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都认命了对方却说他在自作多情?徐知行一时没回过神来,坐在擂台上郁卒望天,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表情有些呆滞。
邻近的第七好奇听了一耳朵,发现他念的是:“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为什么不是我,怎么就不是我,我比第八十八差哪里了,少了一个八,不够吉利么……”
第七面露同情之色,大起大落,疯一会儿也正常。
众人的目光从徐知行身上收回,一时不知该震惊于虞渊的厚脸皮,还是感叹对方神奇迂回的脑回路,见过向上竞争的,没想到还有力争下流的。
而其他擂台上排名中上的诸人则脸色一僵,终于明白纪瑶迦为何说率先挑战是特权了。
他们虽名列前茅,但实力却不是前十那样力压群雄,高到会让人因忌惮而不敢上前,若是与低位次交换排名,让人觉得挑战了也不值当,车轮战的压力岂不是减轻许多?
“守关人,还可以这样吗?”
有弟子觉得此举过于无赖,分明就是偷奸耍滑,与他们从小接受到大的理念不合。
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人一时间没有想到,错失了机会;而想到的人又自衿身份,不愿做第一只受人唾弃的出头鸟。
原本大家都不出头,便可以当没有这回事,此刻忽然有人打破规则,还是趁线香燃尽之时,来不及跟风占便宜的大多数心中便充满愤懑。
第一人站出来遭到鄙薄,第二人,第三人站出来时,收到的鄙薄逐次减小,甚至人愈多这种鄙薄还可能化为赞赏,人们怨怼的依旧会是“始作俑者”。
虞渊不在乎脸面,骂他可以,但把别人的骂名发泄到他身上不行,故而趁线香燃尽才表明自己要挑战,留所有人看着他气得跳脚。
被质问的纪瑶迦笑而不语,她方才已说得足够清楚,规则允许的范围内,随便作。
被虞渊选中的八十八位正是三个月来不断外出斩妖除魔刷声望的赵宿川。
被虞渊念到排位时,他先是下意识瞥了一眼云阁裁决席上的昭明尊者,随后以担忧为伪饰,掩盖眸中翻涌的惊喜:
“二师兄,刀剑无眼,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师兄海涵。”
他亲眼看到这废物练了三年的气,最近才堪堪过了筑基门槛,如何比得上他筑基高阶的实力?此次与虞渊比试,昭明尊者定会关注,自己若是好好打,说不定还能得他青眼。
虞渊足尖一踏,如轻燕掠起,雪白长靴刚落于第八十八座擂台上,不等赵宿川摆好架势,立刻拔剑就砍。
“唰€€€€”暗红残影在赵宿川眼前掠过,又被收回鞘中。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甚至未看清那柄剑长什么样,如何动作,赵宿川便已跌落台下,败。
“这不是偷袭吗?”有人义愤填膺地大喊。
“呃,刚才纪仙子也说过踏上擂台的那一刻比斗就已开始,我看到了,他脚先落地再拔的剑,不算犯规……好吧,虽然不算犯规,但也太无耻了,我等正人君子,绝不能和他一样做。”
“但我确实没看清他怎么出的剑,太快了,而且还没怎么用灵力,虽无耻,但实力好像不是传说中那般废……但他还是无耻,这么厉害还搞偷袭,我谴责他!”
“我先说,我谴责他,但方才他那一剑,有人摸出他的深浅了吗?”
“……”
虞渊沐浴众人谴责的目光,权当喝彩,站在擂台上对众人抱了抱拳: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能走到今天,首先要感谢师父昭明的倾囊相授,其次要感谢掌门及各位长老对我的谆谆教诲,再次还得感谢师弟师妹们为我提供的无私帮助……”
才赢一场比试,被他这么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问乾榜第一,正发表获奖感言。
事实上,虞渊自昭明挤进裁决席的那一刻起,便真的有在认真开始组织自己的获奖感言,此次权当练手,但观台下诸人惨不忍睹的表情,自己的感言似乎不怎么精彩。
他目光再往云阁上扫,除了昭明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外,其余被他“感谢”到的人纷纷掩面,眼神左躲右闪。
昆山的名声,全被师徒二人败光了。
当然,一片嘘声中,竟真有一个愿意买账的。
“好兄弟,你方才那一剑真是太厉害了,仅出一剑便打败对手,更重要的事,赢后不骄不躁,还懂得感恩,人品难能可贵,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围在虞渊擂台下的诸人中,着一身竹青锦袍的容肆激动挥舞手中写着“虞渊必胜”的小旗,披散的墨发间,幽蓝宝石吊坠随他动作摇晃。
他眼神发亮,语气诚挚,看得众人禁不住离他远了几步。
多好一个人啊,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瞎了呢?
