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弓要妖君的独女,虽五官柔弱,但却自来胸中自有丘壑。
昊天一直对她很好,正是这份好,让她一直以来念念不忘。然而他的这份好却一直发乎情止乎礼,从未越界,他似是一直戴着温和博爱的假面,短短时间便能令无数女妖为之倾倒迷恋,这让她心中充斥这不安。
直至她重新醒来,听闻昊天在她“陨落”后,亲向父亲为“凶手”昊蓝求情时,胸中的热血开始冷却,心下开始发凉。更遑论最近她如何亲见他与别的女妖打成一片,那种面对别人的温柔竟与她记忆中的美好也并无多少区别,那种失落无人能懂。
最后竟连私下询问,都已无法从他口中为自己的这段爱恋得到准确的证明。
她不服输的想要争取,但心中不知为何早已心灰意懒。从之前因察觉到昊天似要对景陵不利、自动远离他选择闭关时,她便得出了答案,其实在她心中,昊天远远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
那便这般吧,或许放下这份无望的矛盾爱恋,也是一种成全。
她身形急速上升,看着逐渐消失在空间裂缝中的两人,在即将看不到那张记忆中的脸前,泪水涟涟模糊了眼眶,情不自禁取出自己全部的防护附录向昊天身上扔去。
虽然这次是我主动斩断感情放弃你,但我仍愿你未来安好。
昊天哥哥。
墨水湖底,孔令羽将禹丞扔在湖底,将已开至六点的九点唇花瓣留下,茎秆放入禹丞怀中,解开了他的五感,与景陵一起消失在湖底。
九点唇的花瓣是他即将用来换取聘礼的重要物品,茎秆虽不敌花瓣珍贵,但若服用到妙处,亦可增加百年修为,也算得上是珍惜灵草,作为将他作为背锅侠的报答。
至于禹丞醒来后,如何脱下嫌疑离开,就不是两人能管的事了,毕竟他们也确实按照禹丞养母的承诺,在方才空间崩裂前救了禹丞一命。
镜灵空间中,粼粼湖波畔,孔令羽一身红衣,俊美如玉,“阿陵。”
景陵淡定的坐于梨花树畔,施施然斟茶轻啜:“你刚刚看到了,怎样想?”
孔令羽点头,眼角赤红浮现:“阿陵,我有情敌了,现在很不安,咱们我们双修吧。”
景陵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推开向他脖颈间猛钻的头颅,斥道:“我是说,昊天说他陪着我一起进入的时空乱流,最后却和我分别进入了两个出口,我在妖界,那么另一个出口,会是你那个时空的魔界吗?”
正准备一气呵成、剥掉衣服开干的孔令羽:“……你是说,其实他的本体,应该是与这个世界被排斥出去的你,一起去了魔界?”
景陵:“……这不应该是正常猜测吗?”
孔令羽拧眉思索,随着想的深入,面上越来越黑,最终咬牙切齿道:“所以,那只大尾巴狼很可能已经将刚刚过去、一问三不知的你给哄骗完了!我就知道冥垢火那二货不靠谱!”
景陵抽了抽唇角:“我只是猜测!而且什么叫把我哄骗完了,他哄骗的明明是以前的你!”
这种可怕的猜测成功让孔令羽身子抖了抖,呲牙道:“他敢!等我破开时空以后弄死他!所以我刚刚果然对另一个小崽子手下留情了,我刚刚就该弄死他!弄死他!”
景陵无语的看着已在狂暴边缘的男子,惨不忍睹的移开视线,得亏是他那张俊脸,怎么扭曲都扭曲不出狰狞,果然还是他的底子好,:“或许这样也好,如果他能保证‘我’在魔界成功生存下来的话。”反正他曾经的怨气早已出的差不多了,而昊天也早在全力护持自己穿过空间乱流时,还掉了他们间的因果。
孔令羽:“……”他还是好想杀人。
思及孔令羽在魔界给“自己”留下的那堆烂摊子、树下的一堆敌人,在妖界一开始就骗自己立下的道侣誓言,再看看眼下这只光顾着生气的狂躁孔雀,景陵心下越发气不顺:这人既坑了他的现在,又坑了他的过去,果真是欠他的、活该被他讨债吗?
