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仙阁一直都是皇亲贵族喜来的地方,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每次殿试的考生在考前都会在这里交流心得或者事先小小切磋一番的规律。
“快了,十三日之后就是殿试。”裴翊说着,也跟着祁宴的目光往下看,然后他发现祁宴看的最多的一个人,却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这人裴翊倒也知道,是礼部尚书的长子,李清觉。也是这次殿试最有可能夺得状元的考生€€€€当然,长这么好看,是探花也有可能。
见祁宴总盯着他看,裴翊几乎要被气笑了,他可忘不了沈霖是怎么来的,祁宴有时候的口味,真的是让他颇为牙痒的长情。
“李家这小子就这么好看?”裴翊轻声问了句。
祁宴原本还看得颇为入神,裴翊这么一说,打断了他的入神状态。
于是他一愣,随后问道:“李家小子是谁?”
“就是你盯着看的那个,红衣服的。”裴翊说。
祁宴像是被点中了心思。刚好此时店里的姑娘上来送茶,祁宴颇为慌乱地接过茶,差点洒了水。
姑娘见状忙道歉,祁宴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
他抿了一口后,说:“只是觉得这小子挺有才学的。”
“沈霖也挺有才学的,也好看,怪不得你当时能看上他。”裴翊轻飘飘地说。
祁宴捏了捏眉心:“我要是还是看上沈霖那时候,肯定也会看上这小子,但现在我都是你们的阶下囚了,还有什么心思?”
“最好是这样。”裴翊看着他,语气似在开玩笑又好像认真,“祁宴,被你这样的人喜欢上,是一生的不幸。”
“你还记得你现在的身份就好。”他说。
原本难得出来一趟,祁宴虽然身上很乏力疲惫,但是心情还行,被裴翊这么一说,也是兴致全无了。
裴翊倒是神色只沉郁了一瞬便恢复了。
尽管兴致不佳,但是难得出来一趟,祁宴还是没有立刻回去,毕竟下一次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而且现在再回到那个地宫被关着,心情只会更糟。
他在集市上逛了好一会儿,等到暮色四合时,才跟着裴翊回到了地宫。
他依然被蒙着眼睛带回去,结下丝绸时,已经再次身处在那间幽暗奢靡的地下宫殿中,而眼前坐在桌旁的沈霖,似乎已经等他们多时了。
沈霖手上拿着一个白玉盒子,看着祁宴说:“陛下,今日该服药了。”
“什么药?”经过起先裴翊跟他说的入骨香的事情,祁宴此时对沈霖说的药都十分警惕。
接着他便看到沈霖打开了盒子,里面的药似乎跟昨日沈霖塞到他嘴里的入骨香一模一样€€€€尽管当时沈霖的动作太快他也只是惊鸿一瞥。
祁宴立刻皱起眉,厌恶和排斥的神色十分明显:“我不吃。”
见他这样异样的反应,沈霖转头看向祁宴身旁的裴翊,抬眸问道:“你告诉他了?”
裴翊并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沈霖蹙眉,似乎对裴翊颇为不满,但是也没说什么。
“算了。”他说着,放下盒子,拿起另一重煎服的汤药,“那陛下把这个喝了吧,你昏迷三年,身体亏空,根基受损,必须调养。”
祁宴摇头,冷声道:“我凭什么信你,再说,我是死是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沈霖知道祁宴还是不信他,担忧这碗药也掺了入骨香,或是其他跟入骨香类似药效的东西。
他神色自若地端起汤喝了三分之一,然后对祁宴说:“如此一来,陛下总该信了吧?”
祁宴还是不喝。于是一向眉目柔和的沈霖也沉下了眼:“陛下,你知道的,就算你不喝,我也有的是办法给你灌下去,何必这么自讨苦吃呢?”