虞渊也谦虚地与唯一“粉丝”互动:
“一般一般,昆山第三。”
他本是为了押韵随口一说,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样的脸皮,这样的心理素质在昆山只能排第三?校场上,所有弟子纷纷感叹,怪不得人家是第一大派,果真卧虎藏龙;
云阁上,所有来观战的长老目光时不时不经意扫过昆山掌门,隐晦打听第一和第二分别是谁,有些什么事迹竟然能超过下面那位第三,气得掌门本就黝黑的皮肤愈发黑气深沉。
场上场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虞渊吸引,倒是无人在意倒在地上的赵宿川。
他咬咬牙从地上爬起,落魄来到书写着“九”字旗帜的擂台上,盯着旗帜的眸光晦涩,袖袍下拳头紧紧攥住。
他是无数次想过要取代虞渊的位置,但不该以这种形式。
“这位道友,你也别太难过,他虽赢了比赛,却丢尽了脸面,再说,你现在是第九,也不亏。”
第八徐知行坐于擂台边缘,看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赵宿川,幽幽安慰,
“不仅如此,他可能还丧失了未来几年的择偶权,你看他那个样子,哪里会有女修喜……”
“哈哈哈哈哈,那小师弟是谁啊,瞧着可真是太有趣了。”
“你们看他那方才谦虚时尾巴翘上天的模样,像不像我怀里的雪团儿?”
有怀里抱猫的少女倚在阁楼朱红的栏杆上向下围观,被他的表现逗笑,摸了摸白猫的下颔,白猫骄傲地舒展了一下筋骨,又继续犯困,引得一片赞同。
“诶,他冲我挥手了,他刚才是不是看我了?”
“……算了,现在长得好看干什么都吃香,最后一句你当我没说。”
赵宿川抬眼,冲他露出一抹苍白却落寞的笑:
“二师兄平时最会讨人喜欢,就连一向待人疏离的瑶迦师姐也对他颇为看重,近三个月来时常聚在一处。”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
毕竟年轻一辈中爱慕纪瑶迦的修士如此之多,他的话一旦传出去,虞渊便又有数不尽的麻烦。
徐知行被这话说得一愣,下意识蹙了蹙眉,再看赵宿川的眼神立马变了。
他并未戳破赵宿川的心思,只语气不佳地大喝道:
“好心安慰你便罢了,你居然还拉踩我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有人疼有人爱就是会讨人喜欢,那我温柔风趣善良修为高至今也没道侣就是讨人嫌吗?”
