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拍摄结束,收工时方雨被塞了一页剧本,实则只有几行字。导演声称是临时加的戏,方雨快速看完,将手里的这页纸与其他写满笔记的剧本叠在一起。
导演问他感觉如何,他低下头,淡淡地回了句:“你们对他太狠了。”
下午的拍摄很轻松,方雨穿着从客人那讨要回来的运动鞋,在院子里来回地走。细看脚后跟处塞着揉成团的报纸,方雨一边走一边想剧本上的叙述,很简明的文字,他看一遍就记住了。
“要来的运动鞋尺码偏小,董乾穿了挤脚,向晴穿上鞋子,脚跟后塞了团湿报纸,在院子里来回地走,他要帮董乾将鞋子撑大。”
方雨想,向晴这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如果他是向晴,他不会这么做,不会让董乾穿着他撑开的鞋子一走了之,不会对这双鞋的来历缄口不言,他会穿着它狠狠地摔倒在水泥地上,最好摔得血肉模糊。
爱情也好,友情也罢,抑或其他不足为外人道的畸形关系,他认为的一段关系的源头,是从对方不能不管他开始。
他是这么做的,他会等到结果。
分开拍摄的第三天,中午另一组人终于回来。方雨把陆与闻的睡衣洗了,晾晒在院子里,他在收拾床铺时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他没转身,将垂下的蚊帐用晾衣夹子夹起来。
陆与闻人未至声先到,“方雨,方雨在吗?”
方雨故意不理他,昨晚睡前那通电话,没聊几句陆与闻就呼呼大睡过去,实在太气人了,害他听了快半小时的呼吸声才舍得挂电话。
“方雨,快回头看看。”陆与闻推推他的肩膀,方雨气恼地转过身,“我不要理你,你讨厌不讨厌?”
话音刚落,方雨完全怔住,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看向陆与闻,以求助的眼神向陆与闻确认。
陆与闻把身旁的人拉到他面前,“又不理我了?那他,你理不理?”
方晴笑眯眯地道:“哥哥,还认得我吗?”
方雨迟疑数秒才喊出暌违多年的名字,“方晴?你都长这么大了。”
“哥你别开玩笑,”方晴哭笑不得,“你只比我大了一分钟,别说得好像你很老。”
方雨不禁哽咽,“怎么过来的?也不提前通知我。”
陆与闻摸摸方雨的头,“我在大街上看到他,吃了东西没给钱被摊档老板扣下来,我还以为是你下山了,过去一问发现是你弟。”
作者有话说:
“昨天下午那场拍摄”指路34章
第43章 不能宣之于众的秘密
方雨和方晴凑到一起说悄悄话时,陆与闻就在旁边看着。
他抱臂倚着门框,看方雨眼睛红红的,对十多年未见的弟弟展现出属于哥哥的一面€€€€事无巨细地询问,关怀备至,像是要把十多年间欠缺的关心一次性弥补上。
陆与闻频频看手机,俩兄弟说话的时间久到他心里有点吃味,回来到现在,方雨还没和他说过一句体己的话。
昨晚还说想他,回来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好看的人说的话果然不能全信!
陆与闻越想越不忿,他挤到方雨和方晴中间,朝方雨挤眉弄眼,“聊什么?不能跟我聊一聊?”
方雨见他过来,嘴角浮现些许笑意,胆大包天地伸手拨开他的脸,“你吃饭了吗?先去吃饭,我跟我弟聊会天。”
“聊天也不急在这一时,行,我吃饭去。”陆与闻悻悻地道,转身踏出门槛,走到院子又心有不甘地停下来,回头冲方雨抬了抬下巴。
方雨蓦地笑了,几步来到陆与闻面前,抬手摸摸他的脸,低声哄道:“快去吃饭,下午还要拍戏。”
陆与闻盯着方雨,不爽道:“你有了弟弟就不理我了?”
