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萧浊
迎客峰上，萧浊自从醒来后，便一直带着股淡淡的颓废。
月农作为萧浊的挚友，虽心中焦虑，却不知从何做起。毕竟挚友现在心灵虽有些许损伤，但起码经脉俱在可以修炼，断掉的翅膀亦被修复完毕、可以飞行，在他看来，已比预期好上太多。
至于芳尘那妖女，曾经他就说过，她并不是真心喜爱萧浊，谁想当时萧浊竟一脑门钻到那妖女身上，为了她不仅叛族，竟还跨州私奔。
虽说她为芳尘偷取的那枚护身符很是珍贵，族内气愤者居多，但到底怜惜族人，将此事压下，未将他除名，一直等待着他归去解释。此次他随友人跨洲游历，亦被秃鹫一族嘱托，前来寻他。
也是因此，他才会先行脱离众妖、来找萧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眼见将秃鹫族长的话语带到后，萧浊越发沉默寡言，月农叹息连连，就连刚刚引起他兴趣的小青蛇都没了逗弄的兴致。
秃鹫族盼萧浊归，萧浊因愧不愿归，那他之后如何是好？应归何处？
想起最近打听过的上宜州局势，和宁坊现状，他目光略动，眼波流转间，有了主意。
第二日，月农收拾妥当，携上一壶传闻中得景陵独爱的灵茶，拜访主峰。
“小生于萧仪州时，便听闻上宜州藏龙卧虎，此行游历，果真不假也。昔闻上宜州为凤族出生之地，其内某处有凤族上古秘境悬而未开，故我等飞禽类慕名而往。我一路上拜访过华峰的令羽妖君，拜访过津襄岭的宏毓妖君，皆是上宜州风采绝代之人物，此刻再见景陵道友，更似久别知己般，让人心生暖意……”
景陵慢悠悠的品茶，笑看他吊书袋。
月农微坐于景陵洞府外的石凳上，也不道明来意，仿若自己只是来聊天般，慢悠悠的将自己一路上的见闻缓缓道来，其中穿插一些听闻的典故，不时与景陵印证。
说到最后，景陵亦被激发了谈话的兴致，兴冲冲的开始接话。
于是他这一张口，月农就再也没能插.进话去。
十天后，月农抬头望着石桌顶上的繁茂的天梨木，雪白如云的梨花点点坠落，将这片天地装扮的更加美丽淡雅。他嗅着鼻尖淡雅的梨香，直至叶尖的朝露散尽，才缓缓回过神来。
耳边一直被忽略着的侃侃笑谈再次闯入耳中，月农不动声色的晃了晃眼前那壶早已干涸的茶壶，拿出一枚传讯玉简，发出消息后，再次放空目光。
又过了半晌，得到讯息的萧浊，终于带着救场的灵茶姗姗来迟，月农放空的目中陡然迸发出一阵耀目的亮光。
想他蛇雕月农，一辈子纵横谈判界，从不会开门见山，从不会直入主题，从不会开宗明义、单刀直入，从来都是一开口就可以将对方绕晕的人，初尝败北，竟是就输在他的没有开门见山上！
他第一次体会到，那些被他一张嘴说的恨不得让他赶紧滚出十万八千里人的感受。
当一个能说的，遇上一个更能说的，然后被迫闭上嘴巴，他感受到了久违的郁结！
看到熟悉的灵茶水被摆在桌上，景陵感觉有些渴了，端起一杯灵茶润喉，月农趁机开口：“我之小友萧浊妖王，欲与道友结盟，留在宁坊共助宁坊发展，道友以为如何？也可，既如此，那道友就与萧浊小友自行商议即可，无论同盟还是追随，都由你们自己决定。我明白道友的意思，小生先行告辞，留你二人细细商讨。别！无需无需！不用送！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更何况小生暂时还不离开宁坊！告辞告辞！”说罢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刚刚将口中茶水咽下的景陵：“……”
看着瞬间已自说自话完全部内容、仓促离去的月农，他眨了眨眼，分外无辜的看向萧浊。
萧浊板着一张少年老成的畸形长脸回视：“……他一向如此，妖王无需介意。”
景陵润完喉之后，说话*再次兴起：“听闻妖王武艺甚佳，想必实力不俗，妖王既想入我宁坊，当然可以，不过前提是必须保证对我宁坊忠心。按照宁坊规矩，那个炼心幻阵还是必须要去一去的……”
十天后，景陵心满意足，萧浊后来听到兴致所起，原地练起武来。
