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进屋,屋里站着一个人,乍看以为是方雨,陆与闻定睛看了数秒,皱眉道:“你干嘛把自己整得和方雨一模一样。”
方晴面露惊讶,“你认得我?”
“不是认得你,是我认得方雨。”
陆与闻略带嫌弃地打量着方晴,方晴没化昨天的浓妆,身上衣服也是方雨常穿的,更诡异的是头发居然剪得和方雨一样。
实际方晴的头发更长,今早以前脑后都扎了个小辫子。
方晴问:“你对我哥这么了解?”
陆与闻回道:“那当然,我肯定比你了解他。”
“哦?你知道我哥喜欢你吗?”方晴笑得别有深意,“他昨天说的,你不在的时候。”
陆与闻奇怪道:“这还用你说,还有你哥告诉你的事,你转头说给我听,是不是不太好?”
方晴辩驳:“我以为你不知道,好心告诉你。”
“用不着,”陆与闻十分不给面子,“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第44章 喜欢我就要听我的话
方雨端着早餐回来,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他把两盘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摆上桌,陆与闻直接上手去抓,被他打了一下手背,呵斥道:“洗手了没?”
陆与闻大口大口咬着馒头,三两口吃完一个,方雨生怕他噎着,拧开保温桶的盖子给他倒了杯豆浆。
陆与闻就着方雨的手喝了口豆浆,眯起眼睛瞥了瞥一旁怒视着他的方晴,心里暗爽。
方晴走到外面洗手,陆与闻舔舔嘴角的豆浆渍,视线转向方雨。方雨忽而倾身,趁他没反应前含住他的嘴唇,轻轻一吮,不到两秒便放开。
方雨脸有些红,他解释道:“你的嘴唇有豆浆渍。”
陆与闻扬扬眉,低声道:“胆子这么大?要不要再亲一下,当着你弟的面。”
话音刚落,方晴甩着湿手进屋,陆与闻立刻端出正经的神色,这回他没用手抓,指使方雨夹了个小一点的包子塞他嘴里。
方雨见他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忍不住笑了,带着笑意的双眸看向方晴,“快坐下来吃早餐。”
早餐后方晴提出随便逛逛,方雨没拦着他,只嘱咐了不要跑太远。陆与闻不满地扳回方雨的脸,方雨眼里盈着笑意,踮起脚尖用额头抵着陆与闻的额头。
陆与闻哼声道:“你弟有手有脚,不用你操心那么多。”
“陆与闻,我好高兴,谢谢你带我弟回来。”方雨亲了亲陆与闻的唇,还要亲时被陆与闻捏着后颈,截断了只差一点点的吻。
陆与闻脸色有些不自然,“别亲,门没关,等没人的时候再。”
“可我很想你,回来还没跟你好好说过话。”方雨嗓音软软的,陆与闻重重地摩挲方雨后颈细腻的皮肤,愠恼道:“谁让你只顾着你弟,我后悔带他回来了!”
“我会找时间补偿你的。”方雨眨了眨眼睛。
陆与闻嘲弄道:“什么补偿,还不是又想要接吻。”
“那你想不想?”方雨睁着澄澈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与闻偏不答,嘴唇猝不及防又被亲了一下,他恼火了,方雨笑吟吟道:“想不想?告诉我嘛。”
“想,很想!”
陆与闻恨不能现在就逮着方雨亲一顿,要将他的嘴唇亲肿了,最好让他没脸见人,长点教训,省得每天吵着缠着要接吻。
方雨不知他的坏心思,额头蹭蹭他的额头,神态蕴藏着依恋,“那你等我,会找到时间和地方的。”
出发去片场前,方雨状似无意地问:“你不喜欢我弟吗?”
“不喜欢。”陆与闻回得很果断。
“为什么?”
