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第11章

寒无见环顾四周,看向出口处,突然,一个蒙面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15章 伤口

林琅追出来,三步两步上了台阶,四处环顾,把周围女眷吓得嚷声四起。

侍卫过来开路,打着“捉拿刺客”的名号,女眷们惊魂未定,被吓得不轻,其间却有一个端着盘子的偷偷往水边走去,行迹可疑得很。

林琅想也未想,快步上前,一把把她拽了过来:“站住,你€€€€”

女孩落纱落地,年纪不过十几岁,模样秀气,不像是粗使丫头,她的托盘险些落地,被林琅扶住,顺便扶住了她的肩膀。

两个侍从匆匆跟来:“林大人,您那边€€€€”

姑娘与他对视两秒,突然扑进他怀里低声叫了一声“救命”。林琅怔了一下,回头吩咐:“你们去搜那边,这边无异常。”

“是。”

寒无见追出来,望见蒙纱女人,快步上前,一把抓下那女子面纱,露出一张有疤痕的脸。女人下了一跳,差点尖叫。寒无见迅速抱歉:“不好意思,在下鲁莽,多有得罪,还请……”

女人白了他一眼,抓过面纱走了。

寒无见回头,林琅站在不远处亭子里,背对着这方,低头似乎与谁说话。

寒无见快步上前:“林琅,你那里怎么样?”

林琅挡住女孩儿,回身,道:“不怎么样。”

“怎么,和谁说话呢,叫你也没听见。”

林琅回头,那女孩儿已经不见了。林琅道:“没什么,一个粗使丫头。我没找着人,你怎么样?”

寒无见也摇头:“我也没抓着。”

“不是问你抓没抓到,我关心你伤口呢。”

寒无见用手粗粗摸了一下脖颈,动了一下眉头,笑:“没事,小伤,按着可以不流血。”

“我看看,”林琅凑近,皱眉头,“擦了一条血痕,都下锁骨了。那箭挺凶的,还是处理一下的好。”

寒无见频频点头道“也是”,“力道确实足,我是说那箭,但是空有力气却没准头。我倒有些吃不准那真的是不是个女刺客了。”

林琅闻言笑:“寒将军居然会那么觉得。”

谢兰因走过来,望见二人凑得很近,一种异样感浮上心头,寒无见怎么和谁都可以亲近的模样,完全不是贵府嫡子作派,在谢兰因这里,那可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谢兰因也瞧见了寒无见脖子上的伤口,林琅在用指头小心地按。“给他叫好大夫了。”谢兰因道,“寒将军随我来。”

寒无见道:“其实不用大夫,随便缠一下细布就好了。”

谢兰因的意思可不是真的“请”。他拉着寒无见走入一处闲置院落,应是问侯府要的,里面东西少,一张床也整齐着。

寒无见左顾右盼:“来这里做什么,大夫呢?”

谢兰因道:“哪有那么快。”他动身把一只盒子拿上桌面,把瓶瓶罐罐的药拿出来,道:“我问侯府人要的,质地倒也上乘,也不强求太多了。你忍疼吗?”

寒无见失声笑:“你居然问我这个。”

很快他笑不出来,这药确实生猛,好比伤口上挫盐,但也不是不能忍受。主要是,谢兰因上药太粗鲁了,就是一倒,然后抹开,用指尖,他洗过了的,在干净手绢上揩了才下手来。

寒无见揣测他是不是有什么报复心理,但在周围无仆从 两个人独处一室的情形下,那种无形的束缚感似乎消失了,寒无见看着他也甚感亲切。

谢兰因自然而然把他半边衣服下宽,方便往下上药,领口也不会碍事。谢兰因道:“你方才似乎还想审问我呢。怎么后面又帮我挡一箭?”

“我只是公事公办,你总是不太配合。”寒无见笑了,笑容牵动伤口,让他小小皱眉。寒无见公正道,“这也不是一码事,任何无辜人在我面前,我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你觉得我无辜?”

“嗯?”