事实证明，能够与一位话唠成为好友，他就定能与第二位话唠成为好友，因为他本身寡言、不嫌吵闹的特质，决定了他的好友类型。
此时尚不知在不久的将来，自己能够成功跻身成为景陵身边第二大听筒的萧浊，已在景陵的带领下，通过了炼心阵，与景陵结下了宁坊同盟契约。
对于月农担心的萧浊心态的问题，景陵没有丝毫忧虑。既然前世，萧浊能够振作起来报仇、完成虐杀，那么现在，他也定会振作起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次日下午，景陵下主峰找墨襄时，远远看到峰下一群大妖围在一起，聚众切磋。他发散神识一看，其中一人果是萧浊。
此时的萧浊气势凛然、已全然不见往日的萎靡，就连额角的抬头纹都似减轻了不少。虽说知道他迟早会振作起来，然而这前后不到几日，这么快？
萧浊将双翅转化为手，感觉着翅膀的恢复情况，满意的露出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月农面色激动，口中喃喃道：“如此，小生也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景陵靠近疑惑道。
“可以放心的去找那条小青蛇了。”
景陵：“……要不要我将他送至你嘴里？”
月农急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怎可如此客气，小生自己来就好。”
一言毕，两人相视无言，下一刻却又开怀一笑。
景陵不忘强调：“青痕为我宁坊一员大将，妖王还是不要总欺负他。”
月农慎重点头：“小生知晓，故而小生最近一直压抑着食欲，未去寻他，妖王放心好了。”
景陵：“……”他这是说真的？！
次日，景陵再次收到墨襄委婉催促炼丹的传讯，无奈叹息，丹药这东西，若能随要随有，那也就不珍贵了。
“混小子，我刚刚算了算，这次加上弓要妖君的凤凰骨，你下次修复所需的炼材已有了三分之一，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寻到你那一魂一魄。”
“我知道，我知道。”但无论心中如何焦灼，却全无寻找方向啊。
明心火适时提醒：“混小子，或许你可以这样想，若是你的魂魄在无意中遗失，除了被人为、或非人为的禁锢留下外，没有思想、只有本能的它会认为躲在哪里最安全？”
景陵：“……”当然是华峰。
这个答案他也曾想过，但是一直以来，他却因为不想面对孔令羽，对此地视而不见。
或许，在他踏上寻找魂魄的旅程前，是时候先到华峰走一趟了。
若华峰没有，再将这三洲、四海、九渊统统走一遍。是他的东西，无论躲在哪里，他都会将它取回！谁也阻拦不了！
想至此，景陵起身望向西方，眼神灼灼，轻声嗤笑：“这次，就让我来好好会会这位夺舍者。”
遥远的华峰中，雾气氤氲，一位半赤/裸的俊美男子正闭目沐浴。
月色朦胧下，男子如墨的柔顺发丝随性洒于肩、随水轻飘于周身膝下，清澈的水珠顺着他无暇的肌理滑落，华丽的五官，紧抿的玫红唇角，这一切一切，都美好的让人窒息。
突然，男子睁开双眼，眸中流光溢彩，似能侵人心弦。他略一挑眉，嘴角含着惬意的笑意，略微抬手，带起一片清澈水花，无奈而优雅的按着右侧不停跳动的太阳穴，垂首发出华丽而低哑的愉悦低笑：“别急，他就要来了，呵，我也很是期待呢。”
片刻后，华峰主峰上，赤红的精美衣袍无风自动，飞扬的眉目中半隐着嗜血的邪魅魅力，孔令羽看着殿下俯身的一众追随者，沉声道：“有朋自远方来，吾自将扫榻相迎。他不喜任何血腥气、厌恶与人撞白，你等将华峰再修整一番，确定好着装，稍后我会亲自检查！”
硕铭、怀鲁、灵摩三位妖王面面相觑，这么明显的特征描述，想让他们不知道是谁都难。然君上所想，便为追随者所向，三人当即领先应道：“诺！”
不过一刻时间，随着皇鸠灵摩的超强八卦和宣传能力，整个华峰都在一片叽叽喳喳的鸟雀宣传声中，知道了自家君上的“有缘人”景陵妖王将会来华峰做客，君上命众妖扫榻相迎。
年度最八卦：单身了上万年、连元阳都未送出去的老孔雀，终于要发情了。
