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第41章

“够了,别再说了,你出去。”谢余一声令下,“你现在是听不懂我的话了吗,朕叫你出去,朕现在看到你就觉得厌恶、秽乱!”

寒无见倒吸一口气,站起来,默默走了出去,把门轻轻带上了。

他一路走回住处,街道上张灯结彩,年节气味浓重,灯色流转,他只觉照得眼睛疼,走回家时已经遍体生寒。

寒景行在追着一只风车跑,差点跌着。寒无见把他抱起来,放到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背。

小男孩儿歪头觑他,问:“叔父你怎么了?”

寒无见摇摇头,似乎感到累极,按了按自己胀痛的眼睛,单手撑住额头,眼泪忽的就下来了。

寒景行从椅子上跳下来,趴到寒无见膝盖前,拉着他的手呼气:“叔父你不要难过。”

年末正是忙乱时候,各种安排、布置还有对账,还得管住某些人的嘴。谢兰因揉了揉额头,问林琅:“父王的病怎么样了。”

林琅道:“王爷已无大碍。病重的事情主要还是说给陛下听的,让那档子人放松警惕,陛下也不好差遣。”

“话虽如此,他到底受了伤,身体不如以前了。”谢兰因担忧道,“那群匪徒不一定就真的只是匪徒了,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林琅稍微有点心虚,他一向处理不好事务,不干不脆毫不果断。他倒更情愿交给顾影去打理呢。

谢兰因心思没深究,倒来了一个大转弯,他直起身,压低声音:“父王叫你问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那是,我都掩护你多少年了……你说是,”林琅脸色一变,自顾自坐到谢兰因旁边,艰难开口,“所以,你是真爱上寒将军了?”

谢兰因似乎被“爱”这个字眼刺痛了,他面无表情眨了下眼,隔了一会儿道:“不知道。”

轮到林琅疑惑:“什么?这怎么不知道?”

谢兰因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以前又没有爱过别人。”

林琅差点笑岔气,拍打自己大腿,“哎”了一声,谢兰因有些恼怒地问他这有什么可笑的。林琅道:“我突然觉得您挺单纯的。”谢兰因感到更恼怒了。

谢兰因干脆道:“如果我只是想和他欢好呢。”

林琅也干脆地问:“那除了他还有别人让您觉得想欢好吗?”

“没有。”谢兰因道,“大多数人的脸光是看到就令人作呕。”

林琅正准备喝茶,差点呛住,他咽下去,笑:“我就不问问包不包括我了。所以啊,这道理多简单啊,你喜欢他,这有什么好复杂的。”

林琅说的像一情圣一样。谢兰因道:“他又不喜欢我。”

林琅这才后知后觉考虑到陛下的因素。“啊……这个,”林琅困难地思索,“你喜欢他和他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谢兰因冷笑一声:“他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林琅噎住,问,“要是他喜欢你呢。”

谢兰因犹豫了一下,稍作停顿,居然变得有些难为情:“那我就喜欢他好了。”

林琅更想捶着桌子笑了。谢兰因那种难堪的神色也只是一晃而过,迅速恢复常态。

门口传来传话,要林琅过去。林琅收敛收敛,站起来跟谢兰因道别。出去时谢兰因说了一句“不包括”,林琅刚迈出去又伸回来半个身子,嘲笑一样问谢兰因说什么。谢兰因把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在门槛上砸的粉碎,林琅赶紧带着他的清朗笑声跑远了。

谢兰因想到上次的事情,勉强算是自己的问题,他很少反思自己的问题,但那次确实是……

谢兰因想起寒无见说话的脸,他的脸湿湿的,微红,因为情事红的不太正常,真叫人欲火中烧。

他当时说的是失望,而不是伤心。谢兰因想。荒……谬。

年宴当前,谢辞因为地方事情,不得不连夜遣返。在出城之际,在得到谢余允许下为公主留了一支护卫兵。

“你要卫兵做什么。”谢辞问过她。

谢池笑:“保命。”

谢余来看望自己的太后养母,例行每日的孝廉问候,和公主一同在莲花池畔喂鱼。

谢池道:“这池子当年还没这么小,二哥最喜欢来这边喂鱼了。据说有助思考文章。”

昔年八皇子不慎落水溺毙,这池子填了几乎一半,到底留下来了,谢庭也没再怎么来过。

谢余拈了一枝枯败荷叶,笑得眉目温和,下一刻便掷入水中。“不见得是真喜欢。”

谢池附和得点点头,道:“这日子,是一天天难过了。”不知道是在说天气还是什么。

“总不会比阿姊真的嫁去南周更难过了。”

谢池看了他一眼,以示回应。

“所以,有什么是本宫能为陛下效劳的吗?”

“听闻阿姊擅制蛊毒。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种无色无味、为太医所不能查、却能置人于死地的药?”