“他过得太好了。”陆与闻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他瞅了方雨一眼,“我在大街上看到你弟,他说钱花光了,我带他回酒店,结果他从行李箱翻出个钱包,厚厚的一沓钱,他不知道这事,他说估计是他妈准备的,就怕他钱花得太快。”
方雨听到某些字眼时,嘴角轻微地撇了一下,而后他看着陆与闻,又露出纯真无暇的笑。
陆与闻继续道:“那两天他花钱如流水,他说他对钱没有概念,我猜他家里条件很好,我那时想到了你,你赚钱多辛苦,凭什么只有你在受苦。”
“陆与闻,”方雨打断了他,笑容掺进几分哀伤,“没关系的,我习惯了,而且我现在有钱了。”
陆与闻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放到方雨头上,摸摸他的头。
方雨与他四目相对,陆与闻回以复杂的注视,在那一刻,他仿佛感觉到他和方雨的人生无形中打了个结,结是死的,意味着从此他再也放不下方雨。
看不得方雨受苦,会情不自禁为他打抱不平。
既然如此,索性以后去哪都带着方雨,只要方雨愿意。如果方雨想天南地北的闯,那就在自己房间里给他留一个窝,供他栖息和依靠。
决定好以后,陆与闻冷不防问道:“你饭量应该不大?我看你每餐吃的不多,还有你到底要不要当我弟弟,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方雨皱皱鼻子,再次态度严明地拒绝了他:“我不要!”
这一整天拍戏,方晴都在旁边围观,他跟几个摄像和灯光师混得很熟,没人嫌他碍手碍脚,甚至主动告诉他站在哪能看得更清楚。
没有戏的时候,方雨也在一旁看着,陆与闻投入到拍摄中,他变成了董乾。
此时董乾拨通母亲的号码,他紧紧攥着手机,语无伦次地对电话里的人说:“外婆晕倒了,送去了卫生所,大夫说有可能是脑梗,要马上下山治,卫生所没这条件,需要车和司机送外婆下山。”
卫生所走廊上空无一人,董乾背靠墙壁站立,后背僵硬,听完电话那头的回复,原本挺直的肩膀慢慢塌了下来。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说话的语气很冲,告诉他母亲正在生孩子,让他不要打搅,别整得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以后母亲不止是他一人的母亲。
董乾佝偻着背,他的眼神空洞无物,对着电话机械地重复:“我需要车和司机,救护车开过来至少要三小时,外婆等不了那么久,大夫说要在四小时内送外婆到医院。”
“自己想办法解决!你妈正难产!”
猛然传来的吼声犹如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脑袋里嗡嗡响,董乾呆呆地说了一句:“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电话里一片死寂,董乾才发现原来电话已经挂断。
镜头逐渐拉远,昏暗的走廊上,董乾孤零零地站着,地面连半个影子也没有。
这一场戏拍了三条,原来的剧本里,卫生所里有向晴出场的戏份,后来编剧和导演一致同意删了这场戏。起初方雨不明白,直到他拿到向晴新加的戏份,在那两天拍摄中,他慢慢领悟了编剧和导演的用意。
董乾和向晴于彼此而言是无足轻重的存在,他们不是拯救对方于水深火热中的那个人,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下,向晴没有出场的必要。
编剧老师曾对他说,这不是爱情故事,这是董乾一个人的成长史,从头到尾向晴都只是过客。也许向晴在某些方面是董乾的启蒙,但一辈子太长,谁会记得年少时第一次心动的对象。
心动尚且无足挂齿,更遑论身体上的冲动。
方雨仍记得听完编剧的话时内心的震荡和难过,他想是他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他把自己的角色当成了故事中心,总想着有始有终,偏偏忘了他是最微贱的蝼蚁,命运会在半途把他抛下。
他会和所有不知去向的尘土一样,隐匿进命运的道途里。
方晴走到他身边,忽然说道:“拍戏挺好玩的,哥,我也想试试,你把我介绍给导演和制片人呗。”
方雨很是诧异,“你想拍戏?”
“对啊,四台摄像机对着我一个人,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多好啊。”方晴笑道,“再说了,我俩长得一样,导演能选中你,当然也会看上我,哥哥你说对吗?”
方雨试图劝说:“拍戏很辛苦,没有看上去那么光鲜。”
“哥,你别说笑了,拍戏当大明星,多好的事,好事总不能你一个人独占了,你会帮我引荐的对吧?”方晴挽上他的手臂,熟络亲热地道。
方雨沉默稍许,问道:“你跟妈妈,说了吗?”
