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眉眼 第22章

二爷心满意足起身,推着好奇的傅荣城一起出去,关了门还拔走了门钥匙揣回兜里。

“他是谁?”傅荣城没看清床上人的脸,就知道是个病恹恹的男人。问完才想起园里之前就安顿了两个标志的男妓,那床上的说不定是其中一个……

他身为哥哥,好些事还真插手不了,只能客气地提醒:“荣卿,人家都那样了,好好让人家养身子,折腾也要有个度。”

“我哪里折腾了?”

“他都在挂盐水了,你还想着那事儿。”傅荣城说到这个就觉得拗口,由于太过纯情所以羞于启齿,“总之,乱来我就跟爹娘说了,你这不是胡闹嘛。”

“我怎么了我,我给他挂盐水治病,无微不至地照顾,哪一个不是因为心肠好?”傅荣卿翻了个白眼,眼看快到他院里的小客厅了,就问:“这个点爹娘有什么事儿找我,因为那个报纸?”

傅荣城在这之前也看过那版日报,荣卿做法不对,可他爹娘风风火火找来还真不光为了这事儿。

“关于林小姐和你的婚事。”

又是这成谷子烂芝麻的事,傅荣卿耳朵都起茧了,顿时态度开始不端正,进客厅恭敬问候完爹娘,吊儿郎坐下,跷起二郎腿,抓了把瓜子捏在手里慢悠悠地嗑。

白知秋已经气得板着脸了,这些气很显然都是傅瀚林给的,不然好端端都准备睡下了还跑来让儿子评理。

她问:“你自己说吧,是想娶林婉君,还是尊重林婉君自己的想法?”

“那肯定是尊重林小姐自己的选择。”傅荣卿说着剥了几颗瓜子仁送到白知秋嘴边,“你俩拌嘴了?看给我娘气得,眼尾纹都差点出来了。”

白知秋忙用手去摸摸按按,傅瀚林忙不迭赔笑,说:“别听他胡说,哪有什么纹,咱俩出去都以为你是我闺女。”

“去,”白知秋剜了他一眼,“就事论事,今晚必须把这件事儿说清楚,到底是我不许林婉君过门,还是两个孩子根本没看对眼互不承认这门婚事!”

“我那不是听说你去找林婉君了嘛……”傅瀚林略有一点妻管严,年轻时起就什么都依着白知秋,娶了一个小十来岁的祖宗回来供着,他认。

“我是去找她了,但是去劝她来咱们家住一段时间,你不是说没感情养养就有了吗?”

白知秋说激动了,想到伤心处就开始抹眼泪,“你肯定以为是我威胁人家,不准她嫁过来,你觉得我瞧不起林婉君的家室身份,是不是?”

“绝对没有!”傅瀚林保证。

“没有?”白知秋比刚才更激动了,眼泪哗哗地流,兄弟二人一人抬手抹一边,白知秋哽咽接着控诉,“卿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逼他娶回来做什么,你要喜欢你娶啊!”

“哎哟,知秋,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傅瀚林想安慰却无从下手,抬手又放下,满桌子找纸。

“我爹当初给我选的夫婿也不是你啊,如果我爹像你一样霸道,我如果听他的话,哪还有你傅瀚林什么事儿?”白知秋说:“傅瀚林,我看你也腻我了,喜欢年轻漂亮的你去吧,我给我写合离书,我不耽误你找新老婆…”

“你看你看,当着俩儿子的面儿说这些,你害不害臊!”傅瀚林朝着兄弟二人使眼色,眼睛都抽抽了傅荣卿也装看不见,甚至添油加醋。

“娘,我爹一直就这样,我呀,是非娶林小姐不可了,”傅荣卿找纸帮她擦眼泪,一边大度说:“你们也别为我这事儿吵架了,娶就娶,又不是不能离,娶回来再离,不麻烦的。”

“你…”傅瀚林被呛着了,看样子真想揍他。

白知秋思量好了,起身决绝道:“傅瀚林,要娶你自己娶,我儿绝不将就过日子,凭什么啊?你不用改变你的主意,我们俩离婚各过各的,我把俩儿子带走,你娶多少个都没人管你!”

白知秋起身就走。

“知秋,夫人,”傅瀚急得追上去,“夫人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婚姻自由,但是……”

声音越来越远,傅荣城全程没说话,这会儿客厅安静了,冷不丁问一句:“荣卿,你真的不想娶林小姐?”

“不娶,有心上人了,”傅荣卿如实回答。

“就是你房里那个?”

