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的英挺俊美男子,剑眉星眸,坚毅不屈;随后的纯真柔弱少年,清秀可爱,仓皇不安,单论容貌,均为妖界罕见的绝色。
见到几人,少年双目陡然放光,男子面上亦带上稍许喜色:“道友,可否帮我俩一个小忙?”
景陵面色阴沉,蓦然想起弓要临行前的告诫,本就郁郁、亟待爆发的心情,越发不好了。他看着两人眼底那毫无作伪的惊喜,慢吞吞开口:“说说看。”
俊美男子急忙道:“一会儿,会有一群熊族前来讨要我兄弟二人,还望道友行个方便,便言您已将我兄弟二人收用了,可好?”
眼神真诚,似毫无算计。
“还有吗?”
俊美男子愣了愣,急忙摇头:“没有了,只此一事,不敢劳烦道友太多。”
青痕与辛伊面面相觑,莫名有种熟悉感,作为曾经陪着景陵一起见证过宁坊坊市内深坑的见证人,眼前这一幕简直不要太熟悉。
不过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坊市内女妖的仇家从始至终都未露面,而这兄弟两人的仇家,已近在眼前。
如此想着,密林深处的三位熊妖紧追而来。
“呔,谁让你们多管闲事,快将我这两位床奴还来!”当先的虎背熊腰汉子大声厉吼。
慢吞吞抬眼的景陵:“……”
“唔,我们已经被这位妖王收用过了,根据协议,你已不能再为难我们兄弟二人。”柔弱少年颤声辩驳。
斜挑了下眼角的景陵:“……”
“我们兄弟二人伺候你这许久,既然已经另寻新主,当好聚好散,今后我们将专心伺候这位妖王,与你毫无相干。”俊美男子义正言辞辩驳。
不动声色看向熊妖手中留影石的景陵:“……”
“你们说是就是?让你们的新主来说话。”熊族汉子指定回话对象。
做了半天布景板的景陵,缓缓抬眼,“我不认识他俩,你们随意。”
“……你、你说什么?不用害怕,我这人一向讲道理的,你们若当真成立了那种关系,我走便就是。”熊族汉子急忙解释。
被这蠢熊蠢傻了的辛伊三人:“……”
景陵抓起一根树枝,挑起一直瑟瑟发抖的少年下巴,将其仓皇伪装下的平静与欣喜一览无余。不紧不慢道:“我今儿个心情好,就拨冗来教教你们,怎样毫无痕迹并花样百出的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作为在仙界厮混了数万年的器灵,他见识过太多人修间的弯弯绕绕。反观这群妖界的直肠子,哪怕是以诡计著称的狐族,在派出绝色打入敌人内部时,难道除了苦肉计、以身相许、苦肉计、以身相许就不会别的吗?
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
连续被伤害了两次,景陵表示很失望,他要好好教导教导这群不成器的狐狸崽子!
于是接下来,景陵将胸中的郁气化为言语,从古说起、延续至今,将人界的十大典型案列一一讲解引申,让两位狐狸崽子听的不觉明厉。
青痕听到如痴如醉处,还不忘取出自己珍藏的张生典籍,一一佐证。
三天后,熊族汉子当先落跑,十天后,景陵讲至兴起,二十天后,方意犹未尽,一月后,两位狐狸崽子也已由最开始的云里雾里,到后来的初窥门径,受益匪浅,寻到了人生奋斗的方向。
终于,景陵感觉此话题可勉强告一段落,抬手,接过辛伊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喉,最后总结道:“作为一只狐狸,却没有与狐狸相匹配的头脑与轨迹,真是枉用一身狐族血脉。可悲可叹!”
二人惭愧,喏喏垂泪。
“昔日狐族先辈以智计诡策闻名于世,若他们知晓后辈们已退化到如今地步,恐怕会被气的重回妖界、一展狐威。”
二人蒙面,无颜抬头。
“我观你二人为可教之才,可愿追随于我,将此类学问研究到底。”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激动的匍匐大拜,感激涕零:“多谢王上!”
