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问？在江都城里我就是王法。”大不敬的话齐炳腾张口就来，他觉得方瑾瑜一定会怕，一定再不敢反抗他，在他眼皮下方瑾瑜不过就是一只米粒大小的蚂蚁，生死就掌握在他的两根手指之间。
事到如今方瑾瑜也看透了这个事实，他半点都敌不过齐炳腾，但是他要去争取一线生机，他要好好地活下来，因为有人值得他这样做。
方瑾瑜又望了望洪天卓，生的欲望这一刻在他心里就像破土而出的绿芽，任千斤重的土地都压不住。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方瑾瑜声音放低，给齐炳腾露出了一丝怯懦的神色，这让齐炳腾顿时浑身的汗毛孔都兴奋得立了起来，他嘴角朝上一咧，哼笑一声道：“这还不容易？只要你肯乖乖跟了我，往后对我服服帖帖的，我自会给你一条生路。”
方瑾瑜心说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抑制着心头忽然涌上的大股紧张的波动，却是没忍住朝着外面的洪天卓丢去了一个眼神。洪天卓看得一愣，怎么感觉方瑾瑜的眼中闪过了几分狡黠的味道？跟着还容不得他多想，他就看到方瑾瑜不知又对齐炳腾说了一句什么，齐炳腾的脸上瞬间就被一大片狰狞覆盖。
洪天卓的头皮都要炸了，怎么才能救方瑾瑜？他贸然冲进去就算抢过方瑾瑜，他们也跑不远啊。
有什么办法？
有什么办法？
他妈的他无计可施啊！
第30章 做有明有份的夫妻
方瑾瑜说了什么话能这般惹怒齐炳腾？
其实就在片刻前他也是赌上了一把，输了多半下场是不会好死，而若是赢了，那他这辈子可能就会有一个很好的归宿。
是以方瑾瑜想自己一定要破了这场恶局！
齐炳腾的话给他递过来了，于是他便满含轻蔑地回敬给齐炳腾：“呵，我宁愿跟一个市井混混，也不会跟着你。”
齐炳腾是什么人？
从小就有一个当官的父亲，长大了他的亲姐入宫选秀，成了当今圣上最最宠爱的贵妃，不是他给自己脸上贴金，他就敢说他本人是皇帝的小舅子。在偌大的江都城里哪个官员不巴结他？谁人不讨好他？
然而现在方瑾瑜竟然敢如此藐视他，拿他相比市井混混，甚至在方瑾瑜眼里市井混混都比他强，这叫他怎么可能不动怒！
瞬间熊熊烈火从齐炳腾的心口一路窜烧到了头顶。
“好、好、好。”齐炳腾咬着牙，腮帮子绷得像铁块一样硬，“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方瑾瑜甩给他一个冷哼，眼里释放出来鄙夷之色继续给齐炳腾的心头火添柴。
在大庭广众下齐炳腾就算是狠得想拧断方瑾瑜的脖子，但他也得忍着。正如洪天卓之前分析的那样，他们这种人背地里做任何不法勾当都是家常便饭，自会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罩着他，或是跟他串通起来。可明面上他要是有半点目无法纪的行为那就是给宫里的贵妃娘娘惹祸，给他们齐家招灾。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呢，拿了他的错处就是拿了贵妃娘娘的错处，所以齐炳腾比谁也清楚他不能让旁人抓住把柄，尤其不能让老百姓的嘴里传出不利他的事情。
但今日方瑾瑜居然把骨头撑得这么硬，这是齐炳腾没有想到的，不过他心说方瑾瑜可真真是自已给自己堵进死路里了，这是好事啊！
“你说市井混混？”齐炳腾微眯着眼睛，带着毒性的目光在方瑾瑜的身上慢慢游走，他已经知道什么样的死路最适合方瑾瑜了。
齐炳腾眼里的方瑾瑜依旧是浑身透着对他的蔑视，但其实只有方瑾瑜自己能感受到，他的一颗心已经蹦€€到了嗓子眼，可能他要是张开嘴心都能跳出来。
他集中所有的精力就等着听齐炳腾下面的话。
“好啊，那本少爷得成全你。”
齐炳腾说得恶狠狠的，但是“成全”两个字从他口中一出来，霎时就压下了方瑾瑜隐藏在内心里的大部分的焦灼不安。
接下来只要……只要……
方瑾瑜的心跳不禁又加快，他垂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染了一层薄汗，他不停暗暗告诫自己稳住，稳住了，他有预感老天会让他赢的！
跟在齐炳腾身边的孙力最懂主子的心思，一看齐炳腾的两眼朝着大门口的那伙人里梭巡起来，他赶忙更快地寻找目标，然后他的视线到了洪天卓那里，当即就定住了。
要说市井混混当中还有谁能腌€€得过赖七去？这人要称自己是第二，那第一就还没出娘胎呢。
齐炳腾这个层次的人不知道江都城有这么一号出名人物，可孙力知道，再看他家主子的意思不就是得好好成全成全方瑾瑜么。于是孙力凑到齐炳腾的耳边嘀咕了两句，这时候有任何动静都紧牵着方瑾瑜，他紧盯着孙力的嘴，想看出有没有他熟悉的名字。
可惜孙力说得太快，方瑾瑜什么也捕捉不到。
