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商昀秀抵着他的胸口,推的力道却很轻很轻。他看到了那个没有完全愈合的枪伤,针线很长,暗红色的纹路如同一条蜈蚣贴在胸口,应该包着纱布才对,但刚才被傅荣卿脱衣服扯掉了。
很痛,一定更痛。
商昀秀会永远记着傅荣卿胸口有一处枪伤,他碰不得。这伤差点让傅荣卿死了,一个阔少爷,不该吃这种苦……
商昀秀的眼泪顺着鬓角滑进枕头被褥里,翻身过来的姿势,他疼得咬自己的手,傅荣卿发觉后掰开看,是一排带血的牙印。
见了红,傅荣卿才稍微找回一些理智,动作温柔不少,再温柔也让商昀秀每秒煎熬,颠得小腹一片绞痛,他伸手紧按着,细碎的哭声从唇齿泄露。
即便这样他也不肯说软话,不说也行,傅荣卿可以找借口哄自己,商昀秀只要收回路上的决绝,把那些一刀两断的话收回去,可他还是不肯!
二爷估计是恨他的,一夜不休,像是要永远霸占他。无非进出的动作,孜孜不倦做了一夜,商昀秀伤得不轻,撕裂出了血。傅荣卿边骂自己边照顾,拥着温馨睡了一夜。
再走不了路,也让商昀秀在天亮以前悄悄离开了杨林别墅。
日子如常,好像那晚的强取豪夺只是一场恶劣的春梦。恍惚得记不清这场梦里的疼痛,但是记得傅荣卿拥着他亲吻的温度。他的味道是商昀秀一直心心念念的,却也只能心心念念。
科林家府邸的那棵柿子树早早掉光了叶子,留了几串脆柿子挂在枝上,红艳的表皮被霜冻皱了,不如之前好看。商昀秀抬头看着,一言不发。
科林于是陪着他看,“喜欢吃吗?我留得有,差人送去你那。”
商昀秀摇头,“吃不惯,柿子在嘴里是涩的,对我来说,熟不熟都涩。”
“你我的口味果真一点也不同,我倒是喜欢。”科林先生一如既往白西装,带了薄薄的眼镜,斯文气更甚。
今天来的还有一位客人。赵元绪进来,商昀秀没什么反应,倒是对方,眶中闪过一抹疑。科林以为他们不认识,介绍一番。
于是两人就当作不认识,寒暄握了手。离开时赵元绪说没开车,顺理成章坐上商昀秀的。
“你有话?”商昀秀捏着平阳日报,冷淡开口。
“我是想不到。”赵元绪打量他一番,“以前来这儿的是洪锦文,这段时间洪家突发变故,洪锦文不见了,来这里的换成了你,所以祥乐汇彻底是你的了?”
“你不看报纸?”商昀秀问。
“看,想问你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么商昀秀,你想清楚,凭你,怎么能玩得过北特€€科林。”
“不懂你这句话的意思。”
“不懂?”赵元绪笑了一声,不信他不懂,“短短几天,你给傅家下绊子,傅荣卿伤都没养好,忙前忙后忙吐血了。傅老爷子在国外顾着生意只能干着急,我不信这些不是科林先生叫你做的。”
“是。”商昀秀点头承认,收下报纸,“你还想说什么,没有请下车,我们不顺路。”
“没了,佩服,你真下得去手。”车停下了,赵元绪半路下车,朝他挥手再见。
车继续上路,沉默许久福祥说:“他故意的。”
“他想当科林眼前的红人,巴不得找我的错处,可惜耐心不够,直接问了。”
商昀秀继续拿起报纸,想起唱戏的宋灵聿,又想起他摔下戏台受的伤,估计早好了。当时赵元绪的反应不太寻常,找机会他要好好拜访一下宋先生,顺便看一看,赵元绪是不是在他那里落脚。
“他说傅少爷吐血的事儿您别放心上,没有这回事,不过确实让您下得绊子忙够呛,二少爷估计要记恨你了。”
商昀秀不仅截胡了傅家生意,还设计让傅荣卿往下跳,惹官司上身,不是大事儿,但有得忙了。
听到这事儿,商昀秀抿唇想笑,傅荣卿心眼小,估计会认为商昀秀在为那晚的事儿报仇,想起傅荣卿又恨又骂的模样,他就是忍不住要笑。