孔令羽嗫喏了下嘴角,想说魔界小景陵的肉身安全比得上贞操安全吗?但看着景陵现在的脸色,莫名说不出口。
最终还是心下抑郁难解,一把拉过白衣少年,俯身印下唇瓣。景陵还不待反应,便被熟悉的体味包裹其中,赤焰花与素梨香交缠缭绕,形成新的冲击。
墨水湖外,正围观驻足等待白昼到来、继续下水一探的各族妖修们,惊奇的发现空中的九点唇虚影突然消散。
众妖一愣,还未待完全消化掉其中含义,就见湖底陡然旋出一个巨大的漩涡,原本满溢的墨色湖水位在快速下降,更甚至,众妖的神识清晰的看到湖底位置的小型漩涡们,开始急速消失。
当漩涡全部消失后,湖面上的大漩涡亦随之平静下来,整个墨水湖仿佛除了水位上的下降,并没有什么其他变化,然而此时此刻,几乎所有妖修都知道了,九点唇已经被摘走了!
这简直让人太措手不及了!
是谁?
该死的到底是谁?
没被人摘走时,众妖还会心怀忐忑一下,会不会最终没有妖能够摘下这九点唇,就让它这么发展壮大,最终整座粟昆岛都会成为九点唇的领地,再无其他生灵?!
但真到被摘走时,众妖才发现,他们根本接受不了这株旷古传奇的珍惜灵草,就这么被不是他们自己的人摘走!
这简直是不可原谅!
必须查出来是谁!然后去抢!
同一时间,在墨水湖底醒来的禹丞正抓着手中的九点唇茎秆目瞪口呆。
时间紧迫,正急剧消失的漩涡让他立即反应过来,一把将茎秆塞入了体内空间,将体内空间最后一个家当,一枚隐身符拍在身上,然后化为飞天鼠的原形,噌的一下跃出水面,向远方逃逸而去。
马基!要是要让他知道是谁害老子,老子……就一定会好好谢谢他送自己的九点唇茎秆!
反正他虱子多了不愁,债多了不压身,被一群妖追杀,和被一群妖追杀,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总之他还是赚到了。
第104章
“那身影是谁?”
“啧!好像是禹丞!它的原形不就是飞天鼠吗?”
“该不会,是禹丞那厮就已将九点唇收走了吧。”
众人互视一眼,心下一突,刚刚消失的九点唇影响,突然破水而出的飞天鼠,这简直必须列为头号怀疑对象。
“肯定是禹丞!”
“没错,除了那只飞鼠,还会有谁?”
“啊!他已经拿走了我们各族那么多密宝,为什么连这株九点唇,都未给我们留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
无论外界如何纷纷扬扬,此时的景陵与孔令羽已经混入了喧闹人群,随着大流的四处逡巡,随着大流的不满抱怨,随着大流的离开此处是非之地。
待回到洞府后,景陵与孔令羽便进入了镜中空间。
波光粼粼下,红衣美人长睫微颤,墨色长发半洒在胸前,墨的黑、赤的红,旖旎中透出一股慑人的旖旎。孔令羽目光一转,一把将景陵拉入怀中:“阿陵,我马上就要赶回上宜州闭关去了,我们来双修作为临别礼物吧。”
“滚!有时间想这些,你还不如赶紧想想怎样增加功德。”景陵伸手掰扯了两下未果,最终干脆使用了镜灵空间中的规则之力,将环在他腰间的强健臂膀扯掉。
孔令羽得意的翘起唇角,再次将人拉入怀中:“你看,我们这次将九点唇收走了,避免了一场妖界浩劫,这本身就是一场功德,且是大功德;我前一阵顿悟还领悟了一种功德法门,所以阿陵你根本无需担忧。有这担忧的功夫,不如来双修?”
“滚!聘礼没有,结伴大典没有,双修你个脸呢?”和自己的皮囊双修,简直不能太破廉耻。这种事他不避之而恐不及,难道还指望着他上杆子上吗?
