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放过我
“为了我?”
寒无见木然望着他,谢兰因捉紧了他的袖子,倾身向他,似乎一重铁链还不够,还得加上他本人亲身的看守桎梏,他才不至于丢下他跑掉。
“是的,为了你,”谢兰因顺着袖子捉住他的手,很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明明只有我是最爱你,最在乎你的人,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肯相信我?到底要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肯好好看看我,你以为这一切就是我想要的吗!”
他受伤害的表情刺痛了寒无见,寒无见想伸手抚摸他,但是被铁链束缚住了。
“我相信自己看到的。”寒无见道。
“说到底你不还是在埋怨我,怨我杀了你父亲,可是没有!我没有杀他,你为什么不能理解这个事情?我连这个想法都没有,是他自己撞过来的,这一切根本就是他自己选的,你凭什么归咎我,凭什么?”
他的过分激烈,只能得到死水般寂静的回应,这几日寒无见已经听惯了他这番说辞,于是闭上眼睛,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话了。
谢兰因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拔出匕首,强塞进寒无见手里,握着他的手对准自己喉咙,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替你父亲报仇,怎么样?你这样一天天的究竟有什么意思?如果你恨我你就来杀我啊,我等着呢,你为什么不动手?刺进来,我给你这个机会,杀了我,让大魏跟我们一起陪葬?”
寒无见抓着匕首,紧盯刀刃,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最终握不住,他挣脱谢兰因,脚上的铁链差点把他绊倒,他强撑着桌面,喘气,手指发抖。
匕首掉在地上,谢兰因扶住寒无见的肩膀,重新充满期待地望着他,把他抱进自己怀里:“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你明明知道你父亲不是我杀的,你什么都知道,你还爱我,你舍不得伤害我,你根本就离不开我。”
寒无见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铁链,谢兰因紧紧压着他,他能感受到谢兰因身上暴涨的体温。
“放过我吧,这样你也会解脱。”寒无见只是如是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要说这种话,你真以为离开我你就会变得更好吗,除了我根本没有人全心全意真正对你好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谢兰因开始抚摸他,捧着他的脸开始吻他,两个人的手指在台阶上纠缠,一个想挣脱,一个强制地追寻。
谢兰因把他牢牢制在怀里,一边吻一边含糊其辞,“你不要逼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别这么看着我,我对你够好了,我对你忍无可忍,我不是非你不可,是你应该来求我,求我啊。”
寒无见侧开脸回避,白衣被撕裂,落在他腿侧,他没有因为裸露而感到羞耻,更多是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只有在被突然进入的时候才绷紧身子,连同支起的长腿和脚趾,谢兰因入得太深,他皱了一下眉,脸上无动于衷的神情被破开了,谢兰因就喜欢看他这幅表情,强行的忍耐,难受,因为痛楚和€€€€快感,谢兰因太清楚他的身子了,很好地在他的临界点辗磨和试探,勾动,撩拨,又猝不及防地贯彻,寒无见无法控制生理地软在他怀里,伏在他肩头。谢兰因还在强迫他求自己,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眼中出现了银光,也许身体上的痛苦给了他很好的发泄口。
谢兰因看到他眼中的泪,心中一阵慌乱,他抬起寒无见的下颌,作出一副很厌恶的样子,抽身开了,穿好自己的衣服,把披风扔在他身上,转身离开。
“你说什么?”李静已经无意看下面的蹴鞠了,此刻一颗心都被旋起,她的声音略大,导致好几位皇室女眷向她投来目光。
意识到自己的不得体,她匆匆离开,走出后不久遇上李容清,李容清独来独往的,这次却和好几位翰林有说有笑,见到李美人,其他人回避,李容清与她借一步说话。
“最近陛下公务繁忙,却三番五次召见寒小公子,你有听见什么风声吗?”
