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当备胎也不容易 第75章

檀钰脸色铁青,他想到了北镇王青紫的尸首,又想到祁宴毫无生机的模样……无数念头在他心中交织相撞,让他看不清自己的所思所想,反而涌上了一股戾气。

“韩将军,你跟本王自小情谊深厚,这等大逆不道之言本王就当没听过。但你说那祁宴是明君贤君,真是可笑至极,他一个残害忠良,嫉贤妒能的昏君,何谈‘贤’?!”檀钰振声质问。

韩奇看向檀钰,语气犹疑:“王爷说的,可是北镇王被赐死一事?”

“不然能是何事?我父一生都镇守边疆,兢兢业业,劳苦功高,可他祁宴却担心我父功高盖主,一杯毒酒就刺死了他。这等容不得贤臣忠臣的君主,难道不该死?韩将军,我父待你不薄,他死得这般不明不白,你还护着杀他的窃国贼?!”

韩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颇为犹豫,但他最后还是开口了:“王爷,启乐帝赐死北镇王之因并非他功高震主,也并非启乐帝嫉贤妒能。”

“自启乐帝登基以来,他发展农事,减少赋税,无数百姓从前艰难度日,食不果腹,但之后却家家有余粮。西北边疆经常被蛮族侵犯骚扰,启乐帝御驾亲征,无数百姓征召入伍,西北军的数量从二十万增长到五十万。再加上粮草源源不断地供应,军中兵强马壮,西北军已然是前所未有的壮大。”

“西北战事结束后,启乐帝返京,但西北军依然掌握在镇北王手里。北镇王原本是忠心,可如此之大的诱惑就在眼前……”

韩奇说到这里,檀钰心跳如鼓,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韩奇看到檀钰的神色,便知道檀钰此时已经有所猜测:“王爷,北镇王早有反心,他暗中策反军中将士,豢养私兵,甚至……他还和外族结盟,通敌以卖国。”

一番话说下来,韩奇的语气早已颤抖。

话落,韩奇的衣领就被檀钰狠狠揪起:“你胡说!我父怎么可能会造反通敌!”

在韩奇刚刚说北镇王面对诱惑之时,檀钰也隐隐能猜到或许他父亲生了反心,甚至付诸行动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韩奇居然还说北镇王和外族结盟通敌!

韩奇脸色苍白:“王爷,这些绝非卑职信口雌黄,当时通敌的信件和信物都在,信中北镇王向外族承诺,他若登基,将划三分之一的大夏疆土给他们。甚至北镇王偷偷放外族近国境,在西北劫掠了三四个城池后放他们离开。王爷可曾听过一年多前的玉安、北月城失手,被劫掠大量秋粮和金银之事?三城加起来死了上千百姓,之后又闹起了饥荒,惨不忍睹!那并非是西北军疏忽,而是北镇王有意而为之!”

“启乐帝早已察觉到北镇王有反心,所以他才将你带入京城做‘质子’,然而权力的诱惑太大,北镇王在你仍在军中之时便意图谋反……北镇王此等罪行足以诛灭九族,但启乐帝念在北镇王曾经的功绩,以及启乐帝和……和王爷你的情分上,只是赐死了北镇王,株连当时参与造反通敌的党羽,并未再动檀家后人及家眷。”韩奇语气哽咽。

北镇王也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上司,他走到这个地步,韩奇心中同样不好受。

他抬头,红着眼看着檀钰:“甚至,启乐帝还答应北镇王,不向外界透露西北檀家通敌造反一事,也不会将这件事告知于你!”

檀钰双手颤抖,心中无数念头翻涌。

若真如韩奇所说,那祁宴仅仅只是赐死镇北王,已经算得上是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就算没有通敌,仅仅是造反,留下后人便是遗患无穷。

更令他没想到的事,原来他入宫是因为祁宴要牵制和警告他父亲,可他父亲到后面却顾不上他的安危,反倒是祁宴看在他的情面上,给檀家留了生路。

檀钰虽从小骄纵,但也是生在军中,他对叛国通敌深恶痛疾,怎么能接受他的父亲做了这样的事?