“嗯。”

傅荣城语重心长地说:“他可是一个男人啊。”

“对,就是男人,我喜欢得不行,”傅荣卿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什么叫做一刻都离不开。他把手里的瓜子丢回干果盘里,“秀秀怕黑,我得去陪着了。”

“荣卿,你等等,”傅荣城欲言又止,说:“娘说得对,不喜欢还娶过门对林小姐是不公平的。”

“然后呢?”

“然后…”傅荣城无奈道:“你敢娶一个男人爹估计会揍死你。”

“有娘啊,娘舍不得我。”傅荣卿摆摆手走了。

傅荣城追了两步,“荣卿,荣卿你注意分寸啊,男人应该也是不能过度的,会出人命。”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傅荣城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嘴里一时没话,临时决定空口白话不如去找专业书籍给他弟读一读,至少能有点知识装在脑袋里,比横冲直撞强。

傅荣卿回来秀秀还没睡,侧身躺着,扎针的手背白得发青,他又出去,没几分钟回来弄了个暖手袋给秀秀握着,“再有一个多小时估计就吊完了,你睡,我给你守着。”

“傅老爷找你是什么事?”商昀秀忧心的是他来三景园被知道了,或许连累傅荣卿被骂也说不一定。

“别乱想,我爹娘拌嘴,找我们评理来了,”傅荣卿说,“我娘啊,不过是借着我们把心里事儿发泄出来,说出来他们俩基本就好了。”

“嗯。”商昀秀还是见外,主动道:“明天一早我就要走。”

傅二爷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一早洗漱完,刚踏出房门,搂着秀秀在卧室到小客厅的玄关里接吻,一寸一寸地掠夺。

“傅荣卿…”商昀秀生怕他不管不顾在这里就要了他,傅荣卿就是会做这种事,这个人素来随心所欲惯了。

“亲一亲,不做别的,嗯?”傅荣卿半哄半骗,把人家衣裳都揉乱了。

商昀秀乱七八糟的呼吸撒在傅荣卿的脸上,喘气的间隙不许他再亲上来。

傅荣卿完全是一时兴起,他只要想亲近商昀秀,就能为自己找几百个合理的由头。今天是秀秀没睡醒的模样太漂亮,他不是什么骚人墨客,太漂亮的花就想立刻马上占为己有。

推搡间,傅荣卿掐着他的腰直接抱在玄关的花瓶摆台上,“再亲一会儿,亲完就直接送你出去。”

商昀秀被迫抬着下巴,唇瓣都被他咬疼了,于是皱着眉掐傅荣卿,掐也没用,像是卖力地回应。傅荣卿压下他的衣服,唇跟着滑下来,贴着秀秀的脖颈一路又磨又咬。

商昀秀正想躲,偏脸过来骤然望见个人端着托盘走过来。

有点面熟。

是他之前送给傅荣卿的标致少年。

第31章 你拿我当什么?

傅荣卿背对着没注意有人,不老实的手已经褪下秀秀衣服的大半扣子,半边光洁圆润的肩头暴露在视野里,布着两排才磨出来的粉红牙印,而他裹着秀秀的腰身,嗅着一股香甜,又抓又捏不知满足。

“等…等等,”商昀秀脖颈隐痛,又被傅二啃了一口,齿痕即刻显了出来。他估计是有意的,种花似地在看上的每一处留下痕迹。

商昀秀又气又恼,缩下巴躲,提醒道:“傅荣卿,有人…”

傅荣卿顿住所有的动作,第一反应是拉上商昀秀滑下来的衣裳。回头见着来人,脸色立马变了,不耐烦地问:“谁让你进来的?”说着他单臂搂商昀秀下摆台,健硕的身躯几乎把人挡完了。

二爷细心整理被他揉乱的发和移位的纱布,有意在秀秀绯红的脸上来回琢磨,心情复杂,一边忧心秀秀吃醋怎么办,一边又担心他不吃醋怎么办。

然而,商昀秀的反应属于后者。他过于平静了,似乎并不关心来人是谁,来做什么。二爷心里一阵泛酸,再怎么也不该是这种冷淡的反应…心里边但凡有一点在意都不该是这样…

傅荣卿道:“愣着干嘛,出去!”

少年吓得一抖,捏紧托盘仅仅退了半步,可怜巴巴地说:“我,我听佣人阿姨说二爷回来了,所以煮了新鲜的茶送过来…”他掐紧的托盘上面摆着精致的瓷盏,盖子边缘在冒热烟。

商昀秀是听到了声儿才偏头去看的。

这股可怜劲儿不禁让他想起洪锦文宅子里的几位姨太太,大清早起来打扮得花枝招展,送茶送饼都是借口,想见一面说说话才是主要,行为举止也像这样的小心翼翼。

像…争宠?

