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掀了盖子,捞了一勺子出来。“诸位尝尝。”
铁匠还没把开栗子的工具做出来,所以难剥一些。
栗子肉本就绵软,入口润而甜。不似煮的的那般湿漉漉的。当个零嘴吃正好。
就是半斤也不少,但凡是喜好这个的,都抵挡不住。
能出来吃酒的都是有点闲钱的,五文的,十文的,没一会儿就分了出去。
戚昔连炒了两锅,后头便交给常河,自个儿去后厨继续忙。
铺子里有酒有菜,外面有糖炒栗子。
食客在里面吃饱了,出去的时候又给家中夫人子女捎上一点。这样一来,铺子里又多了个营收。
时间长了,这外头的炒栗子与铺子里的高粱白一样,成了招牌。
不过糖炒栗子的生意几乎大部分人都可以做,短短三两天,斜沙城里就多开了两三家。
不过顾忌着脸面,没开到胡油巷罢了。
戚昔早知如此,也没多担忧。这也不过是挣个辛苦钱,铁锅、炉子还有底下的炭火,一套置办下来也要个二三两。
加上掌握火候难,炒出来的栗子不能生,也不能熟过流失了水分而变得发干。最后还是落脚于哪家味道好。
而这味道上,戚昔就没输过。
第49章
糖炒栗子的生意稳定下来, 一天能卖出去百来斤。
不过天气越冷,铺子里也越忙。常河守在外面就做不了铺子里的事儿,戚昔也要顾着后厨。
今儿下雨, 外面的摊子没有摆出去。戚昔站在柜台后一边算账一边琢磨着这事儿。
窗边食客对雨小酌, 没人要添酒。常海跟小姑娘一个在门口坐着, 一个去后厨洗盘子去了。
戚昔转头, 看身侧双手攀着台面儿垫脚看自己算账的小孩。他眉尾一扬,唇角带了几分笑意。
“想不想学算账?”
小孩虎头虎脑的, 一左一右扎着个似羊角的圆髻。跟着在铺子里吃了这么久, 体格也壮实了不少。脸养得白了些,更讨人喜欢了。
一听戚昔的话, 铁树立马抬起头, 眼睛发亮:“大哥哥我想学!”
戚昔手指点点他的眉心。
他看得出来小孩不是为了哄他高兴才答应的, 瞧着是早有兴趣。
小小年纪能有这番打算也是很不错了。
“那你瞧着我算了这么久,我先考考你如何?”
“大哥哥尽管说。”铁树手垂下,身体站得板直。不过见戚昔淡然翻着书页, 又有些怯道, “大哥哥,太难的我不会。”
戚昔:“那就从简单的开始。”
戚昔随手点在账本上的字:“此为几?”
“三。”
“此为几?”
“三十。”戚昔算账的时候偶尔教他认些字,所以小孩回答得很轻巧。
戚昔:“那三十减去三为几?”
小孩瘪瘪嘴, 委屈巴巴地看着戚昔。“……大哥哥,我不会。”
“三加三?”
“六!”
戚昔笑着揉了揉小孩的脑袋。看来急不得, 得从头开始教。
“那从今儿开始,闲时我教你识字跟算数一起。再每晚抽半个时辰, 专门学习这算学。”
“真的!谢谢大哥哥!”小孩一脸雀跃。要不是柜台后空间狭窄, 他能蹦起来。
戚昔:“学便好好学,不能中途放弃。”
“我一定好好学!”
自从小孩往铺子里钻, 戚昔教了他不少的字。有了一点点的基础,后续就好教。
秋雨如银针随风斜落,街边小树上的枯黄叶片也承受不住,掉尽了最后一片叶子。
食客们听戚昔教导小孩的清冽声音,观秋叶簌簌。恍惚间,又快一年冬了。这铺子也从李老头手上接过来,开了一年余。
当初他们怎么说的,说这小公子铺子准开不了多久。
可如今日日往酒肆里来的人又是谁?
一想脸就臊红。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掌柜的,来一壶好酒!”