“哪有不理你,先吃饭,别生气。”方雨靠近半步,含笑注视着他,无人时才会显露的亲昵姿态稍稍安抚了陆与闻。陆与闻点点方雨的额头,“你给我等着,还要找你算账。”
“好,我等着你。”方雨趁机拉了拉陆与闻的手,陆与闻越过方雨的肩膀,看见屋内好奇张望的方晴,他故意把方雨揽进怀里,以应对投向他们的玩味的目光。
下午拍戏前,陆与闻总算找到机会和方雨说上话。整个中午方雨都在和他弟说话,陆与闻则支着脑袋旁听,他插不上话,也没法让方雨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两人对戏,下午要拍向晴送出运动鞋、董乾试穿后嫌弃挤脚的这一场戏,这之后陆与闻要补拍董乾初上山、和向晴仓促地打了照面的戏份。
陆与闻拿手肘撞撞方雨,方雨不易察觉地看了他一眼。
道具组准备的运动鞋经过昨天塞湿报纸,又被方雨穿着走了很久,彻底撑大了,陆与闻完全穿得进。于是道具组找来同一款式码数稍小的两双鞋给他试,此时他正在道具组和导演等好几双眼睛的注目下。
陆与闻坐在矮板凳上,方雨半蹲着看他试鞋,陆与闻一只手搭上方雨的肩膀,脱掉脚上的鞋,脚趾头点了点刚才试的那一双,“这双可以。”
选定了鞋子,道具组撤了,导演在和副导演商量着什么。陆与闻捏了捏方雨的肩头,方雨转过脸,漆黑的瞳仁深深地映进他的眼眸。
陆与闻突发奇想道:“脚伸出来,快点。”
“干嘛?”方雨虽有疑惑,仍听从他的话,站起来把左脚从拖鞋里抽出来,踩在拖鞋上。戏里向晴大多数时候穿的是木拖鞋,饶是如此,方雨晒了快两个月的脚背依旧白得反光,脚趾头圆润漂亮。
陆与闻也站起身,他没穿鞋的那只脚先踩了踩方雨的脚背,情不自禁嘴角上翘,接着他吩咐道:“你也踩我脚背上。”
方雨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踩上陆与闻脚背时顺势扶着他的肩膀。
两人面对面,陆与闻高他半个头,正低头看他们相叠的脚。方雨在看陆与闻,他等到陆与闻抬头,彼此视线如他所料的相撞、纠缠,方雨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对视超过三秒,他很想吻他。
陆与闻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回到连小学生也不屑于做的比较上,“我人比你高,脚也比你的大。”
方雨脸热道:“你无不无聊。”
“这两天拍戏怎么样?”陆与闻瞥了方雨一眼,“受委屈没?”
“我说没有你就不哄我了吗?”方雨冷不丁道。
陆与闻勾勾唇角,“哄,先把你弟甩开再说。”
“那你先哄一句来听听。”方雨要求道,他用脚后跟不着痕迹地磨蹭陆与闻的脚背,他更想两只脚都踩上去,此刻陆与闻是他的支撑。
陆与闻却冷哼一声,“把你弟支开再说,不然免谈。”
当天还有一场戏安排在晚上。这一天从白天到夜晚,拍摄持续了十多个小时,上山的奔波劳累还未消除,陆与闻已经有些吃不消。
好在今晚这场戏他只是个背景板,他需要做的是和方雨躺在一张床上,装作熟睡的模样。
因剧本多次改动,剧组拍到现在,早已摒弃了原先的按照剧情顺序拍摄。整个故事变得云山雾罩,陆与闻也开始有点云里雾里,但他发现一件事,不知何时起,他不再执着于厘清董乾和向晴的情感脉络,不深究喜欢或不喜欢。
他也在戏里,不可避免地受其影响,他决定把这当成当局者迷。
感受或许比想清楚更重要,陆与闻给自己找了理由,随后闭上眼睛,当好这场戏的背景板。
方雨躺在陆与闻旁边,黑暗中他悄然扭过头去,看了看身旁睡得餍足的人。月色如水,洒进昏黑的里屋,方雨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回头再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脸庞,眼里的不舍随这晚的月光溶解稀释。
夜里什么都看不清。
没人看见向晴在董乾床上起来,推开门,再轻轻地关上。没人看见他走得又急又快,仿佛要和天上的月光赛跑,在月色彻底黯淡之前,他要赶到淌满了粼粼星光的河边,他在那里与人私会。
董乾撞破了一次,而董乾不知道的是,那不会是唯一的一次,他从未停止出卖肉体和色相。
他带着未散的余温,奔向另一个怀抱,他的身体是热的,心却像浸透了水的月光一样寒凉。
这晚收工后,陆与闻反倒精神了些,刚刚他差点睡着了,被助理走到跟前一推才醒来。
统筹送来通告单,陆与闻扫了眼通告单,趴在桌上翻剧本。
刚才方雨说带方晴去农家乐找个房间,以防方雨提出今晚他也睡农家乐,陆与闻早早提醒了方雨,“早点回来,对下明天的戏。”
方雨似乎真有这个念头,开口要拒绝,陆与闻当即拉长了脸。
此时人还没回来,陆与闻无精打采,其实他的借口一点也站不住脚,明天要拍的情节是董乾外婆突发疾病晕倒,董乾紧急将外婆送去山里的卫生所,打电话通知母亲却被告知来不了,母亲正在分娩。
董乾在向晴的帮助下借到车和司机,送外婆去山下的医院。
他在外婆身边守了一天一夜,没等来外婆的好转,等到的却是母亲与情人的孩子出生的消息。
医院的戏份原定这趟下山一起拍完,但场地没协调好,拍摄需要押后。
明天也并没有和方雨的对手戏,方雨只有一个在路边看着他走的镜头。
陆与闻哪管那么多,他就要方雨回来睡,他这儿可不是客栈,想来就来就走就走。他正惦记着这事,方雨回来了,他兴奋地起身,随后看到跟在后面的方晴。
方晴抢在方雨前头道:“我不想住农家乐,过来跟你们挤挤。”
陆与闻黑着脸,咬牙切齿问:“这合适吗?”
