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眉眼 第28章

傅荣卿倒没着急去,去书房忙了会儿,最后一通电话打完十点半不到。傅老爷一个人在亭子里下象棋,明明看到人过来了就是故意不理。

“好不容易空了,老爷子,陪您来一局?”傅荣卿坐他爹对面,做好被揍的准备了,挥退旁边守着的佣人,等他爹走了一步棋才跟上。

爷俩儿一来一往无声对弈五六分钟,傅荣卿眼皮没抬,吃了他爹一个小卒,说:“有什么事儿您说,看能看出什么门道,我脸上又没写。”

傅荣卿心里有数,他娘估计已经和他爹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傅瀚林咳嗽一声,拿起手边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喝,时不时瞥他一眼,“确定不喜欢女人?”

“确定。”

傅瀚林心梗,又问:“那商老板……真喜欢?”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傅荣卿轻松挪棋,“您不是早知道了?”

“混账!那是我胡猜的,我说喜欢你就喜欢,我让你娶林婉君你怎么不把人家娶回来?”

“胡猜也猜对了,姜还是老的辣。”

傅瀚林放下茶杯,吐了一口茶叶渣,“真喜欢?”

“真喜欢,他是我未来媳妇儿,宝贝着呢。”傅荣卿毫不客气又吃了他爹一个马,瞅一眼人,见他还是没信,认真道:“没和您开玩笑,我真对他有意思,看着脸就想亲,手也想摸,他就站着,什么都不说,就站我面前,我都能被迷的神魂颠倒,喜欢得不行了,他要想要咱傅家家产,我哄着给,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没出息的狗崽子!”傅瀚林替他害臊,恨不能把脸撕下来揣着。

“您急眼了怎么连自己都骂?”傅荣卿催他爹赶紧下,小声嘀咕说:“人能生狗?狗才能。”

“你€€€€”

傅荣卿:“专心下棋吧您,子儿都快被我吞完了。”

“他喜欢不得,你乱来也得换个人,这事儿没得说。”傅瀚林挪了一步,挪完才惊觉走错了,心里叫一个悔啊!

“没乱来,秀秀也不像您想的那么复杂,他啊,最单纯了。”

“呦呦呦,秀秀?喊秀秀了这就?”傅老爷没心情下棋了,蹙眉道:“管他秀秀还是昀昀,都不行,林家姑娘等着,你只管给我眯好眼睛,左右都不能乱瞟。”

“林家姑娘一门心思都在秀秀身上,我确实左右都不能瞟,得盯紧她,别一不留神让她把您儿媳妇抢跑了!”

“你……”傅瀚林一巴掌拍在棋盘上,棋子乱七八糟飞。

“下不赢就毁棋,您就赖吧,不跟您下了。”

傅荣卿没挨揍,扔棋一趟跑了。

第39章 恐怕有点难……

洪锦文并不在宅子里,二姨娘说早早出了门,不知道去哪里,兴许晌午能回来。

商昀秀细想便知,可能去找科林先生表达歉意去了。

他来这一趟也并不是非见到洪锦文不可,适当关心一下洪少爷也不算白来。医生昨晚就请来宅子里住了一夜,今早还要再看看洪齐柏身上的伤,现在也来了客厅。

洪夫人留商昀秀说了几句话,无非是想让他在洪老爷面前给自己儿子说好话,商昀秀一如既往温和答应,随医生去祠堂见洪齐柏。

人没有跪着,好好地趴在椅子上,听到过来的脚步声有点重,还当是他爹来了。吓得一骨碌从椅子上翻下来,一双腿跪麻了,落地的时候趔趄几步,直接扑在跪垫上。

“洪少爷!”商昀秀比医生还要眼疾手快,夺步上前把人扶回椅子上坐好,“洪少爷,您没事吧?”

来人不是他爹,白白吓一跳,洪齐柏脾气本就不好,一把推开人就想破口大骂。推开了才看清是商昀秀,那口气愣是憋在胸口没发出来。他瞥一眼背后戴眼镜的白褂医生,挥手让人先出去。

祠堂没别人,洪齐柏接着打量商昀秀,端着少爷的架子问:“昨晚你去哪了?”

商昀秀泰然自若道:“昨晚走时和洪少爷说了,我在楼上开了间房,奈何实在没扛住酒劲儿睡着了。”他露了一抹真挚的歉意,“等我醒来天都亮了,问了店员,说您没留宿,昨晚就走了的。”

这答案洪齐柏倒是满意,他就故意这么一问,吓唬吓唬商昀秀。至于昨晚是哪个不长眼的告的密,还没摸清,要倒霉被他找到,一定不会手软,立刻就揪来教训一顿!