“你凭什么这么说?就凭你一张嘴?!”檀钰赤红着眼盯着韩奇。

“那日审问镇北王时,卑职也在场。所有的信件,信物,都已经被启乐帝找出,上面又镇北王的字迹和亲印,甚至还搜到了镇北王违制的龙袍……这些证据被启乐帝带回了京城,王爷若是不信,便去寻吧。”韩奇闭眼,语气颤抖地说。

“来人。”檀钰冷着脸说,“把韩将军关进地牢。”

“在本王回来之前,谁都不许放他出来!若本王回来发现你说谎了,本王便将韩将军凌迟活剐!”檀钰看着眼前被人押解的韩奇,厉声说道。

话落,他转头便跨马离开了军营。

……

那些东西见不得人,真要是藏,应当是藏在宫中。

城破之日,宫中很乱,很多人趁乱偷窃打砸了宫中物品,但那般重要之物,应该藏得很深,或许还能找到。

檀钰回京之后,派人秘密在宫中搜寻。

祁闻淮的手段并不简单,但是他也是刚刚登基不久,无数事务要忙碌,对宫中的掌控力还没那么强,因此在檀钰的小心之下,他还是能找到机会在宫中寻找东西。

找了五日,在祁宴曾经寝宫的暗格处,找到了韩奇所说的东西。

没有找到龙袍,但信件和信物都有,上面的印章和字迹让檀钰明白这些东西除了他父亲之外,不可能再出自他人之手。

黑夜孤灯中,檀钰看着手上的这些信件,嘴角蓦地呕出鲜血。

第99章 一周目死遁之后的番外(3)

他双眼赤红地翻阅着一封又一封的信件,直到最后翻阅到一封字迹不同的信。

但是檀钰同样一眼认出了这封信上的字迹,是属于祁宴的。

而信上的前两字就让他心头巨震,因为信开头两个字便是“檀钰”。

这是一封写给他的信。

他没有先看信的内容,而是转头往最下面看了落款的时间,是五个月前,正是祁宴缠绵病榻之时,也是在檀钰去祁宴寝宫找他的一月之后。

“檀钰,若见到这封信的是你,想必这大夏之君已不再是孤。北镇王死前求孤勿将其通敌造反一事告知于你,考虑到你嫉恶如仇的性子,孤替他瞒下了。但北镇王通敌一事牵扯甚大,恐怕瞒不了多久。若你通过蛛丝马迹找到这些证据,可见你已然是知晓一切了。”

“孤留此信,实乃有事相求。皇兄向来性子淡薄,他突起夺位之心,定然另有原因。孤命人探查后,揣测许是皇兄以为当年先帝元后之死乃孤所为。元后曾欺辱宸妃,孤自是厌恶仇恨,然其乃皇兄之生母,孤怎会杀害?但此事一经多年,孤并无证据证明非孤所为。知晓皇兄心中芥蒂后,孤命人调查当年元后死因,时隔多年,当年故人早已所剩无几,反而愈发扑朔迷离。调查进展缓慢,若城破之日孤仍未找出真相,还望你代为转达。”

“请皇兄留意当年的李氏和阮氏,乃德妃和容妃之族。种种线索皆指向此两族,只是依旧未曾发掘切实之证。”

“无需对孤有愧疚之心,孤从未想过当一辈子皇帝。大夏交给皇兄,孤亦是心安。望告知皇兄,务必善待百姓。”

越是看这封信,檀钰的心跳和呼吸就越是急促,此时他才知道,原来祁宴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他们造反的原因,甚至他可以轻易地解释这些。尽管先帝元后一事没有证据,可北镇王一事却是人证物证俱全。若是他能早些与檀钰解释,至少檀钰是站在他这边的。