“可能跟寒老的死有关吧。”她淡然道,内心实则不太想跟兄长谈论这个,“陛下此前对寒小公子就很优待。”
“那是因为跟寒公子亲缘关系又生的相似的缘故吧。只是最近频繁地有些可疑了些。”
“这个静儿也不是很清楚,话说,静儿记得小公子也是您教过的学生吧。”她一笑,“静儿还有事,先走一步,兄长慢走,仔细脚下。”
她走两步,听见李容清道:“你是大魏的皇妃,但你也别忘了,你是谁家的女儿。”
“我是李家的女儿,”她道。那可就不会只是个皇妃了。
谢兰因等太医过来后,自己先回了御书房,再到李静处用膳,李静表现得全然不知他中途离去找寒无见的事,全程落落大方,有说有笑。
谢兰因打量她,发现她已经退去了刚开始的那股幼稚、清澈单纯的少女气息,改而成一种洗练过的优雅知性,更有女人味,但这只会令他联想起他姑姑,对他基本上构不成吸引力。李静全然不知这点,以为自己已经开始有了些魅力,更加表现自己的善解人意。
谢兰因也知道自己有些忽略她,加上在寒无见处受挫,李静的温言软语体贴动人越发让他觉得对不起,这可能是唯一真正在乎他感受的女人了,如果他母妃生下过女儿,说不定就是这个样子。也说不定会很讨厌他。
“你最近想要什么赏赐吗?”他问李静。
李静笑:“陛下怎么老这么问臣妾。其实只要陛下好,就是对静儿最好的赏赐了。不过,静儿也想斗胆为一个人求个恩典。”
谢兰因略微猜到了。李静道:“寒公子久居不出的,难免身心染病。静儿觉得,不如带他外面走一走的好。听闻陛下近日召见寒小公子,他们是叔侄,不若叫他们见一见?”
寒景行进宫觐见,他换了正装,但是头上缠着白色抹额,以示为祖父悼念。
谢兰因看着他长大成人,越发像他叔父的模样,心猿意马地和他谈了几句,忽视掉他眼中强压的仇恨和紧握的拳头,让他宫中住一段时间,闭口未谈寒无见,反而说起他另一个师傅的事情。
寒景行还以为他说李容清,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是顾影。
顾影不是被关了么。寒景行心神动摇,他为什么一直留着他?
寒无见情事过后果然又生热病,太医料理一番,吩咐不许打扰,寒无见一个人躺在床上,宫女帮他盖好被子,犹豫地看着他脚上的铁链,最后还是一位宫人小跑过来,道:“寒公子的铁链当然不许摘掉,但是念在他尚在病中,特许帮他在铁链接口处裹上一层软棉花。这还是静美人为他求的恩典呢。”
棉花也拿来了,宫女接过,道:“静美人可真是细心。”
寒无见手腕都磨出血痕了,也叫人不忍看。虽然陛下是有好好招待他,但说到底他是个囚犯,陛下不许人跟他说话,还要不同的人监视他,一五一十地报告上去。寒公子还要侍寝。还不许叫人知道这些。
床上的寒无见似乎做了什么噩梦,正在虚弱地呢喃,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能感受到他语调的痛苦。宫女们相互望望,对视一眼下去了。
寒无见深陷泥沼,在梦里,他才是沾满猩红鲜血的人,面前血流满面的人从父亲变成了谢兰因,一遍遍问他为什么,明明自己那么爱他。他跪倒在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手上无法洗脱的罪孽。谢兰因走到他身边,道,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人了。
寒无见惊醒,仍在发抖不已,谢兰因在他床沿坐了许久了,只是想摸他的额头,反而被打了一掌,两人互相对望,束缚着他的铁链横亘在二人跟前,烛光摇曳。
“走开。”过往一幕幕在脑中飞快闪过,停留在父亲死亡的画面,与及他如何哀求母亲让他进去被拒绝、甚至没有看他一面,与及他如何抱着父亲的灵位走回来,又遭到谢兰因的强迫与囚禁,屈辱和痛苦,一幕幕,一场场,噩梦和现实交织,他一时无法分清。望着错愕不已的谢兰因,他又说了一遍,“走开,别碰我。”
谢兰因一把扭住他的手,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你是我的人,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来人,把药给他灌下去。”
药送上来,但最后还是他自己喂了,寒无见迟钝着看着送过来的汤匙,没有张嘴。
“我召见景行了。”谢兰因眼神冷峻,又把药再吹了吹送过去,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道,“如果你想见他,最好听话。张嘴。”