商昀秀他是真没有怀疑过,昨晚的情况,请他爹来吃力不讨好吧……

“从名楼出来,我换身衣裳马不停蹄来了宅子里。”商昀秀说:“还没有见到洪老板,但是洪少爷您放心,昨晚的事儿我一个字都不会提。那些人洪老板没安排我认识,就一定是我不该认识的。”

“商昀秀,没想到你还挺有眼力见儿。”洪齐柏笑了两声,扯着昨晚被他爹往死里抽的后腰,疼得说不出话。

商昀秀忙招呼医生进来看看,跟医生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前厅的佣人,他径直走到商昀秀身边,小声道:“商老板,老爷回来了,在前厅等着。”

临出去前,洪齐柏不放心喊他一声,给了个眼神警告。商昀秀点点头,出了祠堂脸上的恭维瞬间都褪了下去。

洪锦文难得穿一身短褂子长衫,衣衫褶皱明显,望着风尘仆仆,但看表情,心情不差。他一手捏着旱烟,另一只手简单翻看商昀秀送来的账本。

并不关心里边的内容,只是做做样子翻两下随即合上放在一边。

“怎么样?”洪锦文吐了一口烟,烟雾一股脑往头上冒,把他的脸都遮干净了,他眯着眼问:“傅荣卿这几天有没有来找你?”

浓烈的旱烟气味熏得人不想呼吸,商昀秀闷得反胃,往一侧迈了半步。

洪锦文这个老狐狸绝对没看上去的蠢,除开祥乐汇的眼线,其他地方一定还有人,与其遮掩被怀疑,不如坦言。

商昀秀回道:“找了。”

洪锦文点头,似乎在意料之中,笑道:“他倒是沉不住气。”

“前天和今天早上都见了面,但是货船的事我还没和他提。”商昀秀话说一半,见洪锦文抽旱烟把自己呛着了,抬手捏着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接着说:“如果我直说,他反而不肯答应这笔生意。”

“那就等等,再培养培养信任。”洪锦文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还在使劲儿咳嗽,脸挣得通红,用袖子擦擦逼出来的眼泪,缓一会儿才把面前那杯水喝下去,“昀秀,我听说以前你拒绝他拒绝的很厉害,现在保全自己的同时,慢慢顺着他的意,像他们这种世家纨绔,从小就被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熏陶坏了,等他再喜欢你点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嗯。”商昀秀不喜欢听他说些,什么世家纨绔,什么熏陶坏了,全都是睁眼放屁。于是跳过这个话题,视线落回那本棕色账本上,“洪老板,账对过了,你看过觉得还有什么纰漏没有?”

“没有,做的很仔细。”

洪锦文把手上的烟斗搁在桌上,说:“督军府肖老爷大寿,办的是个家宴,傅家肯定要去,你看能不能跟着傅荣卿一起,寿礼不用你操心,我给你准备。”

商昀秀为难:“恐怕有点难…”

“想想你爹娘,是不是就不难了?”洪锦文温言好语道:“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

“嗯。”

商昀秀没坐多久,称店里有事拿着账本走了。福祥等他上车,迫不及待说:“送洪锦文回来的就是昨晚停在名楼的那辆车。”

“科林先生?不奇怪,他们也不敢轻易和洪锦文翻脸,不过一个哄着一个罢了。”商昀秀把手里的账本分成薄薄的两半,一半一半地撕碎捏作一团。

福祥问:“他看过了?”

“嗯,前几次比较上心,这几次胡乱翻几下,做的手脚一个没看出来。”商昀秀抽出座椅后背夹着的报纸,把这些碎纸屑包起来,扔在脚边等下车再烧干净。

祥乐汇生意是好,但商昀秀并不打算让它这么一直好下去,那样就太便宜洪锦文了。

汽车驱离洪宅这条大道,商昀秀还没想好要去哪里,有点想回四隆巷的赌庄探一探那位叫辛苗的少年更加具体来历,迪西家族幼子…傅荣卿也说厉害肯定小瞧不得,弄清楚身份地位还有脾性,才方便精准地对人下菜碟。

“您看,那不是傅二少爷吗?”福祥只是提醒一句,没把车拐过去,远远就放慢了车速,“好像在买万宝楼的酥饼。”

万宝楼门口往外搭了个饼摊子,二爷想要刚出锅的,所以百无聊赖站着等。他也没闲着,望着老板娘身后的米色摇篮躺着一个胖娃娃,两只手高高悬着乱抓空气。

左手是骨头做的磨牙棒,红带子固定,带子都陷进手腕的胖褶皱里,右手则是一个圆圆的小金手镯。养得真好。

傅荣卿看他可爱,伸出食指给胖娃娃抓,越看那晃动金镯子越有味道。

小孩戴金镯,驱邪保平安,福泽健康快乐。多好的寓意,二爷也想给秀秀打一个,保保平安和健康。

这时,车停在了万宝楼门前,商昀秀敲敲半开的车窗,胳膊枕着下巴趴着看。

“二爷想要孩子了?”