檀钰知晓他们的大部分计划,同样不会让祁宴不明不白地中毒,不明不白地缠绵病榻。可以说,只要他将一切告知檀钰,祁宴的胜率将大大增加。

但是祁宴从未想过告诉檀钰。就连这封信,都是和这堆证物放在一起,也就是说,若非是檀钰自己发现北镇王被赐死一事的真相,这封信恐怕永远都见不了光。

祁宴早已做好了将皇位给祁闻淮,而他自己服毒自尽的准备……

甚至,就算没有他们二人对祁宴的误会,祁宴也早已做了这样的打算。如今想来,祁宴为了商止聿,不仅屡次惩戒沈霖、靳骁等人,甚至也屡次为难了祁闻淮。或许这就是祁宴在逼祁闻淮造反,他就是想要将江山拱手让给祁闻淮!

其余的人,无论是他还是沈霖、商止聿,还是靳骁……都只是祁宴这项计划的工具,他们连消遣的作用都只是顺带的。

哪怕想通了这一切的关窍,檀钰对祁宴却再也无法提起一丝的恨。他知道祁宴对他已是仁至义尽,祁宴是看在他的份上才徇私保全了檀家,亦是顾虑到他才瞒下了北镇王通敌一事……哪怕这比不上祁宴对祁闻淮用情之万一,充其量不过是祁宴为了祁闻淮而顺便做的事,但……

不知何时信纸已被泪水模糊,檀钰连忙将信纸收起来,喉间满是腥甜。

…………

不用檀钰主动找祁闻淮,祁闻淮没过几日便将他召入了宫。

听完了祁闻淮算得上是漫不经心的质问,檀钰才明白原来前段时间他让人去皇宫搜寻物品之事早已被祁闻淮知晓,只不过他放任了,此时才追究。

“檀钰,命人私闯皇宫,偷窃宫中之物,究竟所谓何事?”

那封信早已被檀钰烧毁了,连带着其他的信件和证物。北镇王通敌造反,一旦泄露出去,檀家九族上万条性命都会保不住。哪怕檀钰此时已是不在乎性命了,但是他也不会送自己的家族和那么多人命去死。

他只是缓缓抬头,看着祁闻淮:“臣受人提点,去皇宫寻些祁宴遗物。”

听到他这般说,祁闻淮原本淡漠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那似乎不仅是单纯的生气,而是杂糅着许多复杂情感的情绪。而感同身受的檀钰,轻易就能看见这些情绪中蕴含的痛苦和悔恨。

但是祁闻淮开口只是说:“祁宴早就被你我等人逼死,还要他遗物有何用?”

檀钰捏紧拳头以舒缓连日来心中的痛苦和窒息,勉强开口说:“他给臣,留了一封信。”

祁闻淮骤然攥紧扶手,语气变得凌厉:“什么信?”

“一封他想让臣代为转达的信,关于当年元后被害一事。”

“说说看。”手下的扶手在祁闻淮控制不住的强大内力下顿时化为齑粉,但祁闻淮依然勉力用镇静地语气问道。

“他让陛下留意当年德妃和容妃两家,元后被害一事,应是这两家所为。只是当时时间紧迫,他未调查出切实之证就……”檀钰说到这,话语一梗,便是说不下去了。

“他对母后仇恨至极,母后又是在他拜谒之后暴病而死,分明是他将母后逼死,何须推脱狡辩!”祁闻淮的语气越发冰冷。

檀钰却双眼泛红:“祁宴留给臣的信上,说了这样一番话:元后曾欺辱宸妃,孤自是厌恶仇恨,然其乃皇兄之生母,孤怎会杀害?”

她是你的母亲,我就算再恨,又怎么会去伤害你的母亲?

祁闻淮浑身巨震,一向冷静淡然的作态荡然无存,他一字一顿地沉声而问:“信在哪?”