谢兰因无动于衷地粉饰道:“普天之下,皇朝中追名逐利的人,哪个会无辜?”

寒无见道:“也不全然。我就认识一个。”

“你不会想说你自己?”

“这倒不是,是我发小。”

“那位李大人。”

“对。”

谢兰因挑眉,道:“你倒是很喜欢他。”

“我和他一同长大,他与我就像亲兄弟一样。”寒无见道。

“好吧。”谢兰因换个方向,“你每个人都会用那副语气问一遍么?”

“倒也不是。我的错好吧,”寒无见投降,实在没办法和学生进行这种一本正经的谈话,“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你的看法,你看起来真不太愿意。其实我也不太愿意你牵扯进这些事里。”

“难为你比我父亲还为我着想。”

“王爷只是日理万机。”

“你还真擅长为各种人开脱。”这是继承了寒祁之疏中带细八面玲珑的性子么。

“对了,”寒无见问谢兰因,“那个意图行刺你的女子,你认识她么?”

轮到谢兰因动容:“什么,女子?”

寒无见把自己的猜测与他道了。谢兰因恢复正常,道:“我想我并不认识什么女子。”

“你平时就没与什么人结仇吗,”寒无见让他仔细想想,“仇人家的女儿,或是不肯接受联姻€€€€你上次不是说你爹责难你,就是因为你不娶妻吗?”

“不会。如果是因为这种事,那全城的大家小姐恐怕都要想来行刺我了,我并不觉得她们之中谁有资格坐到我身边来。”

谢兰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十足的高傲姿态。寒无见性格和气,只当他是个孩子气的话,从不拆他台,笑道:“那以后只有公主才配得上我们兰因。”说着还拍了拍谢兰因的肩膀。

谢兰因想驳他,不想把事情搅在自己身上太久,乱麻缠线一般。谢兰因道:“说到结亲,难道不是应该恭喜老师您吗?今日宴席一眼望见你和某家女儿说话,她看起来年纪轻轻,寒将军好福气。”

谢兰因语气嘲讽,像含着一把湿沙子。寒无见刚想解释,门框被敲响了,一身素衣,微服打扮的谢余跨门而入。谢余折着一把折扇,敲在桌沿边,看了放在桌上的瓶罐,像是认识那么好几味。

“怎么,寒将军有了值得恭喜的亲事了吗?”谢余走到二人跟前,从扒着寒无见肩膀衣服的谢兰因看到被扒了半边衣服的寒无见,再从寒无见看回谢兰因。“朕怎么不知道?”

寒无见耳根突然薄红,谢兰因指尖还搭在寒无见锁骨窝蹭着,感受到了他身体温度的迅速上升。

寒无见赶快把衣服拉上去,手忙脚乱理起来,一边起身下拜:“……陛下。”

谢兰因从容拍了拍袖口,寒无见拜了,他才微伏了一下身。不出意外谢余迅速将寒无见扶起,口中说着套话“快起来,你有伤在身,底下就不要多拘礼了”,扶起寒无见,还没虚虚一指谢兰因让其免礼,谢兰因已经自己直起身了。

跟在谢余身后的总管李高走进来,看了王世子一眼,谢兰因毫不掩饰地回望他,李高恭顺地低下头,悄无声息站到谢余身侧,如同一个摆设。

寒无见道:“这是小伤,陛下怎么来了,这里有刺客,您要多加注意安全。”

“行了,朕身边的人可不都只是吃干饭的。再说了,”谢余露出笑容,“这不还有你吗。寒爱卿在,朕甚感安全。怎么样,刺客抓住了吗?”

