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得宠是不假,谢兰因高兴什么都送,不高兴的时候比什么都难伺候,贵妃也不是人当的,尤其是当谢兰因的贵妃。谢兰因已经打算封她贵妃了,简直似乎是一时兴起,谢兰因在封号想法上的随意程度和封号的贵重性形成了讽刺对比。
她又想到自己母亲,又想到被装在盒子里的毛毛,她不想成为被别人踩住往上爬的牺牲品,沦为被扔到乱葬岗的命运,人首先是为自己好,其他什么都是其次,别人不仁她才不义,她自然不义,宁愿别人先成为她的牺牲品,宫里弄死人可比弄死一条狗简单多了。
“你说得对,我也觉得必须先有孩子。”她道。
谢兰因晚上哪儿也没去,少有地在御书房过了一夜。此前他已经不常这里过夜了,尤其是后宫塞满各种女人后。他会定时去走个过场,以堵住朝堂关心他子嗣大业的悠悠之口。
后宫那些女人的胭脂粉脂让他极其倒胃口,其中有一个栀子花味格外浓得讨厌,让他经常想到寒无见换走的案台上的鲜花。他笑着夸她美丽非常,当着其他妃子的面说着这一晚上只为她流连等等不着边际的话。
不久她就病重了,为了推动事情继续发展,他去装模作样看了两次,坐在她床边发呆,听这个对他一无所知的女人对着他泣不成声。她很快就死了,比他想象中迟了两天,看来她们的能力还有待增强。
柳楚楚和皇后很快互相来告状了,他当然信美人柳楚楚了,爱妃说什么都是对的,比外面那些臣子说话好听多了。
处置一些人紧跟着下一批人。看着一群无所事事的女人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争风吃醋,这可比舞台上的戏剧有趣多了。他记得寒无见爱看戏剧,现在不怎么喜欢了好像,可能是在生活上见够了悲欢离合了。他恐怕也不会喜欢这出剧,只是闹剧,他把自己当一个教训人的长辈,他在谢余面前就不是长辈!他想跟谢余跑掉,以为在门前站几个月他就会原谅他了,以为理所当然,以为他谢兰因就会一点不在乎,以为他谢兰因是他寒无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谢兰因起床给自己倒茶喝,结果失手把杯子跌碎了,惊醒了候在门外的宫人,对方隔着门细若蚊蝇地问他:“陛下,您怎么?”
“没事。”谢兰因能听见外面草丛里嘶声鸣叫的秋虫。入秋了,手指碰哪里都像裹着霜雾。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寅时。”
寅时。他睡了吗?
谢兰因觉得自己一晚上想了很多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寒无见说他了解他,这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但他确实希望……他了解他,又害怕。
“叫人进来伺候梳洗。”谢兰因道。
寒无见没有睡。
他趴在窗前桌子上,胳膊下是一杆瘦竹影和半轮月亮。他现在已经十分后悔白天的举动了,有些意气用事了,不知道兰因还要怎么胡思乱想他,他应该对兰因再耐心点,何况根源本来就是他,如果兰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一个暧昧不清的求情逃脱,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滋味,就算再通其中情理,心里也绝不会好受。
林伯把燃尽的蜡烛从灯罩里换走,顺便为他披衣,打断了他的思路。
寒无见“啊”了一声,低声说不用,问了一下时间,没想到熬了这么久,似乎要把水声都熬干了。寒无见问:“他是不是要上朝了?”
他是自说自话,所以林伯不回复他,也怕打扰他心神,只是劝他睡一会。
“好的,”寒无见道,“您也注意休息,您身体越发不好了。”
谢兰因午时议完事,先去睡了会儿觉。起来还没用膳,先把两个时辰后的议事推了。问就说去贵妃处了,听闻爱妃身体有恙,所以陛下火急火燎去了贵妃宫里,在那边一并用膳。
柳楚楚刚沐浴完,还没上妆呢,谢兰因忽然过来了,把她吓了一跳,好在她对这种事已经有经验到见怪不怪了。她熟练地装出惊喜的样子迎出去,谢兰因也是睁着眼都能对这幅憔悴的模样作出深情的姿态。
柳楚楚暗自呼一口气,说明暴君今天心情不错,她不用太担心受怕了。
一边准备膳食,她一边招呼撩拨他,努力化解两人之间若隐若现的坚冰壁垒:“陛下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忙事吗,怎么忽然就过来了,那些大人怕不是又要说楚楚许多坏话。”
谢兰因笑的仿佛春风拂面:“爱妃此言差矣。朕只信爱妃一个人的,那些老顽固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好了。爱妃可不是会介意这种事的人吧?”
柳楚楚笑:“……这是当然,臣妾受宠若惊。”
“爱妃不要生气,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他把柳楚楚揽进怀里,像随便拨弄什么物品一样,“爱妃怎么不说话?难道病得很严重,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叫人去说自己病了,但没想到谢兰因来得这样快,她只怕要被祸国妖妃这个名头再圈上好一阵子,她皮笑肉不笑:“多谢陛下关爱,臣妾只是伤寒,不碍事。”
“哦?那怎么会想到来请朕?”