第40章 有来有往

万宝楼的老板娘包好刚出锅的酥饼,从车窗递进去给傅荣卿,热情道:“傅少爷,给您多包了俩,好事成双。”

二爷听不得这种成双成对的祝福,听了心欢雀跃,给了不少小费,又夸人家酥饼好吃,儿子可爱。商昀秀见他停不下来,示意福祥快开车,开远了二爷扭头把人裹到怀里,愣要按他靠着自己,显摆地晃一晃:“酥饼,秀秀吃不吃?”

“二爷亲自买的,再饱也吃一个。”

“饱?”二爷抬眉,打打量量地望他一眼,接着从油纸里拿了一块松松软软的酥饼喂到秀秀嘴边,酸溜溜地问:“在洪锦文那里吃过饭来的?”

商昀秀不急着回答他,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酥饼,把饼接到自己手里,从傅荣卿怀里挪下来坐在旁边。车里又不只是他二人,他的面皮可没有这个人厚。

“到底在哪里吃饱的?”二爷不依不饶,单手环着他的腰,故意掐了两把,“哪里哪里,你在哪里吃饱了?”

“没在洪宅吃。”

傅荣卿:“你在杨林别墅才吃多少买,一上午过去哪能不饿?”

二爷就要捏着这件事不放,将身子和脸一再凑近,绕着商昀秀的脸和脖颈来回嗅,就像怀疑秀秀出门拈花惹草,想在他身上嗅一嗅有没有女人的香水味。

这一举动着实将秀秀惊得脸热,后视镜中,福祥那个臭小子竟然抿着唇在憋笑。

“我要醋了!”傅荣卿什么也没闻到,低头把秀秀捏在手里咬了一半的酥饼连着手指头含在嘴里。

商昀秀皱眉,即刻就要缩回手,二爷哪肯,露牙齿结结实实咬住了。

“嘶……”

商昀秀没动,眼睁睁望着他,将嘴里的酥饼吞下肚才要开口,福祥憋得不行,帮忙道:“商老板在洪家确实什么都没吃,但今早卖葱油饼的大爷送饼来……”

“葱油饼?”傅荣卿的情绪显然一下就上来了,抱着手往旁边挪,脸也扭往一边,“醋了醋了,这回真的醋了。”

“一个葱油饼,二爷至于吗?”商昀秀笑他,多大人了还学小孩耍赖。

“我不是说遇见这老头扭头就走吗?”

“没见着人,就送了饼来。”商昀秀拿走他手里的油纸袋,从里边拿一块酥饼出来,“不醋了行不行?”他哄着喂到嘴边,“你就当我借花献佛,空有一片实意真心,好不好?”

“嗯。”二爷不醋了,三言两语浑身都舒坦。倒也能理解历代君王的荒唐,烽火戏诸侯、一骑红尘妃子笑,不是自己遇着,还真设身处地不了。

他现在就想亲一口,奈何秀秀皮薄,只给搂不许亲,馋得二爷心痒痒。这一动就踢到个团纸,伸手捡来拨开都是碎屑,撕得实在碎,什么都看不明白了,倒是包得这张纸选的巧,竟然是登了他和林婉君有婚约的那一张。

傅荣卿就不展开了,悻悻地重新揉回去。

抬头看人,商昀秀面无异色,斯斯文文在吃酥饼,说:“二爷,有件事儿想和你说。”

“秀秀你听我解释,这报纸虽然是我当时针对你的,可当时是当时,我哪知道自己这样幼稚,没反应过来那是喜欢,还当是看不惯,以为步步为营……确实步步为营了,你步步为营,我是得意忘形。”

商昀秀没有福祥憋笑的功夫,一不小心就笑了出声,他一出声二爷更是不依不饶,掐着他的腰挠痒,趁乱缠缠绵绵讨了一个吻,松开时秀秀的脸啊,红得要滴血。

福祥咳了咳,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出声,但是再不问都要开出平阳城了,“二位要去哪?”

傅荣卿:“杨林别墅。”

商昀秀:“四隆巷”

他二位异口同声,福祥追问一个具体,商昀秀改口说去杨林别墅,紧接着将话带回那件事儿上,“我真有件事要和你说,不是报纸的事儿。”

“你说。”傅荣卿坐没坐相,半瘫着将脑袋枕在商昀秀的肩膀上,阖眼满面的惬意。

“督军府肖老爷子的寿宴,我想去,能带吗?不能方便我找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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