命€€€€我让人把她抓进警察局去了。”
吕西安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您做了什么?”
“我把她抓进警察局去了,”局长洋洋得意地邀功道,“这个蠢女人骂我就算了,竟然还敢骂您,她抓我的脸不算什么,可是她竟然冒犯您的尊严€€€€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必须要教训她一下……”
“你这头蠢猪!”吕西安抓起茶几上的花瓶朝局长扔去,“你还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吗?”
花瓶从局长的头皮上擦过,吓得他脸色发白,“那我€€€€是不是让人把她放了?”
“滚出去!”吕西安怒吼道,“在我命令之前什么也别做!”
局长吓得掉头就跑,连帽子都忘记带走了。
吕西安无力地瘫软在座位上,他感到自己嘴唇上的肌肉正在神经质地抽搐着。“您去给伊伦伯格先生发电报吧,让他给报社施压,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压下来,一个字也别报道。”他终于接受了现实。
“一个字都不报道?”夏尔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嘴角的笑容突然看上去变得有些吓人,“那么我们不是白来了一趟吗?”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吕西安惊异地看着自己的助手。
“我刚才又想了一想,觉得我们不应当把这个消息压住,我们应当做的是适当地引导一下报道的口径。”夏尔看着吕西安的眼睛,“归根结底,您没做错什么呀。那个神父的确死了,但是要我说他是罪有应得€€€€我们可以在报纸上暗示,这家伙是遭了天谴。我想即便是天主教会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确应该遭天谴吧?如果有人替那个神父说话,那么我们就说他和那个神父有相同的癖好。”
“这听上去像是在抹黑。”吕西安咕哝道。
“互相攻讦也是政治的一部分嘛,”夏尔完全没有道德包袱,“您又不是没抹黑过别人。”
“那如果有人指控我们做法粗暴,妨碍司法公正呢?”吕西安缩了缩肩膀,“您也不是不知道,为了让本地的那些司法官员尽快推进程序,我‘劝说’他们事急从权,绕开那些繁文缛节……”
“我不得不说,我提醒过您这一点的。”夏尔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酒,“但是您当时并不怎么听得进去其它意见。”他将一个酒杯递给吕西安。
“唉,唉。”吕西安从夏尔手里接过酒杯,喝了一大口酒,试图冲散一点心里的苦涩,“如果有人来调查相应的法律程序,那么我们就完蛋了€€€€就像您说的那样,是我要他们‘事急从权’的,因此我没办法洗清自己的责任。还有那个警察局长,实在是白痴!竟然在这个时候把那个修女抓了起来,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维护我的尊严,毫无疑问教会一定会以此大做文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