齐炳腾听完“嗯”了一声，那意思就是交给孙力办了。外面的百姓们等了这一会儿都愈发好奇，瞧不出这里面是要出什么热闹，洪天卓也是摸不着头脑，但看刚才齐炳腾身边的一个狗腿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很有深意地瞅了他几眼。
难道是认出了救走方瑾瑜的人是他？
可看他的那种反应也不太像。
就在这时，只见孙力往门口走了几步，抬手一指洪天卓，“你，过来。”
方瑾瑜屏住的一口气重重呼出，没人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一颗心几起几落，几死几生。看洪天卓依言迈进了门槛，他倏然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弄不懂他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洪天卓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状态应对，他只好先走进来，问孙力：“有什么事”。
跟着齐炳腾却是也朝着孙力开口了，“这就是你说的江都城里最腌€€的泼皮混混？”
他这话声音不低，洪天卓听了暗骂这主仆二人一句：我日你大爷的！
而齐炳腾这样质疑也是有原因的，看洪天卓这几步进来挺胸抬头，浑身散发着一股精干劲儿，还有见了他也没有半点卑微惧怕的模样，这哪里像个混混？
洪天卓的脑筋转得快，他刚刚是习惯下的姿态，既然齐炳腾是从这个方面质疑他，那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嘿嘿嘿，齐少爷，是您找我啊？”洪天卓立马松肩哈腰地上前，脸上露出他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谄媚样儿。
“往后站！”赵满拿胳膊推开洪天卓，呵斥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洪天卓心里又一句“你大爷的”，但他面上依然透着一股泼皮的劲头，让方瑾瑜没忍住心中偷笑。
这时的洪天卓依旧弄不明白方瑾瑜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会配合。
齐炳腾是找到了又一种能折磨方瑾瑜的方式，他觉得这样似乎还更有意思，他歪头看方瑾瑜，从方瑾瑜的脸上明显看出了强压的几分慌乱，他心里一下更是兴奋起来。
哈哈，方瑾瑜怕了，他就舒服！
“赖七是吧？”齐炳腾睨着洪天卓，懒模懒样地开口。
洪天卓赶紧巴结似地回了一句：“正是小的，齐少爷您有何吩咐？”
齐炳腾往方瑾瑜那边扬了一下下巴，带着满满的恶意开口：“这位方琴师说看上你了，想跟你回家过日子。”
此话一落地，瞬间门外的百姓们都炸了锅，这个表示不可思议的“啊”了一声，那个满脸惊讶地说“不可能吧”。
那个可是赖七啊，还有人能看上他？而且还是方瑾瑜这样的人。
“闭嘴！闭嘴！都吵吵什么呢！”赵满吼外面的一伙人。
从齐炳腾说话的时候方瑾瑜的眸子里就只装进了洪天卓一人的身影，他呼吸无法沉稳，心中忐忑地等待着洪天卓要怎么回应。他们事先没有商量过，洪天卓就算不懂他的心意，那能明白先怎么救下他吗？
明白吗？洪天卓当然是明白了。
只不过突然的，意料之外的，听到这样一句话，也很难令他不心里震动那么一下。耳朵里好像还有个小人在跟他说：“方瑾瑜看上你了，想要跟你回家过日子。”
不知怎的，洪天卓的心头有点热。
“怎么着？你是乐意不乐意啊？”齐炳腾又问了一句傻站着的洪天卓，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洪天卓身上，就等着听他一句话。
洪天卓回过神来，真没让方瑾瑜失望，他仰头“哈哈”笑了笑，然后美滋滋地说：“乐意啊，怎么不乐意！”说着还搓起了手，把黏腻腻又色眯眯的眼神直勾对着方瑾瑜，“方琴师你可真有眼光啊，你放心，以后跟了我，我保准让你天天吃香喝辣，睡热被窝儿。”
方瑾瑜被洪天卓那火辣热切的视线看得双颊绯红，又听洪天卓说的话没忍住眼眶也湿了一圈。他这样是因为什么最真实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但在齐炳腾的眼里可就是方瑾瑜受了莫大的羞辱，愤恨至极。
一个儒雅俊公子跟了一个泼皮无赖，这可够方瑾瑜腻歪一辈子的，齐炳腾越想越觉得心里真他娘的痛快，你不是不让爷玩儿到手里么，那你就给个腌€€混沌玩儿个够吧！
“好！爷今日就成全你们做一对有名有份的夫妻！”齐炳腾还要给方瑾瑜上个大枷锁才更满意，他对孙力一使眼色，孙力立马领会意思，人朝着门外跑去。
方瑾瑜知道这事儿成了，还成的比他想象中的顺当千倍万倍，他看着洪天卓抑制不住眼底一热，一滴泪珠嵌在了眼角。