“陛下这还要问,”她作出小女儿情态,“臣妾只是思念陛下。”
“原来是这样,”他哈哈大笑起来,“那今天半日朕都陪你,怎么样?”
“陛下当真?”
“你说呢。”他笑。
“臣妾信了,”她起身推开他,站起来,道,“臣妾斗胆请陛下同饮同食,臣妾亲手去上一壶好酒来。”
不一会儿,柳楚楚过来了,提着一只小巧酒壶壶斟酒,酒壶上有着转换的机关,谢兰因撑着头看她:“你用这个盛酒?”
柳楚楚有些心虚一笑,把酒盏推给谢兰因,自己拿另一杯,还没自饮,谢兰因把杯子攥起来,打量了一眼酒色,笑意十足,甚至有些不妥:“美人美酒,爱妃叫朕喝,朕当然会喝。”
柳楚楚以为他看出什么了:“陛下……?”
谢兰因仰头喝尽,柳楚楚犹豫着要为他添上,谢兰因伸手过去:“朕来帮你。”
他去抓把手,装作失手的样子把它跌碎了,看着地上的酒渍,他用脚拨弄碎片,惊讶道:“和文帝赐死吴王,给他一只二转鸳鸯壶,一面是毒酒,一边是好酒。你说这是为什么?”
柳楚楚撑不下去快速跪下了:“陛下息怒,臣妾怎么可能害陛下,这并不是毒酒,陛下明察,臣妾只是……只是……”
“朕当然知道爱妃没那么无知,纵使你未曾读过这些典故,你过来,跪着干嘛,到朕身边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柳楚楚依言站起,还没靠近,被谢兰因一把拽住喉咙按进了座椅里,她吓得一僵,顾不上疼痛,瞪直眼睛,一声不敢叫。
谢兰因问她:“谁给爱妃的胆子教你如此算计的?这当然不是毒酒,可你觉得朕会因为这个宠幸你吗?”
柳楚楚不敢回话,也不敢贸然和盘托出。
“对不起,楚楚,朕对你凶了些,”他的声音变得哀婉了一些,似乎刚刚发怒的并不是他,“只是你太叫朕失望了,你一直很听话的,比她们都听话,我不想再有下次,好么?”
他用手背轻抚她的脸颊,柳楚楚抖着身子说了一声“好”,谢兰因扯了一下嘴角:“爱妃不适,朕改日再来。”
谢兰因离开了。柳楚楚重重吐一口气,她攥紧手心,忍住那番恐惧带来的恶心感,叫来自己心腹:“去,去看看,陛下到哪里去了。”
寒无见刚起床,只穿着薄衫,他午时睡得太久了,正在修剪窗口的枝蔓,想把它引进窗子,添一抹绿色。
外面传来匆匆一声“陛下来了”,话音未落寒无见偏头就看见了本人,门没关,谢兰因直接撞了进来,面色阴沉寒冷。寒无见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心里不舒服,想继续昨天的吵。
谢兰因气势汹汹地拽过他,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第177章 矛盾
寒无见后撤一步想避开,后腰碰到桌沿,他把手撑上去,稳住身形。谢兰因更进一步,几乎把整个身体覆了上来,强行索吻。
“够了,”趁着两人双唇脱离的间隙,寒无见推他,“你今天是怎么……”
谢兰因箍住了他的腰身,抱着他摔到了床上,门已无声合上。谢兰因不说话,只是躬身吻他,把他摁死在被褥间亲吻。
“今天不行,”寒无见收腿,把滑下肩头的衣服往上扯,“你吃错药了?还是白天。”
谢兰因灼灼盯着他,眼里像笼着一片浓重的深渊。他伸手把寒无见的衣服撕了下来,裂口开到大腿,寒无见挣扎不过,谢兰因力气惊人,手掌也火热,不容拒绝地覆在他胸部上,用力揉搓,像淬火烙下的铁。
寒无见呜咽一声,弓起身,谢兰因把他摁着翻过去,生硬地挤进他的月退间,寒无见咬着牙偏头想说什么,谢兰因不想听,掰过他的脸吻他。
寒无见被他撞得呼吸停滞一瞬,颤颤巍巍接完这个吻,用手指扣紧床沿,容他一下一下,。无风,床幔摇摆不定,隔绝不住压低的呻吟和暧昧至极的水声。
寒无见的手虚虚搭在被衾上,闷哼一声过后用力绞紧了褥子,似乎不能承受什么,几乎将被褥绞烂,汗渍顺着苍白的手指滑落。不断促起的呼吸间,另一只手探过床幔,先是扣住了他的手腕,床架嘎吱后,转而同他扣紧十指,把他的手握了进去。
华灯初上,谢兰因埋在他身子里睡熟了。寒无见拉过揉乱不堪的被子,遮住湿滑一片的腿部,默默叹息。
谢兰因要的比平时都凶狠些,压着他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他一时间简直消受不住。
谢兰因慢悠悠醒了,箍着寒无见的腰,把脸埋在后者脖颈处,嘬出几小块红印,张嘴咬了咬,半伸出舌头,不轻不重的。
寒无见被他咬得一瑟缩,又牵扯起下面疼痛,撕裂一般,他禁不住轻轻“嗯”了一声,柔媚婉转地,像在叫什么一样,简直不成体统,谢兰因又起来了。
“你是不是还没用膳。”寒无见不动声色地脱离他,轻轻咬唇,忍受随即而来无处不在的空虚感。
“用过了。”谢兰因的声音有点嘶哑,他好像没有很尽兴,声色带着刻意的冷淡,身体却违背意愿地继续缠着寒无见。
寒无见薄衫包裹的身材修长,紧实,有几条伤疤,但无伤大雅,他的肌肉不厚不薄,显得他很是匀称,从后面撞上去似乎能把它打散,真是勾人,什么人都勾。谢兰因想。这不是我的问题。
“去贵妃那里吃过了。”谢兰因继续道,“她的膳食很好,不必你操心。”
“你从她那里过来的?”寒无见背着他问,“你这么快就要封她做贵妃吗?”