“被臣烧了。”檀钰平静地说。

“那便是你空口胡言,孤如何相信?”祁闻淮的神色宛如尖刀般看向檀钰。

“陛下查验了李氏和阮氏两族,一切便自有分晓。若调查无果,檀钰愿随祁宴一同赴死。”檀钰木然地说完这句话,便欲转身离开了。

在踏出门槛的最后一刻,他突然又回头,声音暗哑地说:“祁宴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让臣向陛下转达。”

“他希望你,善待大夏百姓。”

……

元后被害一事时隔已久,而且曾经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死了,调查起来非常困难,哪怕是祁宴,都调查了许久。但是他把范围缩小到李氏和阮氏两族后,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调查出来的结果并不复杂,李氏送的屏风,阮氏送的香囊……都有剧毒。

李氏是四皇子之生母,而阮氏,却是七皇子的生母€€€€那个被祁闻淮重视却死在祁宴手中的七弟。

第100章 一周目死遁之后的番外(完)

同时参与调查的还有裴翊,檀钰同样将一些事情告诉了他。

当得知这个结果时,他看着身前瞬间颓败下来的祁闻淮,心中的讽刺却比他更甚。

祁闻淮的脑中一直重复着檀钰和他说的话,在此时一切真相都呈现在他面前时,脑海中的声音嘈杂如锁链,将他重重捆绑。

€€€€元后乃皇兄的生母,我岂会害她?

祁闻淮是相当会看人的人,曾经,他也自以为自己将祁宴看得很透。

祁宴是个很有天赋的小狼崽子,幼时屡遭欺凌,半生坎坷,但是这些都只会变成他不计一切去强大自身、千方百计去得到力量的养料。

他够聪明,够坚韧,也够狠。那些欺凌不会让他放弃自我,但却也永远不会放下过去。

所以他一旦得势,一旦靠着自己走到了那个位置,他就会不计一切地展开报复。所以祁宴即位后,曾经的仇人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下,京城风声鹤唳,血流如注。

而他的生母,钟若蘩,就是祁宴最重要的仇人之一。她在宸妃失势后屡次欺凌宸妃,以至于宸妃最后的几个月过得惨淡无比;她甚至还让人用木锤生生敲断了彼时才四岁的祁宴的手骨。

所以当有人把祁宴害死钟若蘩的证据呈现在祁闻淮面前、并且把钟若蘩对祁宴和宸妃所做之事告诉了祁闻淮时,祁闻淮没有其他怀疑,下意识便相信了是祁宴害死了钟若蘩。他自以为太了解祁宴,若他的母后真的做了这些事,祁宴不可能放过她。

正如祁宴所说,祁闻淮生性淡薄,无论是对权力还是名利,甚至是……亲人,他都不是特别在乎。他只是勉力把自己套进仁义礼智里,但骨子里的淡漠却挥之不去。唯一有例外的,是祁宴。

这个坚韧倔强、睚眦必报的小狼崽子,如一团孤火般闯进了他的生命中,由此成为了不同。最后和祁宴争夺皇位时,祁闻淮不是不能赢,只是他看着小狼崽子眼中的执着和渴望时,竟然下意识松了手。

他已经做好了余生当一名闲散王爷的准备,直到他被祁宴绑入宫。

第一时间是厌恶和恼怒,可慢慢地,这两种情绪却逐渐流于表面,他开始觉得,这样也不错。

祁闻淮没有那么多世俗的是非羞耻观念,那只是他的外壳罢了,只是从前的他没有想要的东西,所以伪装成了那个样子。而一旦有他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些可有可无,他也并不觉得被祁宴当做“妻子”有什么可羞耻的,就算祁宴是他名义上的弟弟。

他开始觉得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或许也不错,他的部下屡次联系他,都被他单方面切断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祁宴开始有了别人,甚至一个又一个。祁闻淮面上不显,心中的暴戾却在翻腾,恨不得将这些人统统斩于剑下。

但无论祁宴身边来来往往多少人,他在祁宴心中始终是最特殊的,他靠着这一点勉强支撑了下来。

直到商止聿出现了,他突然发现祁宴对他的特殊和对商止聿的特殊比起来,似乎不值一提了。哪怕他能感觉到祁宴其实意有所图,但心中那团火还是将他烧得不得安宁。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