“商老板,您没出来时,科林先生吩咐人送了一筐柿子,就在后备箱。”
商昀秀骤然敛了笑,“扔了。”
原本要回四隆巷,想起那里太冷清,还有可能碰见肆林公馆卖葱油饼的钱老爷子,商昀秀半道折回祥乐汇,准备拿瓶上好的酒去廖宅找肖警官喝。上楼回房拿东西,发现门上挂的油画换了一幅,换成一个赤裸男人。
他还在疑惑,傅荣卿反客为主,打开门请他进去。商昀秀一愣,手腕被对方捏着直接拉了进去。
没等说上话,商昀秀被压着腰,趴在傅荣卿腿上,裤子也被扒了。商昀秀羞红脸,反手想拉上裤子,傅荣卿捏着不准,另一只手扒开看伤,粉色褶皱里,有几处深色的红,是结痂脱落后的红。当时流血了,这一处不比别的地方,要吃苦头的。
傅荣卿带了药,膏状,遇热会化,黏黏腻腻但效果好。商昀秀不知道,以为是润滑用的,挣扎着要起来。傅荣卿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商昀秀越拒绝他越要,原本单纯的药膏愣是抹成了润滑油。
“你自己说,都干了什么坏事?”傅荣卿滑入一根指头。
商昀秀紧绷着神经不说话,光幽怨地扭头看他。傅荣卿任他看,把人拉起来面对着抱到腿上坐好,手不拿出来,还加了数量,另一只手捏了一把臀,提醒道:“还不说?”
“别…”商昀秀一双漂亮的眼睛蹙到一起,还没适应,低额抵着他的肩头,“拿出来!”
“不。”傅荣卿再加,低头说:“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到嘴的鸭子真会飞,商昀秀,我给你那把枪还在身上吧?”
商昀秀不吱声,他一动,麻得呼吸一急,哼了一声绵绵软软的,虽不情不愿,但这小声儿勾得傅二爷那叫一个爽,偏头亲他,贴着唇说:“你用那把枪指着我脑门,开一枪,你只要开了这一枪,我就信你没用心,否则,你所有的拒绝我只当是欲拒还迎,商昀秀,选择我放你手里了。”
“…你以为我不敢?”
“那就开枪。”
商昀秀哪能开枪,离开傅荣卿的枪都做不到,身前的粉色被咬破了,两边都是。药膏这才有了正经用途,商昀秀汗津津躺在床上,脸别往一边,他要拒绝傅荣卿就继续,商昀秀长记性,等他涂完药才爬起来。
“跟我还是科林?”傅荣卿问。
“我又不是畜生,能自己赚钱为什么非要二选一?”商昀秀背对他穿衣服,细窄的腰线有几处掐痕,是傅荣卿的杰作,他不仅喜欢咬,还爱捏和掐。
“那你要我怎么样?”傅荣卿直白问:“每次都强迫着来?好好的感情,做什么弄得这么跌宕起伏?”
“你…”商昀秀叹气,低头继续扣扣子。心里还是想和傅荣卿撇清关系,撇清了才好,科林是老狐狸,单单表面的骗,不那么容易获得信任。
商昀秀要傅荣卿将来和洋商兵戎相见的时候不用瞻前顾后。
“秀秀,是不是我住院的日子,我家人给你委屈受了?你老实和我说。”傅荣卿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商昀秀转性,分明还是那么好欺负,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不是说了?我和二爷不合适。”商昀秀静静看了他几秒,“二爷也不用次次强来,影响心情不说,我还不舒服。不如这样,以后二爷想要,不愿找别人就找我,一百大洋一晚。”
傅荣卿一听,差点把自己气炸了,可他脑子转得快,转念一想这个小坏蛋怕是故意的,故意想气人,他偏不,认真琢磨这个价钱,讨价还价道:“贵了,高出名楼好几倍,不划算,便宜点?”