“置人于死地的药有很多,但如你所言,并没有。不过,”她略停顿,抬头,“有那么两样东西,能接近您想要的效果。一是一种粉末,南疆药草,人称雀南子,味微苦,冲散即可。少量大补,多量的话……”

谢余挑眉:“置人于死地?”

“不,致人疯魔。第二种,诛黄,无味,仅仅致人脆弱。只不过您要知道,”她笑,“有时候,就是那么一点点风寒,就能取走人的性命。”

“诛黄。”谢余云淡风轻道。

谢池干笑一声:“这药到底稀少名贵,我可不可以再同陛下讨个赏?”

“什么东西,阿姊尽管开口。”

“我要一个人。”谢池望向天际,“来帮我驯驯鸟。”

陈相因给景行买了只拨浪鼓,让他别乱动,她有点事,很快回来。寒景行乖乖点头。

陈相因追上前面那个戴面具的黑影,她想知道这个王府的人一直跟着寒无见是什么意思,黑影似乎也察觉她,飞快跑走了。

陈相因想了个好办法,跟着寒无见就行了。那黑影也似乎是监视寒无见一举一动。

寒无见正在看灯会上的题诗,察觉到什么,侧了侧头。

陈相因迅速躲到一张算命铺子后,算命的瞎子把她揪起来:“嗬,小贼,被我捉住了?”

陈相因不想引起寒无见注意,拉过瞎子问:“你是真瞎假瞎?”

“……我半瞎。”瞎子表示他只是看不太清楚。

陈相因看了看他的横幅,算前程,算姻缘,还能把脉。“哟,你还是个大夫。”

“这是,我师兄那是西北第一神医。”

陈相因没当回事,敷衍了事,还想盯梢,拿算命的遮掩和他多聊了几句。

“那,半瞎大叔,你给我算个命?”

“算什么?”

陈相因想了想,“前程?”

“八字还是面相?”

陈相因担心八字会被认出,又不想报假的,虽然她也不太信这些。她道:“面相。”

于是半瞎努力睁大他没瞎的半只眼,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皱着眉,抿嘴不言。

陈相因估摸他是看出自己女儿身了,随口道:“哎算了,我平时也不太信这些。”

半瞎支吾道:“你这是贵人之相啊,贵得很。”他话头一谄,“只差改个命,就是最大的富贵了。”

陈相因知道他这是要开始坑钱了,没等他说完把一锭银子放上去,摆头找已经消失不见的寒无见的踪影。

半瞎喜笑颜开,顿时什么话都敢乱夸乱扯,一通都是天花乱坠:“€€€€您这是,王者之相呀。”

寒无见绕过两只彩绘灯笼,在一只浅色花灯后消失不见。

顾影跟上,拿着纸笔环顾四周,带着警惕。

寒无见用一只纸糊灯笼砸了他的头,不偏不倚,问:“抱歉,你跟着我做什么?”

寒无见走过去,把灯笼捡起来,顺手抓过顾影手里的纸片,一叠都是自己,走路、和朋友说话的样子、抱景行的样子,还有仰头看花灯的模样,画得很细致。

“你家世子让你来的?”寒无见问。

他点头。

寒无见心念一动:“他很忙,所以叫你来记录我平素举止?”

顾影仍然点头。

作者有话说:

某些拿自己赢的灯笼(很轻)砸顾影小狗勾头的人呐,完事还会把灯笼送给狗勾

第59章 殉葬

寒无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某种程度上,寒无见拿谢兰因很没有办法,心里涌动着的……也不知道算什么滋味。

“回去吧,过个好年。”寒无见拍拍他,转头,顺便把灯笼丢进他怀里,“顺便谢谢你,这个我赢的,送你了,回家吧。”

顾影抱着灯笼,愣愣看着寒无见的背影走远了。

陈相因左顾右看,各处寻不见寒无见。寒无见已经走至她身边,把买的东西放桌子上,问:“相因啊,你在算命吗,怎么样?”

陈相因回神,“是啊,图个吉利。”

寒无见一看算命瞎子,很眼熟,“真巧,又见面了。”他笑,算命的嘀咕了两声,和他打招呼。

陈相因皱眉,这也认识?寒无见出来买东西,顺便让陈相因照看一下寒景行,问:“景行呢?”

陈相因一拍后脑:“对,景行呢?”

两个人跑回去,已经四处不见景行踪影。陈相因焦急与愧疚对半,她刚想道歉,寒无缺抱着孩子出现了。

寒无见叫了一声:“二哥!”

顾影回王府,手里还有一只灯。林琅看到他,笑着问:“怎么,赶巧碰着你去买灯,往年也不见你这样啊。”

顾影道:“别人送的。”

“送的?”林琅脱口而出,“有谁会送你东西?”说完立刻道歉。

顾影说了声“没事”,道:“寒无见。”

林琅赶紧把他往旁边角落拉:“快快快,熄掉,别叫世子看见了。”

“为什么?”

“世子喜欢他。”林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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