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戡瞧着戚昔紧蹙的眉,笑了一声:“如何能叫夫郎操心这些事。”
戚昔直直地看着燕戡,一双眸子清澈,将燕戡全部的心思看透。
燕戡无奈一叹,只能老实道:“加上今年收成的,省省只能吃到过年。”
“那冬季还有两个月要熬过去,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更没地方筹集粮食。早做打算。”
男人听罢也只对着他笑,可戚昔看得心里极为不舒服。他抬手摸上燕戡的唇角:“不想笑就不笑。”
燕戡深吸一口气,转头对门外道:“阿兴,带燕小宝去玩儿。”
“爹、爹爹!”燕小宝离了戚昔立马着急伸手。
燕戡将他往阿兴怀里一塞,拍了拍他小屁股道道:“去找阿楮玩儿。”
燕小宝一听,顿时收回手,抱着阿兴的脖子亮着一双原眼催促:“嗷楮!”
戚昔饶是见了许多次燕小宝这前一秒念念不舍,后一秒移情别恋的模样,也不由得好笑。
在燕小宝的催促下,阿兴果断抱着他离开。
身后的门被关上,燕戡脸上的光影由明到暗。
他敛了笑意,倾身靠近戚昔,掌控着他一把细腰将人按进怀里。
不容置喙,透着以往少见的强势。
戚昔跨坐在他腿上,看着刚刚还凶得吓人,下一秒就埋在颈窝的燕戡,有些心疼地覆手上去。
“实在不行,咱们自己快些买粮吧。”
燕戡奋力汲取戚昔身上的味道,鼻尖紧紧贴着戚昔跳动的脉搏处,呼吸几个来回将胸腔里的戾气压了下去。
“嗯。”
“天灾人祸,不止我们这里,朝中也该乱了。”
“为何这么说?”
燕戡抬头,手抚着他的脸望着他清透的眸子道:“今早我收到了京都那边的消息,老皇帝病重,夺位之争已经放在了明面上。”
戚昔几乎瞬间想到了燕戡的身份,他抓住男人手腕:“那你。”
“只有我不回去就没事。”
“可若真的新帝登基,你难免不会身不由己。”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知道上位的那个是好是坏。又对待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是个什么态度。
燕戡见戚昔紧张得唇都白了,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放心,老皇帝不会死得这么快的。”
戚昔看着燕戡笃定的脸色,心中稍安。
想了想,他干脆起身将自己柜子里的钱盒子拿出来放在桌上。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面前的困境比较现实。
戚昔将钱盒子往燕戡那边推了推:“上半年时,邱管家才连带着小宝生辰礼一起送来了粮食,如今那边多半是没什么银钱了。”
“这都是家里存下的,你先用着。”
燕戡听到“家里”二字,心中高兴。可明白戚昔意图后,他还是将银钱推回去。
戚昔用力抵着,压着长睫看着燕戡有些着急道:“夫妻一体,而且也不仅仅是为了你。守关的将士守的是我的家,当是我作为大顺享受了安稳的普通百姓的一份心意。”
燕戡闻言怔住,静静地看着戚昔。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言论。
守卫边关这么多年,京都那些纵使有千万家财的人也只会把所有银子往自己家里刨。
他敢笃定,若草原的铁骑踏到京都时,大多数人只会逃得远远的,连他斜沙城的百姓都不如,更何况有他夫郎这般气量!
戚昔长眉平直,浅淡的眸色因为心绪而泛着光。唇绷紧,强势而坚定。连燕戡像被封住嘴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燕戡看着看着,忽然掀起嘴角。
他语调很低,很柔,像是风一吹便能散开。“夫郎啊,这叫我如何是好。”
“收着便是。”
“趁着还有时间赶紧采买,不然一下雪什么也不好办。至于京都那边,得做最坏的打算。”
燕戡再次想到今早起来看到的那封京都来信,手拉过戚昔放在盒子上的手握住。
“不怕,有什么为夫挡着。定是让夫郎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戚昔的手指长,摸着柔韧细腻。掌心更是极软,燕戡捏着捏着忍不住十指紧扣。
戚昔看着交握的手晃了晃,目光清凌凌地看他:“燕戡,收下好不好?”