他说话时还回头冲云阁之上挥一挥手,眨一眨眼,语气都温和了不止一倍,其心昭然若揭。
赵宿川:“……”
作者有话说:
大明星芋圆的线下粉丝见面会以及他的铁粉容肆(狗头)
另:临近期末,为了让世界上少一个挂科伤心人,作者决定这周以后降低更新频率,专心复习,基本为两天一更或三天一更,不更新时会挂请假条,直到期末结束。
祝还在上学的所有小可爱学业有成,工作的小可爱工作顺利,爱你们哦,比心~
第70章 二师兄发黑心财
一番你把我当枪使居心不良,我拿你作筏子自吹自擂后,徐知行坐到了圆形擂台离赵宿川最远的另一端,假装欣赏山明水秀的自然风光,力图忘了脑子里不断重复的尴尬瞬间。
偶尔几个不开眼的见他独坐擂台边缘,妄图学虞渊玩一手出其不意,都被他一杆银枪狠狠挑落,一时竟无人上前。
而自虞渊用闪电战击败赵宿川后,那些暂时未摸清他实力之人也未轻举妄动。
如他所料,历年登榜大会被挑战次数最多的排位集中于三十到六十之间,再往后便是九十到一百位的登榜“守门人”。
他选择的第八十八位不上不下,又因之前展现出的实力震慑一部分人,挑战他的性价比着实不高,因此成了继前十之后最清闲的人。
整整一上午,前来挑战他的也不过十几人,修为全部稀松平常。
虞渊模仿五师姐一个月来揍他的招式,毫不留手,剑出鬼魅,以快攻为主,无论谁来都三招内将人打下擂台,让观望之人愈发不敢上前。
而赵宿川的处境则与他完全相反,尽管有偷袭成分在里面,但他被虞渊一剑挑下擂台也是事实,更何况问乾榜第九的位置实在太高,便有人前仆后继地挑战他争夺这个位置。
赵宿川连战四十四场后,终于体力不支被打落台下,九号擂台陷入下一场乌烟瘴气。
及至中午时,日头高悬,毒辣的光线将空气都晒得扭曲几分。
围观虞渊的人群散去大部分,乌泱泱往另一处移动,就连附近上台挑战的人都少了很多。
桑汤趁此机会,给虞渊送来解暑的冰镇绿豆汤。白瓷碗配上豆绿的汤,煮烂的绿豆香味甘醇,勺与碗碰撞发出脆响,将盛夏的暑气也驱散几分。
自上次被虞渊误会成无良骗子,桑汤每日守在紫藤小院外风雨无阻地等虞渊练完剑后解释,花了整整五日,终于说清自己只是人傻钱多而非心黑手狠后,他便经常来寻虞渊,丹药法器也大把大把地往他这边送。
一度闹得昆山上下谣言无数,说昭明尊者终于窘迫得揭不开锅,把二师兄卖给家财万贯的富贵女修,这些堆在门前的便是聘礼,二师兄从此要过上吃软饭的日子。
虞渊隐约记得桑汤说自己像他弟弟,心知他对自己好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不想占傻子便宜,委婉拒绝数次后,桑汤虽失落,但也未曾气馁,虽不再继续送贵重礼物,但一旦山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新奇玩意儿,他还是会第一时间送来给虞渊。
而院外没了一箱箱灵光四溢的丹药法宝后,虞渊以为他被富婆包养的传言终于能不攻自破。谁知这群闲得没事干的同门师兄弟们又传起了新的八卦,说昭明尊者狮子大开口,欠的债是无底洞,把富婆都整落魄了,可怜的二师兄以后怕是要跟着富婆过苦日子。
如今桑汤再来看他,虞渊并不意外,只是微微叹气:
“谢谢你来捧场,但人来了就行了,真不必带东西。”
“嗯。”桑汤笑容温柔含蓄,一张过分平凡的脸上,唯有眸子流光溢彩,
“今日日头太毒,绿豆汤口感此时最佳,再放久一点味道就变了。”
“再说。”他压低声音,分享唯他们两个知道的秘密,
“不是你拜托我暂且当你的朋友敷衍掌门吗,朋友间互相送东西很正常。我往汤里放了冰糖,你试试合不合你口味,会不会太甜?”
虞渊最终还是端上了碗,暂时没动,与桑汤在擂台边缘闲聊:
“你那个离家出走的弟弟有消息了吗?”
桑汤点了点头,神情终于轻快几分:“他现在过得很好,只是不记得我了。”
经过一个月以来的相处,虞渊发现桑汤性格温柔淡然,姿态永远十分庄重,尽管他极力避免,但还是让虞渊敏锐地察觉他似乎一直端着架子,唯有在谈起他唯一的弟弟时,他的神情才会松快一点,从庄重的壳子中挣扎出几分活气。
他好奇:“你不伤心?”
桑汤摇摇头:“伤心是有一点,但更多的还是高兴。其实什么都忘记了,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家……家境有些复杂,他忘了一切之后,过得比从前开心。这样也好,我能偶尔去看看他,就很满足了。”
他边说边观察虞渊的脸色,却见对方只默默盯着绿豆汤,鸦黑眼睫垂下,覆盖眼中情绪。
桑汤垂下眼,不自觉地捏了捏手指。
良久后,虞渊终于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囫囵将整整一碗绿豆汤一饮而尽,对桑汤道了声谢。
而他喝完坐于擂台之上左右观察时,却发现右前方擂台周围的人越聚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