再不合适也已成定局,当晚三人躺在两张床上,方晴睡最里面,方雨睡中间,陆与闻睡外面的床。
方雨和方晴说了一会儿悄悄话便没了声,陆与闻躺着毫无睡意,他还在生闷气,气不识相的人侵入他的私人地盘,气没顺着他意的方雨,气方雨到现在还没发觉他生气了。
主要还是气方雨!
陆与闻猛地翻身,连带身下的床也嘎吱响,屋里本就静悄悄,他这一动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陆与闻没理会,干瞪着眼睛等睡意来袭,也许没过多久,也许过了很久,他感觉到衣角被拽了一下。
很轻,像是试探,当然也有可能是错觉。陆与闻仍旧没动,他屏住呼吸,耐心地等,等到衣角被拽第二下。
今晚他穿的背心短裤,单薄的布料透气松身,当有一只手钻进他的背心里,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直到那只手覆上他炽热的皮肤。
陆与闻气息一凛,他把背心里的手抽出来,甩了回去,再翻过身,两眼盯住侧躺着的方雨。
黑暗中看不清方雨的表情,但陆与闻无端端觉得方雨定是在笑。方雨找到他的一只手握住,挪到唇边亲了一下,接着用他的手抚摸自己的脸庞。
见多了方雨的花样,陆与闻已经不会被这些小把戏哄到,他愣是无动于衷,想看看方雨接下来的反应。
方雨玩他的手玩得不亦乐乎,把他的其中两根手指头放进嘴里吮吸。
手指被舔得湿漉漉,陆与闻眸色变暗,企图挟住最柔弱的舌头,他沉声问道:“玩够了吗?”
方雨张开嘴巴放任他的手指深入里头。盗独家必死
陆与闻的神色近乎冷酷,他享受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就叫方雨顺从于他的感觉。他抽出手指,用背心擦干指头,仍旧一声不吭。
方雨一点一点蹭到他身边,极近的距离让陆与闻得以看清方雨的双眼,渴望与依恋不加掩饰。没有浪费半秒时间,方雨下巴微抬,直接吻上他的唇。
接吻次数越多,越不需要询问,更不需要获得允许。
陆与闻将方雨搂进怀里,含着方雨的唇瓣用力吮吻,他承认其实他非常霸道,占有欲很强,不接受和任何人分享他的玩伴。
他把方雨看作自己的人,愿意陪他做任何事,亲吻也由着他。他们是吃过对方口水的关系,他对他纵容到这种程度,方雨难道不应该更听他的话?
陆与闻惩戒性地在方雨屁股上拍了一下,方雨身体一颠,往他怀里靠了靠。
彼此搂得更紧,怀抱温软微热的身体,陆与闻感觉全身最冲动的部位又起了反应。他知道这是难以避免的,他也知道接吻在很多人看来是亲热的前奏,也许没有人像他这样,单纯喜欢接吻这件事。
他不想做别的,他只想吻他。
陆与闻还想到一个可能,也许他太会给自己找理由,找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借口,只为了遮掩本性的虚伪与卑劣。
他把自己想得太高尚,其实他和每一个纵情声色的同龄人没有区别,他也在利用方雨满足自己隐秘的需求,他并不无辜。
但是他和方雨已经到这地步了,再来反省或纠错毫无意义,毕竟他们的唇和身体都已难舍难分。
陆与闻清楚,吻一旦开始便很难停下,即使他们旁边还睡着一个人,可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那碍事的家伙睡死了过去。
他和方雨急切却又小心翼翼地接吻,默契地没发出一丁点声音,他们都有一个共识€€€€这是不能宣之于众的秘密,要偷偷地,不被别人发现。
陆与闻早上醒来,方雨不在床上,他快速换掉脏了的内裤,穿好衣服到院子里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