“没有呢,但她会支持我的,”方晴笑容灿烂,“哥我不骗你,我和家里吵架了才跑出来的,我找了个比我大十岁的男朋友,他们不同意。”
方雨眼里有一瞬的惊愕,方晴说道:“双胞胎就是双胞胎,哥哥我们不只长得像,连性向喜好都一样。”
方雨抿了抿唇,想到昨天被弟弟逼问出喜欢陆与闻的尴尬与窘促。
昨天方晴开门见山问道,晚上打给陆与闻且聊到大半夜的人是不是他。方晴说他听到了,听到陆与闻叫方雨这个名字,听到他们很亲昵的对话,甚至听到他对陆与闻撒娇€€€€
而那时陆与闻已经睡着,所以深夜里拿起手机,听见他说的话的不是陆与闻,是十多年未见的弟弟。
方晴没有直接挑明,只说什么样的关系会聊一两个小时的电话。方雨十分窘迫,不得不承认他喜欢陆与闻,方晴又问,你们在谈恋爱吗?
他并未回答,和陆与闻谈恋爱,那明显不是事实,但他不愿否认。
方雨为自己的私心感到羞愧,可陆与闻对他而言太重要了,他愿意用谎言守着。
方雨端量弟弟的面容,以及他身上自己穿旧了的衣服,顿时明白过来,“你早上把头发剪了,问我借衣服穿,就为了今天能认识导演?”
“我想跟你再像一点。”方晴一拢耳边的碎发,眼底闪过狡黠的光,“哥,你看我们现在是不是一模一样?”
方雨别过脸,后背渗出细细密密的寒意。
休息的间隙,陆与闻特意来到方雨面前,悻悻道:“聊什么呢?看你好久了都没看我一眼。”
方晴笑答:“跟我哥聊拍戏的事,我哥打算把我介绍给导演。”
陆与闻吃了一惊,险些将刚喝的一口水喷出来,“介绍给导演干嘛?你还能演戏不成?”
“不行吗?”方晴转向方雨,“摄像大哥给我看了前两天的剧本,哥,你那几场戏也不难,假装和人上床嘛,虽然我没经验,但我也能演。”
“哥,你有经验吗?你觉得那几场戏难不难啊?”
方雨猛地抬头,对上方晴单纯的笑容,日头太猛烈,照得人心神恍惚。方雨想,和弟弟分开太久了,已经不知道弟弟在想什么。
“你学过几天表演就敢断言不难,”陆与闻的话音蓦然响起,他不悦地盯着方晴,“真演了有你哭的。”
方雨注意到弟弟微怏的脸色,他扯了扯陆与闻的衣角,陆与闻没看他便牵起他的手,“方雨跟我走,别管你弟。”
陆与闻把人领到稍远一点的地方,他用手指点了点方雨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你这个弟弟也没多尊重你,你别管他行不行,还给他介绍导演,想什么呢你?”
方雨不吭声,握着陆与闻的一根手指头不松开。
陆与闻直白道:“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大胆猜一猜你弟的性格,他应该从小被捧着长大,要什么给什么,所有人都顺着他的意,怕是没人像我这么不给他脸。”
“这种人就该冷一冷他,”陆与闻揉揉方雨的头发,“别让我看到你被人欺负了,拿出你平时捉弄我的胆子。”
“我才没有捉弄你。”方雨反驳道。
“没有吗?”陆与闻拉长声调,伸出手指头戳戳方雨的脸颊,再戳一戳那不诚实的嘴巴。方雨作势要咬他的手指,陆与闻躲过了,嗤笑一声,“就只在我面前耍横是吧?你怎么不对我好点?”
陆与闻盯视着方雨的眼睛,他从那双眸子里看出了恃宠而骄的意味,他有些不忿,忍不住道:“不是喜欢我吗?喜欢我就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方雨很乖地应道。
陆与闻继续摸他的头,方雨想,他只有一直落于下风,处处碰壁,才能换来陆与闻的怜爱。锋芒和棱角是武器,但是在爱里,软弱与楚楚可怜也能成为武器。
他靠此长久攫住陆与闻的心。
方雨埋怨道:“前两晚你在酒店跟我弟住一块?你太不小心了,他偷听到我们讲电话,因为这样才被识破的。”
“怪我,没留个心眼,”陆与闻懊恼,“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了,我会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