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方才老夫讲到何处了?”
虞渊……当然不知道。
他旁边的弟子扭过头来,小声朝他作口型。
虞渊感激地看他一眼,凭着前世隐约的记忆,嗓音镇静,不疾不徐道:
“混沌神陨,眸为日月,身化山川,脊骨不倒,擎天支地,神格不灭,不灭……”
“不灭如何?”
梁长老的身影隐匿在书堆之后,看不清他脸色,也听不出声音里的情绪。
虞渊再去看旁边那名弟子,那名弟子也满眼都写着懵,显然还没讲到这里。
虞渊无法,只能凭着感觉胡乱瞎猜:
“神格不灭,再生成神。”
“哦?再生成神?神格虽不灭,但却清善与浊恶分离,你倒是说说,怎么再生成神?”
虞渊心说您都没讲到这儿,不是故意为难我么?
看梁长老这样子,大抵是知道他方才不见的事了。只是不知为何,他没向执法长老供出自己。
他索性放飞自我,根据穿越前的神话随口瞎编:
“分离了那就生两个吧,一男一女就做夫妻,两男或两女就做兄弟或姐妹,多好。”
作者有话说:
叮,您订购的《修真八卦报》已送达,解锁人物€€€€传闻中的大师兄。
昆山大师兄,姓梁名百岁,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入门前曾是人间某国皇子,因从小命格不好,皇后为他取名百岁,取“长命百岁”之意。
大师兄一直认为自己的名字很吉祥,直到拜入仙门,踏上修行之旅后,才发现修真界这群人一个一个的命长赛王八,千年万年地活,因此“百岁”这个名字便听起来便不是那么吉利了。
活到百岁在他们眼里居然算早夭。
但不知为何,三师弟依旧很羡慕他的名字。
大师兄也曾好奇过三师弟究竟叫什么,但作为善解人意的好师兄,他一直忍住没问,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漫天星辰默默猜测。
大师兄知道自己有很严重的脸盲症,但这并不影响他生活,反而练就了一身能靠身形衣裳以及动作分辨人的好本事。
若是实在认不出来,他还会喊道友,对着别人一顿猛夸,无往不利。
大师兄对时间的记忆不是很好,时常记错修真界重大事件发生时间,因此一门修真界简史修了五十年才勉强过关。虽然同样姓梁,但梁长老却不会因此徇私,给大师兄放海。
因他总是所忙,时常见不到人,只能出现在别人口中,因此显得犹为神秘。
总之,今天对大师兄来说,也是忙碌的一天呢。
第40章 师父他成事不足
梁长老陡然沉默下来,实在没搞懂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神格不灭,善恶分离。后面便没有了。回去把从混沌未开到此处抄一百遍。”
“是。”
虞渊重新坐下,朝隔壁的弟子小声道谢后,心中则想,从今往后,执法弟子夜间巡逻更严,他就不信这群人还有机会搞事!
待散学回到宸光峰,已是子时。
李林小屋阶前灯芒柔和,将霜色月光融化成流淌的蜜色。
小屋旁的小厨房内并未点灯,却时不时传出翻箱倒柜般的声响,以及一人忙乱的脚步声。
让让这个点早已睡下,虞渊眼皮一跳,首先怀疑宸光峰上遭了贼,一张定身符出现于手中,他脚步轻盈,警惕地摸到厨房门口。
厨房内漆黑无光,但修者视力奇佳,在捕捉到那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瞬间,虞渊将手中符€€闪电般甩出,而后喝道:
“哪里来的毛贼,居然偷到我头上来了!”
对面人影手上动作一滞,定身符离他只一寸之隔,虞渊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闪过的,在他再次出招前,黑暗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清冷低沉,如珠玉相鸣:
“徒儿别打,是为师啊。”
虞渊一愣,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亦或是身处梦境之中。
他看着黑暗中那人只剩轮廓的身影,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点灯,好半天,终于找回自己说话的能力,艰涩道:
“好啊,果真是家贼难防。”
昭明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抬手点上了烛火。
火苗先是小得只有一个点,随后越来越亮,将满室潮而冷的黑暗驱逐。
烛火将师徒俩的影子拉得极长,彼此对望,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好半天,虞渊才颤声开口:“师父。”
昭明则深情回应:“徒儿。”
沉默轰然碎裂,二人一步一步朝彼此走近。
气氛正好,适合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二人才刚伸手碰到彼此,却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
昭明手中抓回自己失而复得的银燕子吊坠,虞渊则趁机将他腰间的储物袋扯下,往里看了看,果真囊中羞涩,一粒子也无。
昭明见状,自以为压了虞渊一头,€€瑟大笑。穷出骄傲,穷出风骨。
虞渊将空空如也的储物袋扔还给他,不甘示弱地开口:
“你多大了还拿这种伎俩唬人,幼稚!”