寒无见摇头,看向谢兰因,后者被晾得几乎成了摆设。寒无见侧身示意皇帝荣安世子的位置,道:“她是来刺杀王世子的,原因不明,臣以为可能是结仇之类的。”

谢兰因低着眼睛,唇畔勾出一个笑容:“陛下应该知道,臣就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这个身份地位上,仇家都会遍布朝堂。”

“是吗,看来世子忧虑很重啊。”谢余道,“怕不是被那刺客吓着心神了。李总管,”李总管应声,小小上前一步,谢余道,“上次那个南疆来的巫医,他不是很灵么,指给世子瞧瞧。”

“是,陛下。”

这是某种变相的轻微羞辱。谢兰因握住袖子,被寒无见扯了一下,谢兰因低头,一字一句:“谢陛下。”

宴席结束,谢兰因回王府。寒无见先出门,在昌平街一角等着,谢余才了事从侯府脱身,走至他跟前。

寒无见靠着砖墙,正在玩自己剑柄上的穗子,谢余轻手轻脚走到他旁边,拳手在嘴边,咳嗽两声,问他:“好玩吗?”

寒无见有些吓着了,身为一个武将,不应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旁人悄无声息地靠近,这是大忌。谢余武功底子也是好的,他存了心要逗寒无见,而且方才寒无见是想心事太入迷了。

纵使确实受了一惊,出于从小到大接受的良好教养,寒无见站直身子,迅速抹平眼睛里夹杂着的忧虑、惊喜,低头:“陛下。”

谢余拍了一下他,道:“叫什么呢。”

寒无见踟蹰着,笑了:“阿余。”

谢余带寒无见去城南近郊一处坍塌的寺庙里看人搭戏台子,只唱了一出半,说是宵禁快了,人们要收拾行囊回去,改明儿再来。

作者有话说:

大家最近注意安全啊。

第16章 看戏

寒无见这日是休沐,他并不急着回去。

谢余在一伙要打包回家的散摊上买了两只面具,青面獠牙和红面鬼怪,青的给寒无见戴上,自己戴红的。

赤红的皮,暗夜里望去,像是凭空燃起来的一团火。

谢余说起谢兰因:“他说自己仇家遍布。真正要说仇敌遍布天下的,我还没说话呢。”

寒无见干笑两声,道:“他不过是孩子心性,什么世面也没见过,总是大言不惭的。等他未来真的入仕了,怕是要吃好些亏。”

“吃亏?我倒不见得。倒是你,阿见,怎么,做了他几天老师,我听说了你们有些龃龉的事。看来这事不真,你和他关系还挺不错的,到了何种阶段了,已经可以坦衣相待了吗?”

知道谢余在说半天侯府上药的事情,寒无见甩头,“……荒谬,不过是论些辈分情谊,并没有刻意要偏袒的意思。”

谢余闻言,笑了笑,适度调转话题道:“兰因这孩子长得真快。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台上恍然也不过唱了一出戏的样子。我们认识了有二十年了吧,阿见。”

寒无见走着,低头笑了笑,道:“二十年又六个月十二日。”

谢余稍稍讶然,但也没问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他们沿河往下走,路边生了荒芜野草,困在沙砾地里,一派枯寂景象。

隔岸有人用竹竿捅着灯笼,亮光熄灭了,长河在漆黑一片的水域中流淌。

谢余道:“想来你确实是要成亲了。”

寒无见迟疑片刻,点点头道:“是父亲的意思。他以为我总不能不成家。”

两个人汇入人潮,在一种沉闷的喧嚣中聊天,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李总管已经不见了,不知道被挤去了哪里。

谢余说着,附带点头:“阿暮呢,他是没权没势没人喜欢。可你不一样,有那么多姑娘喜欢你,我还记得景常二十几年时候,你武试得了第一,走马过城,有那么多的姑娘给你扔花,举着扇子偷看你的小姐,京城的、千里迢迢地方来的,从长街排到城外。你一个也没瞧上。你那时才多大?十六七岁。”

“不过都是随波逐流的好奇罢了,夸大其词。”

“看,一直以来都有那么多人爱你,对你好,你出生高贵,是天之骄子,万众瞩目。”谢余道,“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寒无见愣了一下,他意识到了什么,或许只是一刹。谢余在说出上面那番话后飞快抓住了寒无见的手,后者瑟缩了一下,似乎被烫到,没有能抽出去,谢余握得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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