商昀秀含笑:“两百大洋。”
“怎么说也是熟客,哪有你宰得这么凶的?”傅荣卿直接翻脸不认人,“算了,我还是喜欢强的,这样又不用掏钱又刺激。”
商昀秀还没说话,腰上裹来一双手臂,傅荣卿语气比刚才更温柔了些,“以后你住杨林别墅,我不介意每天接你回去。没有感情就再培养,是误会就解开,腻了就再新鲜新鲜,总之,商昀秀,咱们没完。”
第60章 赎罪的日子
一夜过去,平阳日报占满商昀秀的名字。
‘傅二少爷求爱祥乐汇大老板’
这则新闻比前段时间的绯闻还要劲爆。前有傅少爷与未婚妻林婉君以及商昀秀三人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爱恋,没想到漩涡中心的林婉君这回直接被除了名,素来以风流为名的傅家二少爷,在报纸上扬言要和商老板成亲。
这口气,难不成是要自降身份,嫁给商昀秀?
平阳日报销量断崖式增长。
商昀秀浑身酸痛,因昨夜嘴犟,被傅荣卿折腾够了。起来已经晌午,福祥拿了午餐敲门进来,商昀秀穿了衣,准备下床,应了一声准他进来。
“商老板,科林回国了,上午九点的飞机,您在睡,我就没打扰。”福祥放下餐盘,就着桌上的茶壶翻了一杯水给他。
“忘了这事。”商昀秀脸上有疲色,他穿上鞋坐过来,“科林怎么说?”
“我说您昨晚忙一宿,白天才睡下,他说让你好好休息,身体要紧,别的没说什么。”
“嗯。”商昀秀起身洗漱,折回来喝水吃饭,这才注意到桌上那份报纸。放下筷子拿过来看,细细把内容读完,原模原样把报纸折回去,没说什么,而是问:“二爷什么时候走的?”
“天刚亮的时候,唐轶来喊的。”
“什么事?”商昀秀一下想到了傅瀚林,难道傅家发现了不对劲?拿筷子的手一顿,彻底放下,“唐轶怎么说?”
“不知道,不过您别担心,只看表情,我觉得不像大事,而且傅少爷出来时也没表现多着急,嘱咐我一定要喊您吃晌午,下午没事儿就好好休息。”
下午不太忙,商昀秀也没休息,临时决定去一趟兰山墓园看望爹娘。
以往差不多一月看一次,并且独来独往,今天略有不同,他从科林那把洪锦文弄了出来。
认错赎罪的日子到了。
洪锦文身子一直不算好,不知是儿子去世还是被科林折磨的原因,短短一个星期竟瘦脱了相,两边脸颊严重凹陷,老了十岁。
商昀秀记得洪锦文年轻时的模样,当时就像现在这么瘦小,是一夜发家才撑到发福。但终归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都还回来了。
跟祥福过来的路上,洪锦文一直沉默,眼看商昀秀坐上副驾驶突然情绪激动,挣扎上前,手还没伸出来就被随行的保镖压制住。他动不了,于是破口大骂,“商昀秀,天杀的,我要杀了你!”
“闭嘴!”保镖拿枪抵着他的太阳穴,不料洪锦文半分也不怕,做好死的准备了,愣是挣脱开保镖在商昀秀下巴抓了一道淌血的口子。
枪上了膛,商昀秀微蹙眉头,抬手制止保镖的动作,慢条斯理拿帕子擦下巴溢出来的血,“你怕不是忘了,你还有个小儿子?”
“商昀秀!”洪锦文的拳头捏得咔咔响,“我当初真应该连你一起弄死,活该我洪锦文走到今天!”