第23章
一般敌方派出的卧底,鲜少有下过追随契约的,此二人亦在其列。景陵花了一个月发泄完胸中郁气,顺便收获了两位追随者,可喜可贺。
当被问及族群问题时,兄弟二人当即表示为了追随狐生大道,便是之后不再回狐族都不成问题。
于是两人当即便爽快的签订了追随契约,自此归于宁坊名下。
“混小子,你这下可是会将津襄岭给完全得罪了。”若说前一阵,双方虽说气氛尴尬,但是见面还能说笑两句,那么现在,混小子直接将对方派来的美人计卧底策反了,这简直就生扇了别人一个耳光,津襄岭那几位妖君怎肯生生受下?没有直接过来推了宁坊,都是他们涵养好。
话唠了近一月、心情舒爽的景陵无所谓的挑挑眉:“肯定不会拿到明面上说,因为对方丢不起这个脸,但是绊子是一定的。你放心,在昊天能引发丹劫前,他们是不会推了宁坊。”
宁坊的现存价值,一旦他们出手,便会被认为是想占独食,引发其他势力参与。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不会如此短视。
至于小来小去的小绊子,便权当给宁坊练手、增加危机感,无需畏惧。
因想起昊天的名字,景陵内心略堵,他深呼出一口气,扬起唇角将之抛到脑后。归途中,由于有了新的倾听者,景陵过的不算无聊。
一回到宁坊,青痕还不待找人问问那只蛇雕走了没,就感到自己被人半环在温热的胸口,温润如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肉质鲜嫩,恐相当利口,小生喜欢。”
青痕牙齿打着颤,向景陵求助。
景陵心生不忍,转移话题:“月农道友还未离开?”
“小生不急,暂时不舍离开,待稍过些时日再议。”月农面色正经的摸索着青痕肩膀上的一块细肉,纯洁且不猥琐,“只是最近宁坊气氛有些紧张,听闻墨襄和荣梨正准备给道友传讯,现下道友回来的正是时候。”
青痕被他手碰触的浑身一颤,再也控制不住自身的条件反射,化身为蛇,回头向月农狠狠的张口即咬。
一张蛇口张至大圆,随着蛇信喷洒出一片毒液,眼见就要将月农的头部吞下时,却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掐住头顶七寸:“乖!小生最近寻了些张生没面世过的话本,猜你一定喜欢!”
正挣扎的欢实的大青蛇身体一顿,抬眼看向月农。
虽没有言语交谈,然而月农却立即会意:“《我家宝贝太妖娆》、《兄弟的妖女我来上》、《秘境关闭后的日日夜夜》……”
熟悉风格的名字让青痕听的神色一愣,而后便愉快的甩着粗长蛇尾,被月农拎走了。
拎走了!
走了!
了!
景陵:“……我缺他书看了吗?他是不是缺魂!”
辛伊:“……属下猜,他一定是和蛇雕的近距离接触中,被吓傻了。”
闻讯赶来的墨襄:“……王上。”
景陵面色一肃:“何事?”
“最近,穿山甲一族和食蚁兽一族在宁坊之外缕受攻击,看痕迹,为苗谷红狼族所为,且最近愈演愈烈。”
辛伊神色凝重,“现在情况如何?”
“虽个别伤势严重,但并无人员损失,感觉对方貌似没有下死手。我们宁坊内缺什么都不缺丹药,所以你尽可放心,只是最近,你们还是少出去为妙。”
辛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抿唇不语。
景陵神情一凛,冷然嗤笑:“捉到活口了吗?”
“捉到了三个。按照王上吩咐,并未审问,只是给他们喂下了千日醉,故而直至现在还未清醒,就待王上回来处理。”
“恩,办的很好。”他景陵问供,从不会伤害对方*,他只需摄住对方心神,自可将答案手到擒来。
将狐族两兄弟胡俊、胡清交与朱宝安排,景陵弯了弯眼角。穿山甲和食蚁兽,这两个曾经被灭族的种族,到底在死亡之下掩藏了什么秘密,他的好奇心越发强烈了。
半天后,景陵带着墨襄、辛伊自宁坊的困牢中走出,三人面上若有所思。
三个听命吩咐的小喽€€,问不出什么很正常,那位被虐杀、惨烈而死的红狼族的小香奴确有其事,他也已知晓,然而此事不是两族所为,又是谁在嫁祸、小香奴又是死于谁手呢?
临死前,明显是被熟人约出去;被虐杀的位置就在两族中间地;虐杀的惨叫两族无人听见;被虐杀了足足三天……还是对待一个幼崽……
虽真相暂时无解,但在契约当日便看过两族人幻境的景陵,清楚的知晓确实两族人对香奴的喜爱。
早在收了穿山甲与食蚁兽两族为追随者后,景陵便联系过苗谷的红狼族长,奈何彼时红狼族长正在闭关,现在看来,对方应是出关了吧。
所以最近越发频发的动作,是想与他面谈?