再次挣扎无果,景陵就待再次镜灵空间法则,却被一双大手猛的拉了过去,紧接着一双绵软炽热的唇瓣便贴了上来,绵热湿润的触感将景陵熏得一个哆嗦,恍惚中竟记不得自己为何没了以往那般排斥。
孔令羽看着怀中人的走神,眼中一丝笑意闪过,加大攻击力度,直至让少年神思不属,方满足的叹息出声:“阿陵,等我处理完那群家伙,咱们就举办结伴大典。”
一句话,将景陵飞扬的思绪拉回,“不、不着急,以后再说吧。”
孔令羽细细的吻着景陵唇瓣,“不行。虽然现在整个妖界都已知晓咱两双修过,双双没了元阳,也算昭告妖界了,但咱们还得昭告一次更加盛大的。”
景陵奋力从其唇下抢救出自己的唇瓣,气喘吁吁道:“我的结伴礼单你都没有凑齐,结什么伴?”
孔令羽刷的甩出一大堆珍惜炼材,堆积的整个空间中灵光宝气四溢,“除了你单子上要求的一魂和少数几样,其他的,我都已凑齐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自唇缝中溢出:“那不是还差几样吗?”
孔令羽狭长的凤目中溢出一丝笑意:“这些你拿着,闲暇时留着当零嘴吃,也早早晋级。”
景陵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说的他好像一个吃货一般,然而这个想法刚刚想完,更加激烈的攻击便已袭来。接下来的时间,景陵已没有多少时间想其他,只能被动的承受着孔令羽的猛烈攻击,偶有时间恢复清明、预备掌控节奏反击,亦马上被镇压至瘫软,再次反击失败,景陵的心情:“……”
九点唇消失,之后便是一场混乱,就连之后的三洲会武第三轮也因为这场变故而失色了不少。
无论之后众妖如何追查做想,都与景陵与孔令羽无甚干系。孔令羽因顿悟,修为早已处于晋级边缘,容不得延误,故而此厢事了后,连第三轮会武也顾不上,寻了个理由便回到上宜州闭关去了。
孔令羽的这番选择,还让白翁妖尊等人叹息不已。没等他们做些什么,应劫者竟已自动回到上宜州晋级,简直可喜可贺。
景陵犹豫过后,最终还是决定参加第三轮,为防止在白翁尊者等大能眼皮子底下招摇、导致战斗中一不小心漏了底牌,故而景陵一直小心谨慎,最终只是将自己的名次保持在前十,未多做意气之争,反正能够确保自己能够获得九渊令就好。
因为景陵与孔令羽的结伴,他最终还是与挥舞着大刀的丁糖战上了一场,那滋味……啧啧。画面太美,他简直不敢想。
若论丁糖有什么绝艺,那绝对是刀削面,因此,凡是惹到了丁糖之人,都会被其刀削发、刀削衣、刀削皮!作为一只爱美的器灵,景陵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被削发、削衣、削皮,那画面太美他完全不敢想。
终于心累的混到了一枚九渊令,景陵又在粟昆岛上等了两月,等到了曾经换取轮回丹的昌鲲妖尊追随者送来的另一枚九渊令后,终于放心的准备出去游历。
有了孔令羽留下来的聘礼单子上的成千炼材,景陵接下来的晋级只需寻到自己的一魂,几乎便水到渠成。
如果能够顺便再寻到几粒本体碎片就更好不过了。
追寻着曾经留在黑市少女身上的小镜分.身痕迹,景陵在告别了粟昆岛上的朋友们后,便一路向西。
犹记得彼时少女曾言,她误服下他的本体碎片地点实乃四海之巅,现下根据少女身上的小镜分.身位置推断,应该在四海之巅不远。