“我是你夫郎,我也会担心你,所以……”
“我也想给你分担。”
轻轻的语调却砸得燕戡心中一跳。
难言的情绪霎时裹满心脏,酸涩,自责,疼惜,又爱到了骨子里。
燕戡眸子浓得深沉,他大掌扣紧戚昔的后脑勺,如疾风暴雨重重攫住那两瓣极好看的唇。
他像蛮荒野兽撕咬猎物,大口吞噬怀中人所有的气息。双臂如铁,紧紧禁锢着纠缠到生死的伴侣,恨不能彻底融入骨血。
戚昔被他凶狠霸道的气势搅扰得心尖一颤,唇被紧紧堵住磨碾,连呜咽都只能透过鼻腔无力道出。
舌根发麻,全身抽干了力气。戚昔胸口快速起伏,抓着男人长发的手指骨绷紧的得发白,已然快要喘不过气。
恍惚间,穿过窗扉的光好像更为暗淡。
戚昔低泣着倒在了燕戡怀中,全身被吻得脱力。
燕戡依然叼着戚昔耳后的软肉,搂紧了轻颤的人。直到亲得那片肤色发红,他才哑声道:“听夫郎的。”
戚昔抽噎,是被憋久了生理上的哭泣。
他听闻燕戡答应,双手圈上燕戡的脖子笑着又控制地还在落着泪珠。
燕戡摩挲他沾湿的眼尾,喉结滚了滚,轻轻拢着戚昔后脑勺重新亲吻上去。
这次是徐徐的,像撩拨着花苞的春风。
浅啄了几下,燕戡看着戚昔水润的眼眸。低声笑了笑,又温柔含着花瓣一样的唇。不疾不徐,动作轻柔,似安抚被刚刚的莽撞弄哭了的人。
戚昔鼻尖吸了吸,却反而搂住燕戡脖子启了唇主动回应。
发带在纠缠中散去,满头青丝落于大掌中。
缠绵至极,缱绻之至。一切的心意尽数落在这一吻中。
天暗了,许久之后正房才亮了烛火。
燕戡牵着躲在屋里不愿出去的人坐在桌沿,给他盛了一点清粥。
“明日便叫商队出去买粮。”
“嗯。”戚昔垂着眸,迟疑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
燕戡拉下他的手,捧住戚昔的脸在烛光中细瞧。
他一身戾气尽散,烛光下的一张脸俊朗不已。他怜惜地想亲一亲人,结果换来戚昔挡在唇上的一双手。
“不能再亲了。”戚昔眼尾还透着薄红。
燕戡弯眼,干脆又将人抱在腿上。他黏糊糊拱着戚昔脖子道:“快吃吧,不是早就饿了。”
戚昔看了下巴搭在自己肩上的男人一眼,燕戡这会儿又恢复了自己熟悉的模样。
他笑,主动亲了一下燕戡的脸:“好。”
*
入秋后,风一吹便冷。天上乌云压得低低的,街道上的行人闷头行走。仿佛动静一大,酝酿着下雨的天就会被捅破。
手里有了银钱,大胡子的商队当即出动采买粮食。
燕戡也忙碌起来,只早上跟晚上能跟戚昔聚一聚。家当一扫而空,戚昔有了赚钱的紧迫感。
杨花巷子里,原本从京都回来的商队又带着任务走了。只留下了两人看着铺子。
而北边那间铺子里的东西全部被收拾出来放到了对门。
且在戚昔打算用铺子之前已经里里外外,连带着那间铺满了灰尘的仓库也被仔细清扫了一遍。
戚昔从马车上下来。
秋风拂着戚昔的发丝轻轻扬起,戚昔紧了紧披风快步往铺子去。
铺子里的人见戚昔来了忙迎上来,阿兴跟在戚昔身后,提醒他小心脚下门槛。
进了屋里,秋风被隔绝在门外。
戚昔拉开身前鼓起的披风,白白净净的奶娃娃安静趴在他胸口。见头顶一亮,露出爹爹的脸,他睁着一双水润的圆眼睛立马冲着戚昔咧嘴傻笑。
燕小宝从开了缝的斗篷里钻出来:“爹爹~”
戚昔摸了摸他的脸,轻轻应了一声。
迎上来的周田一愣,对上小家伙的视线立马憨笑:“这就是小主子了吧。”
阿兴点头:“铺面都收拾好了?”
“早收拾完了,每天还要擦一遍,就等着郎君来了。”
他们是燕戡的手下,都知道燕戡跟戚昔关系。至于戚昔手中的孩子,他们觉得应该是两人收养的。
“小主子要不要下来走走?”
铺子收拾干净之后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周田还是从柜台后端了个小凳子出来。
戚昔将奶娃娃放在只有小腿高的矮凳子上坐好,又将披风解开,将他裹成了个蚕宝宝。
阿兴在前面看着,戚昔将铺子前后逛了逛。
收拾干净的铺子看着很不错,厨房仓库都大,连带着还有一个用来藏冰的冰窖。
戚昔对这间铺子很满意。
这么大一个铺子需要好好利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