光是想到这两个字,商昀秀顿时觉得荒唐。

他当时为了揶揄傅荣卿才送去的人,傅荣卿把人留这么久一定有原因,说不定合了他的心意。

再看少年的模样,穿得一身月牙色的长袍马褂,金贵乖巧,眉眼怯怯,吓得眼眶添了一圈淡淡的红,我见犹怜。

这正是多数男人喜欢的模样吧……何况前几天傅荣卿专门带他二人去听戏,是真心疼爱他们的。有爱才无恐,所以敢直接送茶过来,有爱被凶了才会这么快红了眼眶。

有爱……

商昀秀望得入神,没注意到傅荣卿正在看他。

二爷越看越气,回头瞥了一眼杵着没动的人,“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让你滚出去!”

“是……”少年低头退步,险些摔着。

傅荣卿则一言不发带商昀秀折回房里,他脑袋上的纱布移位了,头发估计沾着了伤口,不重新换容易感染发炎。

“过来。”傅荣卿掀开药箱,强迫秀秀坐到自己怀里,用腿禁锢得牢牢地,手在药盒里挑挑拣拣,瓶罐撞得乒乓响。

“我不疼了。”商昀秀看他一眼,别开脑袋有意躲开他的手。他想站起来,刚挪动一下,傅荣卿挟持得更紧。

“傅荣卿?”

傅荣卿不理他,就要给他换药,撤下纱布仔细检查,没大问题就缠新纱布,忽然问:“你看我把他们照顾得好吗?”

“嗯。”商昀秀说:“比我送来时白净漂亮许多。”

“是啊,多漂亮,”傅荣卿盯着商昀秀的脸,他执拗甚至幼稚地想从这张脸上找到哪怕一点点醋意,皱眉也行,至少表示不满,但没有,连微小的动作都没有。商昀秀好像根本不在乎,当意识到这一点时二爷暗暗咬牙,恶劣地道:“仔细看,其实他们生得不比你差。”

“嗯,二爷能喜欢就好。”

“喜欢,怎么不喜欢。”傅荣卿松开对他的束缚,傲傲地抱着胳膊,前所未有地冷漠道:“你人不怎么样,眼光倒是不错,很会挑。”

商昀秀还是点头,心底发慌,他也不明白怎么会是这种感觉。

“你甚至不如他们,他们至少会讨人欢心,知事听话,而你,没趣又古板,一点意思都没有。”说完商昀秀还是没反应,他越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傅荣卿越是挫败。他邪恶得想,就是要把他惹气惹哭,随便占一样都行,起码是‘在乎’的表现。

“是,是这样。”商昀秀一一应下。

没趣,古板……没意思…

好像都对。

每句都让他呼吸沉重,心脏被狠狠地刺了一下,那团挤占胸腔的雾气一整块堵在胸口,没完没了,隐隐作痛。

一直以来傅荣卿是这么想的,他原来是这么看待他的……

商昀秀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又松开,焦灼,无措,慌张,甚至害怕。酸涩铺天盖地压下来,他没办法怨傅荣卿,说他哪里不好,哪里过分,傅荣卿好像从来没提过‘爱’,尽管他们做过的事都应该建立在‘爱’之上。

商昀秀已经分不清傅荣卿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有假,所有好听的不好听的他都说得那么认真。

只要认真,商昀秀就觉得不假了……

商昀秀熟练藏匿这颗海啸般猛烈起落的心,面不改色地点头,陪他一起来讨伐这个没劲的自己。

“还有性格不好,习惯差……心肠歹毒,你知道的,我……我杀了一个人,不是不小心,如果再来一次,我依旧会杀了他,我开了五枪,每一枪都毫无愧疚,这就是我。”

“我始终不明白二爷想在我身上图什么?我已经被洪锦文赶出来,什么都没有,没钱财没地位,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我也想问你,我他妈到底在图什么?”傅荣卿被他伤着了,他偏心的这么明显,小没良心的问他图什么,能图什么?“我傅荣卿闲着没事做,滥施好心,怕你冷怕你疼,怕你遭欺负,我就是脑子有病!”

商昀秀不吭声,没回这句话。这里不是家,他连下人都不如。他开始恍惚,分不清现在是个疼还是委屈,又好像都不是,胸口的憋闷装不下溢到了嗓子眼。

他愣愣地望着傅荣卿,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把他从四隆巷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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