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第45章

其他人散去,林琅找到寒无见,把食盒放到他手里,做了个小声动作:“寒将军,你能不能帮我去给我们世子送下饭?我不敢去,被抓到王爷要抽二十牛鞭的。”他夸张得揉了下手臂,“会疼死的。”

听起来这种事没少干。

寒无见无奈应声。

其实他心里也对兰因有些隐隐的、不太好承认的担心。

他撑伞走到宗祠附近,察觉身后细微雪声,转身,是顾影。伞沿打中了顾影的头。

顾影面具下的眼睛仍然毫无情绪地盯着他。

寒无见意识到看管的人就是顾影。寒无见示意自己手里的食盒,问他:“我能进去给世子送饭吗?一下就好。”

顾影盯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寒无见冲他笑了,把伞收起,放进顾影手里。顾影望着他进去,抖了抖伞上的雪。

谢兰因跪在堂里,穿的不比顾影多,一身白衣,跪的很直,唇冻得有些发白。

寒无见小心靠近他,轻轻叫了一声“兰因”。

谢兰因睁开眼,看向寒无见的眼神有些朦胧,似乎大梦初醒。

寒无见走到他跟前,还没弯腰放食盒,谢兰因倾身抱住了寒无见的腰,手臂环紧,用脸贴着他温暖的小腹。

寒无见被他抱得挺了挺腰,也没想挣开。他冲自己手心哈了一口热气,才放在谢兰因的后颈,揉了揉,问他:“冷吗?”

他其实是有意想以长辈的口吻问他的,就像教训完课堂吵闹学生的夫子那样,打完手心问学生:“疼吗”,“长记性了没有”。

谢兰因用头在他腰上碾动,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抑或是冻得昏了头也未定。

寒无见扶住他的头,半跪下来,道:“先吃饭,林琅给你准备的。”

寒无见跪下来才发现谢兰因比自己还高一些,高大身型几乎遮住外面透进来的光影。

谢兰因把手放上寒无见的肩膀,摸索着扣上寒无见的后颈,往前按,吻住了寒无见的唇。谢兰因的手很冷,冷的寒无见微一瑟缩。兰因的唇也是冷的,两个人气息交换了一会儿,才回暖起来了。

谢兰因想站起来,跪太久麻痹了,将寒无见扑到了地上,他蹬开跪垫,吻雨点般落在寒无见的脸、脖颈上,拉开他的衣襟,吻他的锁骨。

寒无见被他磨得难耐,后悔自己应该第一时间推开他的,他总容易心软,面对谢兰因,一时心软就会陷入无可自拔的沼泽。

而且这身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过分容易就被挑逗起……

寒无见把手放在谢兰因头顶,也不清楚到底是想推开还是更往下压。他身体快速起伏,好容易从止不住的喘息里挣出几个只言片语:“有,有人的…”

谢兰因知道他说谁,闭眸往下吻,用舌尖挑逗。“不用管他。”

寒无见无法继续放纵下去,心一横,用尽力气推了谢兰因一把,但在谢兰因眼里其实仍旧是不轻不重的。

寒无见伸出一只手慌乱拉紧自己衣襟,说的话也是没什么威慑:“你不能再这里……跟我……”其他都是喘息和气音。

谢兰因吻了他一会儿,抱紧寒无见,躬起身子把头埋进寒无见温暖的怀里,声音又哑又沉:“现在不冷了。”

第63章 做什么

谢兰因发了点热,他说着自己没事的话,趴在寒无见身上撒不开手。寒无见瞧着他一副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放任他倒在自己怀里。最后同顾影帮忙把他扶回了房间。

林琅去请大夫,本是寒无见要去,谢兰因拽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

房间里侍从都低着头,屏着呼吸。顾影直直站着,对一切熟视无睹的模样。倒是把林琅看脸红了,主动接了找大夫的活借口出去了。

大夫看过后,喂了药,又叫人去煮些滋补的燕窝,银针试毒。谢兰因不喜欢没什么味道的粉条子,寒无见亲自给他喂才勉强吃了。

不久谢兰因睡下,其他人都出去,寒无见在他房里坐了一会儿,拿了一卷兵书读。

王者之兵,胜而不骄,败而不怨。

他想起大几年前,他在营房中点灯读书,谢兰因来敲他的门,为什么事情忘记了,也许是送急件文书之类,看见他读兵书,会凑过来看一眼,说,这个我读过了。如果没读过,他会要求寒无见借给他。