寒无见果然张嘴。
旁边的夏知纳罕又有几分好笑,谢兰因面对寒无见无计可施简直到了失控的状态,今天讨好明天威胁,软硬兼施,阴晴不定令人发指。
第240章 不过来
景行来了,寒无见也并未想问什么。想到景行,就会想到父亲,母亲,他现在感觉就像在等死,他既想见到他们,又不想见到他们。也只会是多几个伤心人罢了,有时候争如不见,比至死埋怨不堪要好得很。他已经无颜面对了。
“只要你乖乖的,好好的,我什么都给你。你放心,把一切都交给我,什么都会过去的,”谢兰因把他的碎发勾到脑后,爱抚道,“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给你最好的,只要你听话。”
在这幅割裂般的既冷漠又深情的面具之下,他走近寒无见,低头吻了吻他,寒无见这次也没有拒绝,但仍然无动于衷,仿佛还沉浸在那个可怕的噩梦里,无法自拔,在外只余下一具被剥离了魂魄的木偶。
顾且来到御书房里,谢兰因把奏请诛杀寒氏的折子放在烛台上,纸页很快泛黄,烤焦,簇起的火焰险些吞没他沾满墨迹的手指。
顾且请完礼后道:“陛下,老臣有话直说了,我是来劝你的。”
谢兰因把灰烬扬进纸篓,安然不动:“顾叔父,我以为您会大力反对呢。”
“老臣当不起陛下这声叔父了,在来之前,我已经压制妥帖好个人情绪,但凭着对王爷和陛下的忠贞,我还是恳求陛下,千万放弃过继的打算。老臣不想谈论这是个何种荒谬的打算,就陛下自己也能想到,也应该想到外人和天下又要如何看待这种事,过继外戚子弟,南辰王世子还没死呢。”
“南辰王反了,何况他儿子谢阑珊早就是死罪,朕怎么可能要他过继?”
“没有南辰世子,还有其他的宗室子弟……”
“没有,”谢兰因冷漠道,“他们都会死,没有人能够排在我定下的继承人之前做储君,我不要祖制替我做决定,我是皇帝,我还活着,谁该接那道旨我说了算。”
“您当然可以做决定,但选择寒景行,您会不会太草率了?先不说寒景行是谁的儿子,光是他的年纪,已经过了可以过继的年纪。您可知道,白眼狼是养不熟的,何况是眼见过自己祖父如何命丧高堂的白眼狼。”
“寒景行很早之前就养在我膝下,这些年我一直视他如己出,我没有草率从事,立他做储君是我深思熟虑过后的事情,这些年他一直享受着皇子的份例,是因为我早意识到这一天,早暗中做好打算,只要您一口同意,我未来也好把他托付给您。”
“您做这些煞费苦心,但您知道,他们不会领情的,你做这些无非是为了讨好寒无见,为了寒景行的名正言顺,您不仅想除掉所有可能会顺位的继承人,还想追封寒氏族人,你追封寒祁之为护国公,这难道不是打你自己的脸吗!”
谢兰因听了居然丝毫不觉生气:“你们要我想一个可以过去的办法,这难道不是你们想要的吗?追封寒祁之,至少堵住悠悠之口。还是说,你什么时候变成支持战事的一方了?”
“如今都是箭在弦上,如无必要,这仗自然可以不打。只要陛下还在一天,大魏自然就是国泰民安的。但是您未免把身后事计划得太荒谬了!”顾且道,“如果像一开始就决定的那样,彻底铲除这些旧士大族的根脉,又何至于麻烦今天。”
“够了,不必再谈论这些了,有什么问题起草了送去内阁吧,朕乏了,来人,送顾将军出去。”
谢兰因叫了人,知道谈话结束,侍从才依言而入,拉门,掀帘,在默许的情况下挑亮烛台。
谢兰因又叫住顾且背影:“对了,顾叔父,劳烦你为朕和大魏操心,也该是时候去看看小影了,他这些天应该也过的不容易吧。”
顾且道了一句“多谢陛下”快步离开了。
侍从问:“陛下,您今晚上是服药还是?”
“不了,”谢兰因道,“明天再拿来吧。把许太医叫过来,”他看了一眼写在宣纸上的记事,“不,叫他四个时辰后再来。去请煦华公子过来,告诉后宫的人,朕今天同煦华公子秉烛夜谈。”
后宫的人,除了一群早已被“束之高阁”的佳丽,就只有静美人和寒公子了。还有守寡后常年居住宫中的安平公主,这是例外。
身为皇室公主,但拥有自己的封地,皇帝再如何费尽心机收还土地,也没能动摇到公主的根基,除了人文层面问题,更多是地域因素,还有许多不能放上明面的阻力。于是陛下想了一个很直接的办法,强制公主留在宫中€€€€以待嫁的名义。尽管公主的年纪已经到了令这件事不合理到可笑的地步了。
“这没什么。”谢池道,“青春不能挽留固然令人遗憾,但青春是可以通过很多东西弥补的。”她皱着眉打量着自己手指上因为握笔留下的压印,因为失去弹性,已经皱了,“陛下不服药了?新奇,他不难受吗?”
