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很灿烂,嘴角弯弯,眼睛在阳光下发亮。白皙的面庞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整个人都柔和下来了。
掌柜的看着,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他感慨:“多好看的小郎君啊,合该多笑笑。”
戚昔笑意收敛几分,耳垂微红。
这里的人,也很喜欢直白的夸奖。
戚昔笑容又深了不少。
他觉得挺好。
第7章
掌柜知道李老爷子家的情况,听到戚昔说要买下酒肆时,着实替自己的老朋友激动了一番。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让戚昔好好考虑考虑。
在斜沙城买房子的人,戚昔算得上是前头几个。
戚昔本就是不会轻易下决定的人。但决定了,便是经过深思熟虑。不会轻易更改。
如此,约定的三日期限一到,戚昔去了酒肆。
说明来意,他还以为李老爷子会犹豫。
但谁知道他立马激动得抓住自己手腕,就差直接摁着他的手,在地契上摁手印。
“这下好了,老头子我去那边能安心养老了。”
去官府变更地契的时候,李老爷子的眼眶微微泛红。不过看着旁边认真的戚昔,他立马安心,且目中露出几分赞赏。
若这少年真是城里哪个家族的,那这个家族的未来必然风光无限。
他老头子看人的眼光,不差。
*
斜沙城里的东西不值钱,李老爷子的房子连带里面的一应桌子凳子酒坛子,也只花了戚昔六十八两。
放在富庶一点的地方,可能连建这么大房子的工钱都不够。
而对于李老爷子来说,这就是他的养老钱了。够了。
忙活了大半辈子,他也该去享享福了。
趁着没下大雪,李老爷子拉着戚昔将一应的事儿交代完。随后快速收拾东西,在大雪封路前,搬家去府城。
而留下来的房子、铺子,以后就是戚昔在斜沙城里的家了。
酒肆里面,生活用具都有。
老爷子搬走后,关掌柜、常河还有大胡子都来帮戚昔收拾了一番。
戚昔只需要再买上一些东西,比如说床褥子、枕头什么的,就可以住进去了。
东西该换的换,该买的买。
最后再按照关掌柜的说法,戚昔去药铺里拿上一些艾绒熏一熏,通风几天。
紧接着,戚昔便搬了进去。
他睡临院墙的屋子,中间靠近厨房那间屋子是之前李老爷子睡过的,戚昔暂时没去动。
一通忙碌,又是收拾屋子,又是请他们帮忙的几个人吃饭。待到彻底安定下来,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雪大了。
一堆一堆,直直地往下掉。有时候打在脸上,凉得人一激灵。
清早,戚昔随意做了一点鸡蛋面垫肚子。
吃饱了,他就坐在屋子里,一边烤着火炉,一边瞧着窗外满天飞舞的雪。
但日子不能总是这么过,戚歪靠在垫着厚厚褥子的躺椅上,半张脸缩在白色的毛毛里,神思远飘。
店里还有一些酒,老爷子连卖带送一起给了他。若是他开门继续做酒肆的生意,也能做到今年冬末。
到开春,店里这些酒也卖完了。到时候,他也知道可不可以离开了。
炉子里小火烧着,上面温着热茶。
戚昔半阖着眼睛,长睫垂着,面庞被橘红色的暖光衬得柔和不少。
沾着水色的唇轻翘着,连唇形都是漂亮的。
他脚下一蹬,躺椅摇晃。戚昔渐渐裹着毯子,安睡过去。
*
醒过来时,外面的天色没有变。
下雪的€€€€声与炉子里炭火燃烧的哔啵声交相辉映,听着助眠。
戚昔打了个哈欠,松开毯子站起来。
或许是冬季,总困得紧。
既然要开铺子,那便好好准备。除了酒,一些小菜该有的也要有。
明日开,今日最好将需要的东西备齐。
于是乎,戚昔换了一身衣裳,踩着厚实的地毯,关门出去。
买了酒肆之后,他鲜少出来。周围商铺的邻居也只见过他一两面,话都没说上几句。
这会儿见他出来了,皆是看了过来。
对面卖包子的大叔张着嘴巴,半晌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还是老板娘冲着喊了一声:“小公子,出来耍啊。”
戚昔冲着对他表露善意的邻居笑了笑。
“嗯,出去看看。”
“大娘叫我戚昔就好。”
“七夕啊?”大娘定定地看着戚昔的脸。
腰上一重,她哎哟一声,瞪着他家男人。
“你做甚!”
戚昔看去。
大叔立马红了脸,赶忙拉着他婆娘往铺子里去。
戚昔移开目光,瞧着自家门口那在雪中飘摇的酒旗子,淡淡扬起笑,采买东西去。
地里的雪积得有小腿高。不过行人走的街道是被收拾了的,所以还能下脚。
杂货铺、粮食铺以及菜市,戚昔都去看了一圈。
这个季节,斜沙城里没什么新鲜菜。大多是山上的干货以及其他季节晒出来的菜干。
戚昔估摸着买了点木耳、花生,又去肉市买了几斤猪头肉,便回去了。
不过逛了一圈,戚昔大致知道这个时节,斜沙城里有什么菜。
萝卜、白菜是先前囤的。
韭菜、小葱也有,应是卖菜的人用了巧法子,放在还算温热的地方长出来的。
除此之外,他还见到了红薯、土豆。
而做成干货的菜也有,比如说豇豆、笋子。
还有腌成酸菜的黄瓜。
也就是说,在斜沙城,或者说在大顺这个不存在于种花家历史上的朝代,一些本该是外来品种的植物,早已经存在。亦或者本土便有。
这样,至少对这儿的人来说,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外面冷,就这一会儿,睫毛上都挂上了一层水雾。
戚昔回去后将炉子升起来,烤了一会儿火,身体才恢复过来。
换一身窄袖袄子,戚昔拎着炉子到厨房去。
冬季菜都贵,一两干木耳将近八十文,他买了五两。好在这东西一小把可以泡发一盘。猪头肉二十文一斤,他只买了五斤试试水。花生米能放,但是多的他不好拿,便也先买了五斤试试。
全部算上,花了将近五百文。
戚昔想着自己还有一堆银票,有条不紊地将锅里倒上清水。
盖子盖上,从小炉子里引火。
水开,抓上一小把木耳先泡着。
拿上猪头肉,在火里烧一下皮上的毛。随后用热水洗净。
烧过的猪肉迸发出一股浓烈的肉香,入了水后,滋滋作响。
戚昔用刀将猪皮上的黑色毛跟油脂刮下来。
离得近,油脂味持续窜入鼻尖。
忽然,一股反胃感传出来。
戚昔忙搁下手上的东西,远离木盆。
手上猪肉的味道不散,戚昔不经意嗅着,胃里越来越难受。
他侧身靠在门上,对着门外干呕好几次。抓了一把积雪搓搓手,鼻尖腥味才被霜雪的冰寒气息驱散。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戚昔已经是精疲力尽。
他目光扫过自己还沾着一点油脂的手,胃部跳动。
他忙闭了闭眼,压下这股难受。绯红的眼角都渗出了泪水。
缓了一会儿,他用皂角将手洗净。
瞧着盆子里那一点点冷却的水与猪头肉,戚昔心中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