我会还你的。谢兰因盯着他道,我也不会弄脏它。

寒无见冲他笑,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侧,说傻孩子,你随时过来取就好了。

寒无见外出行军,总是带着一只橡木书箱,塞着一些老兵嗤之以鼻的兵书。平时可以拿来野外坐,也可以站在上面发布军令鼓舞士气。

谢兰因有一段时间都趴在书箱上看兵书,其实箱子里还有其他著述,但谢兰因除了兵书一概不看。寒无见问过他为什么。谢兰因说那会影响他的判断。

兰因是个成熟很早的孩子。王爷未雨绸缪时,非近人一概不信。兰因才十岁出头就已经在为他做许多要以身试险的事。寒无见想想十多岁的孩子,也不过和阑珊差不多大。

同样是世子,阑珊是金玉里长大,兰因却从小流放苦寒之地,早年失去母亲,穿着袖口磨破的衣服。

寒无见心里总是无法抑制对谢兰因泛起心疼。尽管他做了很多错事,他对自己几乎是强迫地做了那些,但自己也近乎是一度地纵容他。

他同自己发生了不能示人的关系,因为欲罢不能的情欲。寒无见想。但这是错的。说到底他还才刚刚长大,对感情的欲望一无所知,也许还没有人教他应该去和一个女人做那种事情,而不是……寒无见想。是我把他带进了有悖人伦的泥沼。

谢兰因睡着了仍然抓着他的手,寒无见动一下,他也会紧跟着动一下,但并不会放开。此前寒无见还没有被别人如此依赖过。

……阿暮的话,也许他更依赖阿余。至于阿余,就更无从谈起了,他一向和自己隔着某道无法逾越的沟渠,寒无见已经习惯了在离他遥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他。凑近了,反而失真。

寒无见拿开书,注视谢兰因的脸庞。明明也是品貌非凡器宇轩昂的少年郎,却总是阴冷着一张脸,睡觉也锁着眉,倒跟他父亲是一个样的。

寒无见的手指虚虚顺着谢兰因眉宇下滑,绕过他深邃眼睛,指腹点在了他眼下那颗泪痣上。

谢兰因眼睛动了动,睁开了,看着他。

寒无见想到他会醒,但心下还是猛的一跳。

谢兰因睁着有些惺忪的眼睛看他,没有平素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气和寒冰一样的敌意,甚至没有那种复杂的不可说的情愫。只是简单望着他,然后像是放心了一般,继续沉回梦境。

寒无见的心仍旧没有平复。

翌日清晨,寒无见匆匆进宫,和陈相因打了个照面。

寒无见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不应该跟着赵将军在外围吗?”

陈相因打着哈欠道:“我现在给公主当近身侍卫来了。她说她缺一个驯兽师。”

说着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雪屑,示意不远处,谢阑珊正在雪地里追着一只兔子跑。

“训兔子?”寒无见有些好笑,“我以为是驯马呢。”寒无见本身骑术高明,也是数一数二的驯马高手。

“是啊,”陈相因无精打采道,看来这差事给他闲得慌,“估计公主是希望,这兔子能徒嘴咬死一只豺狼,那就成功了。以我看,能让它成功把萝卜叼回来就很不错了。”

寒无见冲谢阑珊喊:“阑珊,别摔着了!”

几个仆从慌里慌忙地跟着谢阑珊追兔子。

“对了,”陈相因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林琅来了没有,他这两天还在休沐吗?”

“林琅?我不清楚他的休沐,也许你应该问……”他本来想说王世子,印象里陈相因并不喜欢兰因,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寒无见是能察觉出来的。

陈相因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摆手,道:“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别往心里去。我主要是看,你昨天不是在王府睡了一夜吗?”