由于他的本体能力限制,虽说自己能够通过镜灵空间前往任何一枚小镜分.身所在地,但在他当前修为情况下,也仅限于万里之内,一旦超过万里,若强行使用地点转移,将会对他的本体及灵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故而景陵在感觉到自己终于距离少女身上的小镜分.身达到万里之后,方回到镜灵空间,在漫天的小镜中寻到少女身上的那面,恰巧看到了一幅有趣的场景。
镜面上,恢复容貌的少女,清秀而又美丽,水藻般绿意盎然的眸子中,满是坚定与阴鸷,她看着身侧将她团团围住的海妖们,不屑嗤笑,“抢了我的男人,抢了我的父亲,抢了我的机遇和位置,杀了我的母亲,吞食了我母亲的妖丹,现下又过来过来装可怜告诉我不是故意的,伞贝,你真以为你的脸像你的屁股一样人见人爱吗。”
“你!”另一位白衣少女被气的浑身发抖,“你个贱人!既然已经变得丑到发指,又何苦再变回来打搅我们的正常生活。”
“嗤!当然是为了掏出你的内丹,把不该是你的东西,丝毫不少的拿回来。”绿衣少女没有同她们多加墨迹,果断出手,迅速攻击到白衣少女身前。
招招凌厉,满是杀意,致其死穴,两人攻守间,高低立见。明显可以看出绿衣少女更胜一筹,或许是因为近百年的飘零与战斗,她的战斗本能早已刻入灵魂。面对眼前娇弱的、长时间被人呵护的少女,那人根本就不敌她一合之力。
当然,在眼见白衣少女落入下风后,其他围观海妖纷纷出手,混乱中,一只大手将白衣少女拉出,一位头顶灵瑚玉冠的男子不满的看着被围困在中间的少女,恨声道:“藻儿,我给过你机会,看在你母亲的内丹治好了伞贝内伤的份上,已经放过你一条生路,咱们早已两不相欠。但现在,你既然敢伤害我夫人,那你今日便不用活着回去了。”
男子手上一动,本是留有顾忌的海妖们纷纷抛却顾忌,向中间的少女全力围攻而去,招招不留余地。
藻儿不满的轻嗤,眸底恨意森然:“嗤!多巴,你越来越无耻了,你和伞贝果真不愧是天生一对,天生不对的不要脸,天生一对的把脸当屁股使!”
多巴不满的眯了眯眼,头顶上的灵瑚玉冠上某点突然一亮,立时,场内所有人都陷入幻觉。
战斗中的海妖们愈发力大无穷,被围攻的少女却似被摄了魂魄一般,精神恍惚,原本还勉强算是势均力敌的战争,眨眼之间完成反转。
同一时间,镜灵空间中的景陵眼神一亮,紧紧盯住男子头顶的灵瑚玉冠,熠熠生辉。
马基!
他原本也只是因为赶路赶的无聊了,准备进来空间偷偷懒,没想到竟看到这么一出大戏。
就在刚才,他还在勉强说服自己,那位少女身上的凄惨经历,虽不能说都是自己本体碎片的缘故,但也起码有小半是自己的因果。但现下看到男子头顶的灵瑚玉冠,景陵咽下喉间的一口老血,现下看来,对方的凄惨他起码应该负上大部分责任,真是伤肝伤肺伤丹田。
他深呼吸一口气,就在少女眼见就要斩杀,看着少女迷惘不清间,执着的捏起他曾赠予的玉佩,发起呼救,景陵噌的一下窜起身,跃入空中的镜面。同一时间,本已落入死局的少女身侧出现了一个人,一位只是一眼,便让人忍不住被吸引的温润少年。
少年挥袖间,便破开了男子灵瑚玉冠给场中所有大妖们下的幻境,入海底之光般,强势映入众妖视线、“你是谁?”伞贝怒斥。
“阁下莫非是三洲大妖?”男子头顶上的灵瑚玉冠闪了闪,向景陵套着话。
景陵复杂的看着男子眼底的颇多算计,拢在袖中的手掌摊开,立时,男子头顶灵瑚玉冠内的一枚红色碎片隐匿身形落入他手中。
藻儿在混沌中清醒后,马上认出景陵,激动的上前行礼,一头海藻般的墨绿长发出落胸前,仿佛妖界最绝美的海妖之歌:“参见前辈。”因为这些年的特殊经历,她的眼底比初见时又多了几许沧桑,景陵握住碎片的手禁不住再次紧了紧,这真特么的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