普大喜奔！
普天同庆！
第19章 华峰
孔令羽袖口一根金色的精美丝绦轻颤了颤，妖媚的女声自其中冒出：“他们已经开始下注了，你确定不去阻止？”
“让他们下吧。等我确定结果后，也会去追注。”
“啧啧！小魔星，你该不会当真认定那个只见了两面的小子为有缘人了吧？这可不像是你的为人！”
孔令羽没理会她话语间的讽意，只是轻轻揉动着右侧的太阳穴，沉声低笑：“楮沁，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怎会清楚？”
眼见丝绦不以为意的他袖口轻晃了晃，且幅度越来越大，孔令羽狠狠眯眼，凶光闪烁：“楮沁，不管你怎么荡，都不要碰到我的手，懂？否则，我不介意再撕碎你一次！”
楮沁正荡在空中的身体不由一僵，想起上次她荡得太欢脱、不一小心碰到孔令羽的手背，被狠狠撕碎、足足修复了千年的悲惨历史，当下行动越发谨慎，小声抱怨：“所以我说，你完全可以将我挂在腰带上嘛。挂在袖口，总会有不小心的时候。”
孔令羽没有理会她的请求，只是讥讽道：“本君的腰，也是你能碰的？别耍心机，乖乖得在我掌控中挂着吧。”
楮沁：“……我明明记得你在婆娑境时还牵过那个妖王的手！我只不过是不小心碰了你一下手背，你怎可如此厚此薄彼！”
孔令羽扬起凉薄的笑容，冷声嗤笑：“蠢货！他也是你能比？嗤！”
“……”她又比那个只见过两次的小妖王差哪里了？
但在孔令羽鄙视的视线下，楮沁识相的将话咽回了腹内。内心无语凝噎：忆往昔，她也曾是横行魔界的一方祸患，却一朝落得此番境地！前后的强烈反差，简直让人涕泪千行！
华峰的热闹场景，景陵全然不知。
他想，自己此时前往华峰需要点运气加持，所以传唤了朱宝，再加上外面憨厚、腹内藏奸的辛伊，简直是绝佳组合。谁想朱宝竟被青痕缠住，只因青痕想借助朱宝的好运气、逃避月农的“追捕”，故而传一送一。
景陵鄙视的看了眼紧紧缩在朱宝腕上的青色小蛇，轻嗤一声“出息”，之后四人便趁着月色，赶在墨襄发现之前，悄悄离开了宁坊。
华峰，在景陵的记忆中，是他还未经残酷挫折时的茧窝。
那里有憨厚的棕熊硕铭，有精明的蛇€€怀鲁，有八卦的皇鸠灵摩，有臭美的蝶妖梦蕊，还有他豢养的那群方便他臭美出场的蝶妖、花妖等。
虽说这其中有几个在后来投靠了昊天和芷薇，给他造成了不小伤害，然而在最初的记忆中，那里还是美好居多。
更何况，据他所知，那些个背叛了他的人，都被那位夺舍者逐出了华峰！只待他以后遇见时，一报还一报即可。
华峰，是上宜州少数几个风景优美的圣地。
其内花团锦簇，湖溪缭绕，景色秀丽，就连其内能够追随孔令羽的大妖们，颜值都在平均值以上。
华峰令羽妖君是美人、更爱看美人，是妖界众所周知的事实。
华峰令羽妖君爱看美人、却从不会动美人，亦是不争的事实。
这也是妖界从来都是听说令羽妖君有多少爱慕者，却从未听过有谁成为过令羽妖君的入幕之宾的缘故。
这在贞操观念薄弱的妖界相当难得。
若究其原因，曾经的景陵会答说：在这妖界，能够长的比他美、气质比他好、住处比他华丽、修为比他高、并能够让他的视线停留三息以上的妖，完全没有！
其实每每想来，他也会难过，那种曲高和寡的寂寞……
明心老头：“真是够了你！赶紧滚！”
“你一定是嫉妒！”
“嫉妒现在符合这些条件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你了吗？”
“我感觉自己现在比以前更好看了。”
“那是因为你审美观变了，你看你连红衣都懒得看了。”
“……闭嘴！”
“……哇哈哈，我这次竟然把你说得没话了？啊哈哈哈哈哈。”
“……滚！”
单方面切断了与明心老头间的神识交流，景陵憋着气，将华峰注意事项向青痕三人点明，并嘱咐三人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些华峰的细碎事件。他将会从细节处，让这位夺舍者无可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