“你多大了离师父才一个多月居然还要抱,肉麻!”
“要不你还是走吧。”
师徒二人谁也不让谁地话赶话,将多日未见的隔阂彻底消弭。
虞渊什么也没问,昭明什么也没说。只要人还在,其他的一切统统都得往后排。
先前注意力全在昭明身上,待胸中翻涌的情绪逐渐归于平静,虞渊才有空注意到小厨房的惨状,不可思议道:
“昭明,你是在这里面渡劫了吗?”
只见小厨房内墙壁灰黑,锅被烧穿,菜被糟蹋,脚下全是碗碟碎片,满室狼藉中,只有昭明一人衣如白雪一尘不染,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昭明摸了摸鼻子,从另一口没烧坏的锅里端出一碗面条。
面条雪白,撒上葱花几段,一只边缘微焦的荷包蛋铺于其上,正滋滋冒着油花,热气袅袅成白雾,看上去竟莫名地有食欲。
虞渊盯着这碗面,更莫名其妙:
“不是,你吃个独食干嘛还不点灯啊,在你眼里我是什么饿鬼,还能跟你抢不成?”
虽然二人确实经常为了一口吃的打架。
昭明将碗往虞渊的方向递了递:
“这是给你做的。”
虞渊下意识将碗接过,捧在手心,目光动容,低头沉默良久,拿起筷子低头将面往嘴里塞时,忽然一顿,吸了吸鼻子。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徒弟,修炼时常偷懒,爱和你顶嘴,关键还是和你一样穷。”
他嗓音压低,极力压抑情绪,忽然抬头,因一碗面而脸色扭曲,泪流满面,
“但你也没必要毒死我吧师父?”
“……”
“我现在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头晕眼花,看你都有两个脑袋,我是不是快不行了师父,师父你好狠的心啊。”
昭明忍了忍,没忍住,一个暴栗敲在自己徒儿脑门上:
“少装相。”
虞渊捧着面碗,瞬间也不东倒西歪叫苦连天了,抬手将脸上泪花一抹,除了眼眶略有些红外,整个没事人一样,嘴里嚼着荷包蛋,两颊微鼓,像只专注进食的仓鼠,含混不清道:
“那你忽然给我拜年,无事献殷勤,我怎么知道你安没安好心,毕竟死囚上路,也有这么一顿断头饭,你不说原因,我害怕。”
“害怕倒是先吃上了。”昭明没好气道。
“毕竟难得从你手里抢到一口吃的。”
上次虞渊昏迷后,那串冰糖葫芦不知所踪,想也知道最后是进了谁的嘴里。
昭明摇头叹息:“为师在外面花天……不,办事,特意赶回来为你庆生,你居然如此想为师,真是寒叶飘零撒满为师的脸,逆徒不孝伤透为师的心啊。”
说了半天,迟迟没等到对方动静,昭明原本闭眸叹息的眼虚虚睁开一条小缝,发现徒弟看过来以后又飞快闭上,等着对方来哄自己。
虞渊喝了口面汤,想到昭明居然是特意回来为他庆生的,心底五味杂陈:
“师父,虽然我确实很感动,但我还是要说,你记错了,今天并不是我生辰。离我生辰还有大半年呢。”
说到这里,虞渊脑中灵光一现。
“所以去年前年大前年,”
以及上辈子每年的这一天,
“你都对我都莫名其妙地好,即便斗嘴斗不过我,也没有恼羞成怒追着我揍,就是因为你以为今天是我生辰?”
昭明眨了眨眼,难得有些懵住,但随即开口强行解释:
“其实这是你我师徒相遇的第一天,你遇见为师,绝处逢新生,从此今天也是你的生辰。”
虞渊看他的目光更加一言难尽。
好个绝处逢新生。
“可这绝处不也是你带来的吗?要不是你喝醉酒,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不拜你为师就宰了我,我能有这绝处?”
虞渊想了想,又补充道,
“还有,我遇到你那天下了雪,你的剑比吹来的北风还要冻脖子,现在是四月天。”
“记不住就直说嘛,还硬要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