倒不用细究他是怎么知道的。陈相因行事也一向诡谲。

陈相因语气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戏谑,冷冷的。他对寒无见一向如此,阴晴不定。两人交情说深也深,说牵也浅。大都是因为李暮的情谊。也是因着李暮,寒无见总习惯对陈相因这个晚辈照顾一二。

寒无见“唔”了一声,想做出点简单的解释,李高径直走了过来,与寒无见行了礼,请他跟自己走一趟,陛下在等他。

“陛下等了您一夜。”李高道,“他不知道您会留宿王府。”

寒无见进入御书房,淑妃才出去,两人匆匆打了个照面,淑妃看起来面色不佳。

谢余正在用早膳,见着寒无见进来,道:“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自己的决定。”

寒无见给他行了礼,谢余没叫他起来,他只好跪着,“陛下……是何意?”

“朕直白些说,不想绕弯子。”谢余用手扶他起来,道,“我不想你跟他纠缠太多。”

寒无见抬头。谢余道:“你知道我在说谁。”

“陛下……”

“他是乱臣贼子。”谢余道,“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寒无见道:“陛下,这之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王爷他€€€€”

“你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事情。”谢余颇为冷淡道,“王府自朕登基起就不满,始终蠢蠢欲动。他们勾结南蛮一族招兵买马这种事干的还少吗,更不要说在地方买卖田地聚敛财富,背后伸的都是他们的手,甚至公然驻兵在皇城。哪一条列出去都是死罪难逃。”

寒无见沉默。王爷与陛下对着干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谢余对他们一支忍受很久了,王府确实太过嚣张,势力从漠北迁入京城,动摇了陛下根基。

“王爷纵然是行事有失偏颇,但他为大魏做的功绩也不可磨灭。”寒无见快速思索,“也许陛下不必由着他胡乱,他原是不怎么得到陛下斥责,才一度逾矩,拥兵自重。”

“我知道你有各种保全的更好的办法,你不希望看见流血事件。”谢余道,“无见,你性子太软了。这有时候不见得是多好的事,容易遭人诽谤,还遭人利用。你知道那不是朕本意,我已经一度忍让,但他们实在是咄咄逼人。我得到消息有过万兵马藏匿外城,但并没有任何通报,你以为是如何?”

寒无见眼皮一跳:“难道……他要逼宫?”

“所以说不是朕要怎么样,是他们要怎么样。”谢余在桌下抓住了寒无见的手。寒无见手很冷,谢余的手心很热,甚至是汗淋淋,恐怕握了很久。“所以说,是他们在逼朕。而不是我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也许有什么误会。”寒无见不自觉想为他们辩解几句,但对上谢余漆黑的眸子,终是不忍继续。

“阿见,我知道他们对你很好,我也不想你总是陷入两难境地,到头来被各种人非议。”谢余道,“我不会让你太为难的,你听我的话,我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寒无见抬头望向谢余。听话,什么话?

“毕竟我不是他们父子,没他们那么绝情。”谢余道,“更何况他们也是我的亲人呢。”说到“亲人”两个字,听上去更像是讽刺。

“陛下要臣做什么?”

“朕想看看王府的兵力分布图。至少我们得知道城外在哪里究竟有多少人,分别是哪几位在朝或不在朝将军统领吧。”

寒无见犹豫了一下:“这……要如何拿到?”

“这有什么,”谢余道,“你去找谢兰因。”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

第64章 调职

谢余望着他,笃定道:“你去找他,他很相信你,不认为你会在他书房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动什么手脚。”

“可是……”寒无见避开他的目光,迟疑,“这,他,他怎么好信我呢。”

“为什么不信?”谢余道,“他不是一直很喜欢你吗?你一度是他曾亲近的老师?”

寒无见闻言呼吸一滞,“不是。”寒无见蜷手抓住膝上布料,“他并不是那么喜欢……我。”寒无见想起谢庭跟自己说的话,兰因心性尚未成熟,跟他谈什么喜欢呢。

寒无见抬头道:“陛下,也许可以有别的办法,不一定要通过他。”

谢余大概没想到他会干脆利落的拒绝,吸了一口气,满是疑惑:“为什么不用更简单大方的方法?你觉得自己在利用他?是又怎么样呢,他不见得没有利用过你,无见,有时候有些事,没必要那么一板一眼,而且你不是在害他,我们只是在防止叛乱。阿见我答应你,我不会判他死罪,我甚至不会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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