保镖在他嘴里满满塞了一团布,接着把才取下的黑色头套重新套回他的脑袋上。
“省省力气,这些话留着等下再说。”商昀秀丢了帕子,偏头从后视镜里看下巴上的伤口,却意外捕捉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等到那人越来越近,商昀秀恍惚几秒,“福祥,开车。”
车正朝着傅二爷的方向去,这是兰山墓地的必经之路,避不开的。早上才离开的人怎么又来了……
福祥也看到了,摸方向盘的手一顿,下意识往商昀秀这边看一眼,“继续开吗?”
“嗯。”商昀秀摇上车窗,那抹黑色的人影划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商昀秀好像听到了傅荣卿的声音。
一路无话,夜幕将近,兰山墓园亮了灯,守园人在给园里边的花草浇水,见到商昀秀来热情地招呼他。
一行人顺着楼梯上去,保镖扯开洪锦文的头套,半分不客气地撕下嘴上的胶带,接着和福祥相视一眼默契去山下等。
洪锦文受制一路,重获光明后仍旧死性不改,对着商昀秀继续破口,正骂着,忽然在墓碑上看见商时誉的名字,脸色瞬间发白,如同见了鬼,“商时誉?”
“怎么,不认识了?”商昀秀擦着火柴,自顾点亮蜡烛,接着甩了两下才把火柴熄灭,一缕白烟蜿蜒向上,“贵人多忘事。”
商昀秀折身过来,揪着洪锦文的后脖领,把人半推半就拽带过来,接着毫不留情踹在他的膝盖弯,扑通一声,洪锦文直挺挺地跪在墓碑前。
他对着夫妻俩的黑白照片,以及那两个偶尔会在梦里出现的骇人名字。
“说吧,说你当时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只要杀了我爹娘,你就可以永远快活了?”商昀秀望着墓碑,温柔而热切,就好像那一块冰冷的水泥板就是他活生生的爹娘,是有温度有气息的活物,他说:“可是怎么办啊,你快活一天我就痛苦一天,我爹娘从小疼我,要什么给什么,他们最舍不得我吃这种苦。”
“你,你,什么意思?”洪锦文惊慌咽下口水,凹陷发白的脸颊不知是风吹的还是被这一座墓碑给吓的,抑或是想起当年的事情良心不安,总之他说话在抖,跪在地上浑身都止不住地发抖,狼狈得可笑。
“月满酒楼那场火,你以为把案子雪藏起来就能掩盖自己的罪行?”商昀秀笑了一声,跟着他一起跪在墓碑面前,“我为什么要杀了洪齐柏,你当真以为是私人恩怨?”商昀秀摇头,“我没有这么小气,私人恩怨还到不了要命的地步,是他当年收买警署的人为你压下这桩杀人案,他是共犯,罪有应得。洪齐柏适合当儿子,做人还不够格。”
商昀秀从袋子里拿出一沓纸钱,因为风太大,第三根火柴才擦着火点燃纸钱,“算了,我没有必要帮你回忆当年的错,今天带你来是和我爹娘磕头认错的。”
“做梦,我没有错!”洪锦文咬牙准备站起来。
商昀秀不知从哪里拔出的匕首,面无表情插进他的小腿,之后迅速拔出,就着他的裤子把匕首擦干净,“我爹娘同意你站起来了吗?”
“啊!!”洪锦文觉得商昀秀疯了,疯得彻彻底底,“商昀秀,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你觉得我会有这种只手遮天的能力?在杀了你爹娘以后逃出生天?”
洪锦文捂着小腿上的刀口,再痛的呼声也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你不就和我当年一样?商昀秀,你变成了科林的走狗,你和当年的我有什么区别?科林当年帮助我拿到月满酒楼,现在又帮你拿回月满酒楼,以后呢?以后还有别人可以取代你,商昀秀,你最好不要得意太久,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火是你放的,我让磕头认错,你认就是。至于我会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洪锦文看样子绝不可能磕头认错,商昀秀开始没说什么,自顾自烧纸钱,烧结束后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纸屑,问:“不愿意磕头?”
“我说过,不可能!你要杀就杀,不要那么多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