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闻放下心来,他侧过身躺着,用被子蒙住脑袋,低声说道:“睡了么?很晚了快睡吧。”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响,方雨叫了他的名字,低喃了一句:“我躺在你的床上,枕着你的枕头。”
陆与闻轻笑,问:“然后呢?”
电话里只有彼此逐渐缠绕的呼吸声,方雨的呼吸轻而浅,过了几秒,他才怯怯地回答:“我还抱着你早上换下的睡衣,抱得可紧了。”
“你可以穿着它睡,我的衣服你都能穿。”陆与闻提议道。
方雨顿了顿,问了个陆与闻意想不到的问题:“你早上弄脏内裤了,是不是?”
陆与闻骤然被提醒这事,有些气恼,“你怎么知道?”
“你随手扔到脸盆里,我给你洗了,”方雨声音里夹杂着笑意,下一句话带上轻微的喘息,“再说你当时都顶着我了,我能不知道么?”
陆与闻一边小心别吵醒另一张床上的方晴,一边往被窝里蜷了蜷身体,他压低音量,质问揶揄他的方雨:“难道你没反应?你那里难道不行?”
方雨很轻地笑了一声,“有反应的,下次让你摸一摸?”
陆与闻本想回没有下次了,话到嘴边又改口:“谁要摸,不害臊。”
“那我求你,我求你摸一摸我,你说过手是我的。”
方雨的尾音猝尔消失,陆与闻听到信号不好的沙沙声,紧接着他捕捉到微弱的一声低吟,伴随方雨泄露的哼声,他慢慢攥紧了手机。
“方雨,你在做什么?”
方雨始终没应声,陆与闻听着越来越明显的喘息以及模模糊糊的呻吟,他没开口,也没挂电话,弓身于被窝里,手机贴着耳朵,耳廓烫得厉害。
电话两边久久无话,陆与闻动了动僵硬的右臂,当他觉得自己快成为一座塑像,方雨终于开口唤他的名字:“陆与闻。”
陆与闻琢磨出这通来电的用意,恨恨地道:“你故意的吧。”
“嗯,我是故意的,”方雨温顺地回答,“在你背包里放照片是故意的,打给你也是故意的,我想你了。”
陆与闻声音低哑,“你把以前那个方雨还给我。”
方雨天真地问:“以前的我和现在不一样吗?”盗,杜家文原地去世
“当然不一样。”
陆与闻势要维护那个与他发了无数条短信、字字句句拼凑出来的他想象中的方雨€€€€无比纯真,善解人意,说话很有趣,是最让他感到熨帖的朋友。
方雨也有点生气,“哪不一样了?”
“现在你就知道捉弄我,气我,”陆与闻在被窝里小声地道,“还整天要亲要抱,可黏人了你,离开你一会儿都不行。”
方雨似笑非笑道:“也是,以前的我能忍受被你冷上三个月。”
陆与闻伸了伸僵直的小腿,嘟哝道:“怎么又提这事,还生气呢?”
“我就要生气,谁让你瞒着我,三个月不找我,我本来不想理你了。”方雨怏怏不乐。
陆与闻打趣:“哦?那为什么又理回了我?”
“才不要告诉你!”
陆与闻抛出诱饵,“快说,说了我带点好吃的回去。”
这头的对话没完没了,被子底下的陆与闻没注意旁边的床上,方晴早已悄无声息地起了身,坐着偷听了许久。陆与闻声音压得再低,仍有泄漏的信息,譬如方雨的名字,譬如言语间的亲昵。
这通电话聊到手机电量告罄,陆与闻意犹未尽挂断了,趁关机前给方雨发了短信,他的短信刚发送,方雨的便抵达,陆与闻看了短信,安心地关机睡觉。
陆与闻:好了是我的错,快睡吧,睡衣记得给我洗干净:)可以借你穿
方雨:猪,不停打哈欠,快睡吧晚安^^
第二天,方晴执意要跟去看他们拍戏,陆与闻心想反正也打算带他回山上见方雨,便由着他去。
方晴正式在其他人面前亮相,引起了一番轰动,大伙都过来看双胞胎能有多像,方晴挨个问候寒暄,应付起这种被围观的小场面简直游刃有余。
陆与闻在一旁观察,对方晴迅速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的能力啧啧称奇。
上午拍的是董乾到银行取钱,偶遇小腹隆起的母亲,这才知晓母亲把他送回老家的原因,为的是更好地待产,瞒着他生下与情人的儿子。
走戏时,陆与闻听到副导演开玩笑道:“可以把在车站的那场戏也顺便拍了,方雨不在,他弟弟在,当替身演一两场不会有人发现。”
陆与闻感觉异常荒谬,他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不行,向晴只有方雨能演,他不需要替身。”
作者有话说:
陆与闻be like:我很怀念我们刚认识那会,大家都有些拘谨和真诚.jpg
第42章 是董乾和向晴的结局
这天上午的第一场戏安排在另一间屋子,方雨踏进屋内,最先注意到靠着两面墙壁的大床。随后导演进来,领着今天的对手戏演员,是新面孔。
方雨环顾这间屋子,视线掠过那张大床,最后看向对手戏演员,一切都不同于昨日,他笑了笑,心里某个地方为向晴微微刺痛了一下。
向晴流连于不同的床畔,与不同的男人交欢,以换取他需要的金钱或其他物事。
这场戏是向晴向客人讨要一双运动鞋,很短的一场戏,寥寥几句台词,试戏时方雨引导对手演员压在他身上,他不再拘谨,变得和向晴一样熟稔且大胆,将心酸苦楚掩于狎昵嬉闹间。
试了两遍戏正式拍,方雨唇边挂着笑,看上去迎合身上人的亵昵,他被胡乱的吻刺激得偏了偏头,涣散的眼神在看见窗台下方的运动鞋时渐渐聚拢,他盯了几秒,忽地问道:“那双鞋,是谁的?”