粗狂的声音砸地,听声便知那人应当似山峦高大野蛮。转头一瞧,果真!四个有门高的大汉跨步进来。
见为首的汉子脸上一道疤,从左眼一直劈到右边嘴角,看得人心中瑟缩。食客们赶忙转过头,一言不敢发。
又是生面孔,瞧着像山匪似的。
常河目光从他们身上滑过,冲站在帘子边那桌的方俏儿抬了抬下巴。
方俏儿眸光微动,转身去打酒。
铺子里最好的酒就是这高粱白,五十文一两。铺子里的食客鲜少喝这种烈酒,所以馋嘴得不行,常打来一壶一品品一天。
次等的有市面上常见的普通黄酒,也有姑娘老人适合喝的果酒,这些十文二十文一两的都有。最次的是那二文一两,有点酒味的粟米酒。
不管什么时候酒都不便宜,但比起那些富庶地区而言,斜沙城的酒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方俏儿径直掠过普通的酒,上了高粱白。
戚昔见状,摸了摸身侧小孩的脑袋让他去后院待着。自己听客人点的菜又去炒菜。
常河接了方俏儿手上的酒壶,支使着人去后头端菜,自己把酒给人送去。
“几位客官慢用。”他笑着道,“这是我们小店最好的高粱白。”
刀疤汉子冲着常河点点头,摆手让他下去。
“我说大哥,咱东西都收好了。要我说何必在这边耽搁。快下雪了,到时候路不好走咱还不如啃点干粮就离开。”他压低声音,“这破落地儿能有什么好吃的。”
“老幺,这可不见得。”四人中唯一刮了胡子的汉子拎着酒壶倒了一杯酒。
他们几兄弟人高马大,那手跟个海碗一样。酒壶落在他手里小得像个把件。
至于那酒杯就更别说,汉子咂摸一口,怕是只将将尝个味儿。
“好香!”曾三德快速捞过自己二哥倒的酒一口闷。
“嘶€€€€”杯子重重往桌面一放。
众食客肩膀一颤。这汉子可吓人!
曾三德龇牙咧嘴,哑着声音道,“再来!”
曾二哼笑:“看来掌柜的这酒不一般。”
“不止酒不一般,菜也不一般。”食客下意识接嘴,见几个大汉同时看来,又不免畏惧。
正巧,方俏儿端上两盘菜上来。几盘卤猪肉,上面撒着点辣椒面。香气四溢,味道十足的霸道。
方俏儿笑:“客官慢用。”
常河观察着一行人,见没一个将目光放在俏儿身上。虽长得凶,但眉目清正,确认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菜一上桌,除了刀疤脸,其余几个争相动筷。
曾大闷了一口酒,十足的酒劲儿在舌尖乱窜。他眼中一惊,舌尖仔细咂摸着。
像没品出味儿,又喝了一口。
好一会儿,他忽而笑开。“小二,你们掌柜的可在。我要跟他谈一笔生意。”
常河笑着道:“不知客官是要谈什么生意。”
兄弟几人如何看不出这一屋子的人对他们的防备,几人对视一眼,兄弟间最会说话的曾二自报家门:
“我们是隔壁引州武城人士,专做南北生意。这次正好是来定州收裘皮,路过此地。”
“贵店这酒酿得着实好,就是比我们兄弟在京都海棠醉喝的酒都好,所以一时动了念头,还望小兄弟告知一声。”
“原来是商队的,怪不得长得这般……威武。”
“这生得好,路上也不怕被山匪盯上。”
“谁知道他们说的真话假话。”
戚昔在后厨炒菜,闻言思忖。卖酒倒是个挣钱的好法子,但他铺子里的酒也不多。
……
常河进了一趟后厨,再出去的时候还是那副笑脸。“不瞒诸位说,我家就这么一个小铺子。这酒也拿不出多少供诸位,还望体谅。”
食客们松了一口气,小声道:“就是嘛,我们都不够呢。”
要不是他娘的这高粱白贵,早被他们斜沙城的人一坛子一坛抱回家了。哪里用得着天天来坐在罐子里慢慢品着。婆娘给得零花钱还有私房钱,抠抠搜搜都用在这儿了。
兄弟几人对视一眼,笑了笑。这会儿人多,也不好谈。曾二笑道:“如此,那就再上两壶酒。”
酒足饭饱,满口留香。兄弟几个终于起身。
“小二,我们想带五十斤走。”
常河手一顿,抱了个大酒坛子过来。
曾老幺接过,看曾大付了钱。乐乐呵呵抱着出去。
人一走,铺子里立马就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