“怎么,你不喜欢?”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过于草率了。”寒无见低声道,“我听说近日你流连后宫,专宠贵妃,大臣们都很不满。”
“宠的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当然不满了。”谢兰因嗤之以鼻,“他们觉得这样误国,劝我选妃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现在又来挑女人的错处了,”
谢兰因在寒无见耳畔低语,像是咬着他耳根说话一般,怪异地温柔暧昧,“男人前朝斗,女人后宫斗,都是为了权利上位,想要宠幸,分什么高低贵贱,他们只会说女人的过错来心安理得,历史上那么多妖妃祸水,多我们楚楚爱妃一个不多。”
“祸国妖姬都是同亡国之君连在一起的,”寒无见道,“你不会想做大魏的亡国之君的。”
谢兰因似乎很惊讶,他干笑了一声:“你好像很喜欢为她说话。我理解你比你了解我多的多。你总喜欢为我以外的人说话,好像相较之下我做的都是错的。我说的不对吗,干嘛这么看着我?”
寒无见已经转过来了,他摇摇头,勾了勾谢兰因的碎发,被汗浸得湿作了一块。
“你今天好容易动气,是怎么了?”
“你的好楚楚姑娘下药给我了,”谢兰因嘲讽道,“她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之前还只是麻雀呢,没想到凤凰衣裳还挺合身的。”
“我跟她没有关系。”寒无见道。
“我没说你们有关系,如果我肯定的话你们俩中间有一个人早死了。”谢兰因笑,“我们到底谁更容易动气?”
寒无见不想同他吵架重蹈覆辙,问:“你是服了药过来找我的?”他的言外之意是谢兰因心里始终还是他,他想了解他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谢兰因道:“不然呢。”
听着谢兰因冰冷的语气,寒无见刚想问他身体的话被堵住了,堵得心里难受。
寒无见道:“不要说什么是来找我泻火之类的话。”
“你自己既然知道,我又何必多嘴呢。”
又是一阵沉默。寒无见叹了一口气,他坐到床上,撑了撑头,想想怎么说下一句话更好些。
谢兰因等着他开口,像是和他在语言上比剑,你来我往,一进一退,也不知道何时是个了结。
“你好像什么醋都要吃。”寒无见偏头疲惫地问他,“兰因,你想我怎样,我尽量都依你。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这是什么醋?”谢兰因似乎有被激怒,但是他忍住了没有脱口讽刺的下一句话,停顿一会儿,他冷冰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一天到晚都盯着你,盯不住你的时候整天都在想你,想你干什么,而你却不这么想我。我一点也不想在意你,你每天都让我烦躁,你让我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甚至可能毁了我,毁了我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你觉得我会让这种事发生吗。”
“你自己清楚这点,”寒无见伤心道,“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是不是应该杜绝……?”
“你什么意思?”谢兰因按住他的肩膀,“我还来找你是因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叫我吃尽了苦头我都不肯放你走你说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贱吗?寒无见,我已经想方设法地为你好了,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兰因,我觉得我们有些误会,有些话没说清楚,所以你总是和自己过不去。”
“说的很清楚了,只是我不想再听。”谢兰因道,“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谢余的名字,半个字都不想。”
“好吧。”寒无见道,“我还是那句话,你想怎么样,我都尽量听你的。”
“是因为我是皇帝吗?”谢兰因问,“那些臣子还在嘲弄女人的斗争呢,殊不知她们尚且只侍一夫,而有的人不知道已经侍候过几个君王了,到底谁更忠贞?”
知道他在说自己,寒无见脸色飞快地白了,像被冻住一般。
谢兰因说完有些后悔,他是在气头上,这话说出来是让他自己更心梗,他从来就没觉得上次那事过去过,他何曾不想重新开始?
知道谢兰因去强行宠幸了寒无见,柳楚楚生气非常,能砸的东西刚摆好又砸了一次,侍女捡都捡不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