洪天卓撞进方瑾瑜的这双湿润的眼瞳里，大概能理解方瑾瑜在激动什么，这是绝处逢生了啊！他把齐炳腾踹进了圈套里面，而齐炳腾还傻不拉几地以为是方瑾瑜自己给自己挖坑埋了。
这招真高啊，方瑾瑜可真是聪明。
不，是绝顶聪明。
第31章 期待跟洪天卓过日子
张明贤是衙门里专管百姓户籍这方面的官吏，孙力出去一趟把他找来了。
一张官方婚书摆在了琴馆的桌子上，洪天卓没想到还要弄的这么合法，由此可见齐炳腾是真把他当成了赖七那样的混混，这是可劲儿作践方瑾瑜呢。
不过这个王八还不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都打歪到姥姥家去了，他洪天卓可是好男人一个，他能让方瑾瑜受了委屈才怪。
“嗯，不错不错，今儿个也算是我给你们当主婚人了。”齐炳腾笑容和善，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一对新人都胃里作呕，他这个所谓的主婚人肚子里包藏的祸心多得都能撑破肚皮了。
张明贤还要按流程表态一下，在官场里混的人哪能看不出这其中的卑劣伎俩，但这个人不同前面那几个捕快，他还是很有良知的。
看方瑾瑜明显面色难看，于是张明贤问道：“这可是你自己的意愿？我朝律法言明婚事不可存在强迫……”
齐炳腾的脸往下一沉，孙力立马替自家主子打断张明贤，“方琴师刚才可是求着我们大少爷给做这个主的，怎么不是他自己的意愿？”
方瑾瑜是真感激这种时候还能有人敢向着他说话，他一不能连累了张明贤，二也不能让张明贤的好意给他把喜事变了方向。
“是我自己的意愿。”方瑾瑜语调平缓，说完直接走到桌前，提笔在婚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工工整整，郑重认真。
齐炳腾的嘴角朝上歪了起来，觉得方瑾瑜这就是故作平静给他看，实际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呕得想吐血呢。他又扬头示意洪天卓，“你呢？”
爷爷在呢，洪天卓暗自跟了一句。他脸上还得挂着泼皮相，拿起毛笔后，笔尖垂在婚书上时他不禁过了下脑子，是写他的本名还是赖七的？赖七虽说跟他都姓洪，但没个正经名字，那他写洪七？
想这些的时候，洪天卓已经写出了一个洪字，不知是对自己的名字写顺手了，还是他心底忽然多了点别的说不出来的意思，天卓两个字没有迟疑地跟着出现在了婚书上。
写完他还看了看，歪歪扭扭、又粗又丑，跟方瑾瑜写的一比简直是文盲和书法家的区别。不过倒是很符合他们对外的身份。
方瑾瑜也想着到底洪天卓会写出什么名字，在他看来除了“洪天卓”三个字，其他洪什么都是敷衍。
现在他眸光落在婚书上，紧抿住了双唇，要不然笑容就要藏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恭喜二位了。”齐炳腾可是笑得畅快，但他面上带出的恶意依旧不减，“一看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不是啊？方琴师。”
方瑾瑜赶紧找回羞愤的表情，横了齐炳腾一眼，洪天卓还得说上一句：“托齐大少的福，让我娶回家这么标致的一个媳妇儿。”
这话倒是让齐炳腾的脸上重现了几分阴冷之意，他斜睨着洪天卓，“哼，真是便宜你这么个东西了。”
洪天卓笑着，眼底滚过一道狠戾，齐炳腾似是被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强劲气势震了一下，他不由仔细再看洪天卓，又什么也察觉不到了。
这个朝代男男可婚，洪天卓在心里还想真是够开放的，就他以前在的那个县城里要是传出来有哪个男人是同性取向，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齐炳腾为了“折磨”方瑾瑜到底，还让张明贤把方瑾瑜归进了洪天卓的户籍上，这意思就是洪天卓娶了他。有了这样极为不露脸的经历，今后方瑾瑜就是想娶妻生子都难，甚至在齐炳腾看来，他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让个混混娶回家，这辈子有的是他糟心腻歪的时候。
方瑾瑜盼着齐炳腾赶紧走，因为他就快装不下去了，心里就跟有只小雀鸟在欢快地飞舞，可脸上他还要表现出受到了极大羞辱后的恼恨模样，真是叫他难挨。
张明贤把该写的都写完，然后合上了厚厚的户籍簿，这意味着洪天卓跟方瑾瑜已是律法上认可的一对夫妻。
终于，琴馆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们有不少还在，齐炳腾一走，他们就开始对门里指指点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