祁宴袖下的双手握起,这种处处受制的感觉真的让他烦闷无比。
但是他也知道沈霖说的话不假,别的不说,等会儿他的手上就要被再次扣上链子,他此时身体虚弱,根本没有半点反抗这些人的可能。
既然沈霖自己都喝,应当是没有太大问题。
他走过去,把那碗药一饮而尽,然后对沈霖说:“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尽管知道祁宴此时恨毒了他们,他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还是让沈霖眉心一紧。
他往门外走去,临走前看了一眼裴翊,垂眸轻声说道:“你克制点。”
裴翊却笑了:“你跟我说这个,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昨晚不当人的是谁?
“裴大人,你又不懂医术,我可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沈霖说。
他们距离祁宴有些远,声音也低,因此祁宴也没有听见他们之间具体说了什么。
他下意识有些紧张起来,担心自己做的手脚被他们发现了。
是的,难得能出去,祁宴怎么会什么都不做。而且他作为曾经的大国君王,开疆扩土,治国有方,大多数帝王没做到的事情他都做到了,怎么可能没留后手。
他留的后手很多,但是其中裴翊不知道的、又恰好能在京城联系上的,却是不多,思来想去,也只有茗仙阁合适。
茗仙阁其实是他的暗中的一个情报组织,他借着李清觉分散裴翊的注意力,然后趁着那姑娘给他送茶的功夫,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
仅仅凭着茗仙阁,恐怕很难将他救出,毕竟无论是祁闻淮还是裴翊、檀钰,他们手中的势力都是难以想象的。
但是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当时他培养的那一批暗卫和死士还有一些残部在。如果还在,那茗仙阁的人应该是能联系上的。
他今天本就身体不适,走路缓慢实属正常,他借此在路上也留下了不少记号。
一旦他能够脱离这些人的掌控,离开这里……他会让他们知道没有将他杀了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
尽管沈霖警告了裴翊,但是第二天他还是只能回来给裴翊收拾“烂摊子”。
祁宴连续两个晚上被他们毫无克制地折腾,原本就虚弱的身体直接发起了高烧。
一大早跑来的沈霖看到床上脸色潮红中带着苍白的祁宴,面色直接黑沉如水。
“他刚苏醒,身体现在还很虚弱,你是不是恨不得把他折腾死了才算满意?”沈霖质问裴翊。
裴翊看着床上昏睡的祁宴,也颇为担忧。
他也知道祁宴身体虚弱,然而他对祁宴到底是又爱又恨,那种情感他自己都无法理解和控制,加上昨天受了那李清觉的刺激,他更是有些不受控了。
这点,要是谢以宴知道裴翊在想什么的话,可以给他作证。
他感觉裴翊可能是被压得太久了,也可能是这么多人里面,只有他没有被祁宴“喜欢”过,所以变态了。
昨天白日还好好的,一到炕上他突然问祁宴,是不是就喜欢李清觉和沈霖这种长得清清秀秀、年纪又小的。
他问还不要紧,一边问一边把祁宴往死里弄,祁宴都没办法回答他。
他也不用祁宴回答,自己就否定了自己,又说,不对,靳骁就不清秀,祁闻淮也称不上清秀,怎么他就这么喜欢这两个人?
他这句话也没说错。祁闻淮那长相,要说是清秀型的也太昧着良心了,他就跟九天玄仙下凡似的。靳骁就更称不上了,他这种人形兵器要是长得“清秀”,还怪渗人的。
裴翊也称不上清秀,他的相貌非要形容的话,只能用俊美又矜贵来形容,一看就是世家出来的天之骄子。
裴翊问了一通,发现祁宴喜欢的,几乎什么类型的都有,连商止聿这样美得都不像男人的他都喜欢,就是唯独不喜欢他裴翊。
于是他就更疯了,笔逼着祁宴说喜欢他,祁宴还有点力气和余力的时候,嗤笑他痴人说梦。到后面神志昏聩,双眼都是生理性泪水的时候,也只能在他耳畔哑声地一遍遍重复“喜欢”。
裴翊这辈子机关算尽,心眼比藕节还多,前二十多年都不知道“失控”这这两个字怎么写,却在祁宴身上一次又一次破例。
地宫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檀钰大步走过来,看着床上和床前的三人,挑眉问道:“怎么了这是?”