“买给我侄子的,过几天我要去他家借钱。”
方雨扭过头,搂着身上人的脖子,往越凑越近的脸暧昧地吹了口气,笑容很轻佻,“给我吧,我想要。”
“想要什么?”
“那双鞋。”
“不是给你钱了么?自己去买。”
方雨紧了紧双臂,含嗔带笑,“我这样哪出得去。”
身上人一阵邪淫的笑,方雨识趣地扬起脖子,送上白嫩诱人的颈项。颈间有个脑袋在一拱一拱,他极力忽略那点不适与本能的抗拒,艰难地转过头去,定睛看着窗台下方崭新的运动鞋。
太过专注,连眼眶里凝了泪也未察觉。
这场戏拍了两遍,第二遍方雨神情恍惚,屋内门窗紧闭,窗户被木条封死,日光从缝隙和窟窿里钻进来,散漫的光束照在那双运动鞋上。
对手演员很卖力,结结实实地压着他,身上的重量以及视角的转变,令方雨心生错觉,压制他的仿佛不止陌生的身体,还有不断掉灰的天花板,还有这间屋子,和屋顶外与他毫不相干的那片天。
就算走出这里,也会有另一处房屋等着他,也许很大,也许很小,也许幕天席地。
人出生的那一刻是仰视这个世界,而他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证明,他和最初赤身裸体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没有任何区别,他始终仰望着这个从未拥抱、从未好好对待他的世界。
如蝼蚁,如碍脚的砂砾,如碾过就忘的尘埃。
和向晴共情尤为痛苦,听到导演喊过、从戏里抽离的那一霎,他体会到的不是庆幸,不是还好我不是他,而是物伤其类的悲哀。
这一场拍完转场到下一个地方,做转场准备时,方雨接到陆与闻打来的电话,陆与闻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副导叫我给你打个电话,你没出什么事吧?”
方雨一愣,刚想说他下一场是接电话的戏,接着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副导演没好气的声音,“我没叫你现在打,是让你等会儿配合打个电话€€€€”
陆与闻啧了一声,朝副导吼了句知道了。
电话没挂断,周围的动静小了点,陆与闻许是走远了,方雨问:“方便说话了?上午拍摄顺利吗?”
“累死了,”陆与闻同方雨抱怨,“去银行取钱那段拍了八九遍,老有意外打断。”
方雨刻意落后大部队一点,边走边笑道:“累了歇一歇,喝点水,小心中暑,你别摆脸色,扛机器的摄像大哥比你更累。”
“知道,你下一场戏要接电话?谁打给你?我没有要打电话的戏。”
方雨嘴角的笑淡了些,“没谁,快去准备你的,今晚再聊。”
“你不在真无聊,”陆与闻感叹完,随即压低声音,用昨晚睡前通话的音量道,“想我了没?昨晚上睡得好吗?”
“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陆与闻不解,“这也要回来说?那我的睡衣替我洗了没?”
“不洗。”
“为什么?”
方雨埋头走路,想起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便脸热得厉害。
那时他怀抱陆与闻的睡衣,单薄的睡衣和几乎闻不到的体味令他产生浓浓的不满足感,愈是想念,愈是难受,而电话里陆与闻的声音让他意乱情迷,他便忍不住做出了那种事。
陆与闻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洗?”
方雨索性丢弃脸皮,忍着羞赧道:“我今晚还要抱着睡,你不在我哪睡得着?”
“好我知道了,允许你再用一晚。”
在陆与闻揶揄的笑声中,方雨挂了电话。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思考接下来的那场戏,同样很短,向晴用新手机接了两个电话,回话统共不超过五句,至于打电话的是谁,剧本没透露,言语间也看不出。
他知道讲电话的戏一般是做做样子,或者找个人配合进行对话,让陆与闻打给他一定是导演的安排,但导演为什么非要叫千里迢迢的陆与闻来打这个电话?
转场来到向晴的家里,方雨再看了看剧本,他猜不透这么安排的目的,难道导演想暗示第二个电话是陆与闻打来的?
方雨走去问导演,导演摆摆手,“我可没暗示你什么,按照你自己的理解去演,叫陆与闻那小子打给你,是想留点素材或彩蛋,说不定有用。”
方雨了然,他想了想,又问道:“剧本原定最后一场戏是在车站,现在有改动吗?”
导演看了他一眼,回道:“车站保留,另外加了结局。”
“结局是?”
“你已经拍了,昨天下午那场。”
方雨猛然将手里的剧本攥变了形,难以置信道:“那是向晴的结局?”
导演的眼神带着怜悯,“是董乾和向晴的结局。”
在拍摄接电话的这场戏时,方雨满脑子是那个场景€€€€向晴一个人躺在床上,扭头执拗地看着窗外,眼角有泪滑落。
镜头逐渐推近,方雨正对着镜子画眉,他端详镜子里的人,眉笔忽而顿住,一个事实如冷水从头浇到脚,他冷不防打了个激灵。
镜子里的人是他,向晴是他,一直都是他。
手机铃声响起,方雨接了电话,继续一丝不苟地描眉,听完电话里的人说的话,他笑道:“好,今晚我有空。”
对方不知回了什么,他娇嗔了一句:“说这些做什么,今晚再说。”
挂断电话,方雨描画另一边的眉毛,手机铃声又响了,这回他按下接听,扬起和方才别无二致的笑。
陆与闻道:“方雨?”
方雨顿了几秒后回:“好,我等你。”
他精细地勾画每一根眉毛,笑容不变,画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我一直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