见她总算把话题拉回正轨,陈相因叹一口气,道:“据我的眼线观察,是这样,我们因此有些担心。您有什么高见?”
“这是明摆着的了。”谢池道,“让你的手下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快慢不要紧,重要的是必须交到对方手里,”她递出手下刚写好的信纸,墨迹尚干,并不防着陈相因。
相因大略看了一眼,“您准备出宫了?”
“先不急,只是通知,估摸着过完这个冬天,让谢辞竖好他的耳朵,如果我的好侄儿自己不肯,我们就得帮他动手了。”
陈相因有些犹疑,还没走,谢池取来一方手帕,擦了擦手,“这不是你的风格,”她问,“还有什么事吗,煦华?”
“啊,嗯,是的,”陈相因本来倚在一旁摞着佛经的方桌上的,抱着剑鞘,一下子站直了,灯光显得她身形瘦削,但松竹般挺拔,“也不是,只是€€€€寒无见,”她及时在话题里拉来一个垫背的,每当她需要在公主面前尽快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就会把寒无见拉过来,“听说了吗,杀了寒祁之后,他把寒无见囚禁了。”
“这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吧。重要的是,”她拿起妆奁里一只珠花,金丝嵌宝,熠熠生光,“为了寒无见,他居然失心疯一样想把景行过继成皇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是真爱无见弟弟啊。”说到这个,她明显觉得有些可笑,“追封了寒氏那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为了让景行多少沾一点皇室血统的光,稍微显得体面些,真是可笑。好姑娘,到我身边来,帮我比比这支花。”
陈相因依言走过去,为了压低身量,她半跪下来,让谢池拿簪花比了比。
谢池看向铜镜,对着里面犹如映照潭水的身影道:“这是先皇赏赐给我的,打这只嵌宝珠花的匠人在为所有的公主打制首饰完成后就被父皇赐死了,以保证他的女儿都是独一无二的。如今在天下你再也找不到如此精湛出色的手艺了,真叫人没办法,把头抬起来,等你恢复女儿身的那天,我亲手为你把它戴上。”
宫女煞有介事地告诉寒无见陛下今日不来了,独留了一位琴师侍寝。寒无见恍若未闻,宫女小声劝:“公子,好歹用些膳食吧,陛下今日不会来了,您就用些吧,知道您服丧,奴婢们特意端了一些素食过来,都热着呢。”
她话还未说完,谢兰因就又过来了,一声短促的“陛下到€€€€”过后,就是杂沓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了,宫人们轻车熟路地跪下,近侍恭敬上前,适时而低调地抬臂准备捧住谢兰因解开丢下的斗篷。
谢兰因解下身上的厚斗篷,抬手谢绝试图进一步为自己整理衣装的宫人靠近,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平时多余的宫人,出声:“怎么都是素的,他一个病人,你们平时就给他吃这些?”他把手上的斗篷揉作一团,掷在宫人身上,“怪不得他平时恹恹的。”
宫人们赶紧都把头叩得极低,同时艰难地举着托盘:“陛下恕罪。”
“朕还不打算罚任何人,这都是你们寒公子的功劳。”
于是他们又高呼:“多谢寒公子。”
“行了,都下去吧,把这些通通倒掉,让东御膳房把我的那份端过来,还有上次那个,庆礼上做过我画了圈的菜品,限他们一个时辰内送过来。”
谢兰因一边说,一边净手,擦干,走到寒无见旁边,把铁链拨到一边,环住了他的臂膀,靠上去。
寒无见破天荒第一次道:“不是说不过来么。”
“本来是这样,天气冷了,这些没什么眼见的宫人只会偷懒,我怕他们冷到你,就自己过来看看。”谢兰因在他身上趴了一会儿,像一只慵懒犯困的大型狸猫,发觉寒无见肩膀越发瘦削,他直起身,“你又瘦了,让我陪你吃点吧,都是你之前爱吃的,如果我有空,我就给你亲手做……我扶你起来好不好?”
第241章 姐弟
寒无见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谢兰因很殷勤地给他加菜,嘴里念念有词,持续不断,直到碗里已经满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寒无见拿去筷子。谢兰因心情颇好地帮他执箸,寒无见松开了,谢兰因想亲手喂他,他没有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