“他发热了。”沈霖低声说。
檀钰一愣,随后突然嗤笑道:“我还当他怎么了,不就是发热么,你们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祁宴睡得不安稳,先前裴翊和沈霖都克制着音量,他没有醒来。此时檀钰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让祁宴眼皮微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檀钰低头看着他。
“檀钰……”祁宴眨着眼睛,勉强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你来……干什么?”
“你不知道么?”檀钰扬眉,“我们约定好了,一人一天,今天轮到我了。”
“沈霖说你发烧了,那正好。”
“……什么?”此时烧得有些迟钝的祁宴下意识问道。
檀钰凑近了祁宴的耳边,低声说:“听说,发烧的人,……的地方也会很热。”
祁宴瞬间皱眉,他胸口起伏,似乎被檀钰气坏了。只是此时没有力气,连站都站不起来,最后只能拿起身边的枕头狠狠向檀钰砸去。
檀钰不是当初那个骄纵娇贵的小侯爷了,那块玉枕砸在檀钰身上一点影响都没有,檀钰反倒还哈哈大笑了起来。
眼前这一幕,何其眼熟。
只不过当时办法用尽,只能撒泼用枕头砸祁宴发泄心中的无力和爱而不得的人是他檀钰。
如今这个人,已经变成了任他施为的阶下囚。
第84章 我当皇帝的那些年(24)
“檀钰。”沈霖拉住檀钰,神色中隐隐透露着警告。
檀钰转身看向沈霖,失笑道:“现在就这么紧张他了?你可别忘了,你当初那副丧家之犬的模样,都是拜谁所赐。当初眼都不眨把他往绝路里逼的人又是谁?”
“这才多久,你就心疼了?”
是裴翊带着沈霖来见檀钰他们的,那时候的沈霖在檀钰眼中,确实只是一条狼狈的丧家之犬,只是双眸中燃烧着一团令人心惊的孤火。
“再者,你要是真的这么担心他的情况,也该是你跟裴翊反省吧,把他干得半死不活的,可不是我。”檀钰挑着眉说。
原本骄纵的小侯爷,此时已经变成了眼前这幅痞气的模样,那长而浓密的睫羽下是一双纯黑色的眼眸,眼下的泪痣和眼尾上挑的弧度,都给这张脸带来了一种€€丽又邪肆的气息。
沈霖一向懒得跟檀钰这些人起口舌之争,更别提檀钰这满口粗鄙之语。
十几年的圣贤书到底是给沈霖留下了一些刻入骨髓的习惯和秉性,让他不会把自己心中黑透的念头搬到台面上讲€€€€当然,作用极其有限,只是让他勉强带了一层假面而已。
“他今天要好好休息,你明日再来吧。”沈霖说。
这下檀钰就不乐意了:“怎么着?你跟裴翊爽完了就掀碗了?”
沈霖拧了拧眉心:“你明日再来,不也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檀钰一副不饶人的架势,“说好了一人一天,怎么你就能多一天?”
“我不动他,他喝完药我就走,他需要休息。”沈霖看着檀钰说,他的神色也逐渐不耐起来,“你今天再折腾他,是想我明天过来给他收尸么?”
檀钰已经完全成了混不吝的性子,看起来似乎真的一点都不在乎祁宴的死活:“真要是被我干|死,那不也是挺好?”
“你到底想怎样?”沈霖沉声说。
“算了,我也不想怎样。”檀钰说着,坐到祁宴的床边,“就按照你说的办,明日我再来。但是,今日也是我陪他,你沈霖,给他看了病就走。”
见沈霖神色不愉,似乎张口想说什么,檀钰摆手道:“你放心,我今日不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