上宜州五大势力:津襄岭、苗谷、华峰、€€乡和万妖岭。
苗谷虽说不常参与其他势力间的争斗,但也不算与世隔绝。此时他想见红狼族长,若论引荐人……蓦然一个名字滑过脑海€€€€丁零。
可是丁零啊……景陵呲了呲牙,回身对辛伊道:“你收拾一下,随我前往苗谷一趟。顺便通知两族人,在结果出来前,少出宁坊护山大阵,若需积分,多接一些坊内任务。”
“诺!”辛伊死死捏着手,眼内深沉难辨!香奴,那位可爱的红狼族幼崽,因几族居住地不远,倍受两族喜爱。但谁想,最终会得到这份结局。
香奴被虐杀,他们两族差点被灭族,他只恨那段期间他不在族内,无法掌握更多线索,抓住幕后人的尾巴。
但,不论对方是谁,他都会将之揪出,然后虐杀、虐杀、虐杀……
苗谷,位于上宜州的中北部,因地形多密林草原,而备受妖修喜爱,每年都有不少族群前来投奔,然而真正能够被吸纳入苗谷内部的族群少之又少,大多均居住在苗谷外部。比如说,半年前的穿山甲族和食蚁兽族。
苗谷领主真身是一只金钱豹,名唤妙飞。
据传,妙飞妖君生来体弱,后被来上宜州游历的灵猫族人于一堆死尸中发现,带回肃仪州,捡得性命。妙飞妖君幼时很长一段时间因不会正宗猫叫而沮丧,长大后,为纪念幼时的童真,自行改名为妙飞,据说是为了纪念这段只会“喵非喵非”的时光。再后来,为追寻身世,她离开肃仪州,回到上宜州,努力修行、发展势力,建立了这方现已跻身于上宜州五大势力之一的苗谷。
而景陵之所以对这段过往了解的如此详细,盖因抚养妙飞妖君的灵猫一族,便是芷薇所在族群,芷薇曾尊称妙飞一声姨母。
索性此次来苗谷,并非拜见这位让他心情复杂的妙飞妖君,而是苗谷的另一位同盟,红狼族长红岩妖君。
景陵与辛伊一路向北,终抵达苗谷外围后,景陵带着辛伊,熟门熟路的在苗谷外转了大半圈,钻入一处暗无天日的小山涧,自其内隐秘洞口钻入,抵达一处的精致谷地。
灵湖、奇石、秘香,虽不见天日、潮湿隐秘,却别有一番幽静沉美。
辛伊疑惑的跟着景陵进入此方谷地,疑惑的看着景陵惬意的坐在石堆之上,疑惑的看着景陵姿态写意的自湖边湿润处挖出数十湖蛹,架火,开始……烤湖蛹。
“王上……”他们不是来寻找红狼族长吗?
“别急,走了这许久,先垫垫肚子。”景陵不紧不慢的撸起袖子,双手间灵活的掐出各式指诀,清洗、烤制、翻面,姿态优美,动作写意,动作衔接间似自成一体,就仿佛做过千万遍一样。
辛伊看着王上毫无违和感的动作,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凑上前去搭把手,却被景陵一把挥开,“去再多挖点湖蛹来。”
“诺!”
识海中明心火笑个不停:“就你这还未进化好的胃也能吃湖蛹?哈哈,你能消化吗?其实就是闻闻味吧。”
“滚!”
随着湖蛹香味的飘散,景陵记忆深处的埋藏的画面开始飞扬,恍惚中,仿佛自己再次回到仙界,那段常为两位师父烤鱼、烤鸡、烤湖蛹的日子,大师父会细品赞扬、二师父会挑刺不满……回忆中的场景太过幸福,景陵只是想着,淡粉色的唇角便禁不住上扬。
再次低头,他看着架子上明显少了三分之一的湖蛹,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
但凡他扔下钓饵,少有能挺住不咬钩的鱼。
非鱼蠢,乃他聪明也。
将烤好的湖蛹盛入盘中,收入体内空间,指诀掐动,新的一批湖蛹自发奔上烤架,在调味料的沐浴下自觉翻滚。
随着香味的飘逸而出,这次,景陵清晰的看到石堆上方窜出一道虚影,将架上的湖蛹卷走大半。说时迟、那时快,景陵当即将手中把玩的树枝以明心火缭绕,向虚影前方甩出扎去;同时身形一动,在虚影因缭绕着明心火的树枝而停顿的瞬间,单手将之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