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瑜显得情绪不高，随口问了句：“后来呢？”
“后来那掌柜的亲自送来两车好瓦片，还说是俩小伙计给送错了，姑爷问他多少钱，他说给一半就行。”云玖说着乐起来，“主要是李康带着几个人上他们铺子门口睡觉去了，也不打不闹，就是没人敢再进铺子的大门。”说完他看到方瑾瑜的嘴角也朝上弯了一些。
他们说话这时已经是傍晚，两人刚吃完洪天卓让人送回来的饭，而洪天卓则是领着干活那些人去酒楼里连吃带喝。
方瑾瑜在院子里看云玖从水井往上打水，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问云玖：“你说……一个人小时候差点被河水淹死，长大了就一直躲着河边走。”
云玖把打上来的水倒进水缸里，还等着听方瑾瑜后面的话，见方瑾瑜又一副沉思模样，他问：“少爷，你这是说我呢？”
凑巧他小时候就有这样的经历。
方瑾瑜接着说：“然后有一天这个人忽然变得就会游泳了，还每天在河边上干活一点都不害怕，你说这能是怎么回事？”
云玖略显惊诧，“还有这种奇事？少爷你这是说谁呢？我向他请教请教，上次不能把你从河里救上来，到现在我一想起来心里还不舒服。”
“没谁，我自己混乱琢磨的。”方瑾瑜很快改口。
“哦，我就说哪有这种事儿呢，除非那是两个人。”
方瑾瑜手里一直握着两个核桃，随着云玖的话音落下，两个核桃也跑去了地上打滚。
“少爷？”云玖把核桃捡起来，递给方瑾瑜的时候看他不知怎么又愣神，口中还喃喃一句：“原来你也这么想啊。”
云玖问：“想什么？”没有得到方瑾瑜的回应。
第66章 心里憋着太多话
到天色黑透，还不见洪天卓回来，方瑾瑜没事做，在灯下和云玖剥了满桌的核桃，这又是前天渡头上有商人送给洪天卓的。
“要不我去找找姑爷？”云玖见方瑾瑜一直无精打采，不知道是不是想洪天卓想的。
“不用了，我看他也该回来了。”方瑾瑜吃了几颗核桃仁也吃不出香来，刚拿回来的时候洪天卓捏碎了两个核桃然后喂给他吃，那会儿他还觉得挺好吃的。
又等了没过一会儿，云玖刚收拾完核桃皮，听院门被敲响，他跑去开了门，跟着院子里就传来洪天卓响亮的说话声，“你家媳妇儿呢？”
明显他是想说“你家少爷呢”，可心里又想的是“我媳妇儿”，冒出来的话就乱了。
方瑾瑜心说这是又没少喝，洪天卓进屋还没靠近他，一股扑鼻的酒味就先飘了过来。
“把衣裳脱了，洗脸去。”
“知道知道。”洪天卓听出媳妇不高兴了，三两下就脱得身上只剩条裤子，他光着膀子又要出屋洗脸去，被方瑾瑜一声喊住了。
“回来。”
洪天卓老实站着。
“坐下。”
洪天卓乖乖地屁股去找凳子。
方瑾瑜出去端了盆水进来，放到桌上又浸湿帕子拧了拧，然后给洪天卓擦脸，他动作不温柔，甚至还有些粗鲁，但就是让洪天卓心头美滋滋又热乎乎的。
大冷天的晚上从外面喝酒回来，享受媳妇用热水给擦脸，谁能有他舒服？
洪天卓脸上挂着笑，仰头痴痴凝视方瑾瑜，就看方瑾瑜绷着的脸色一点点被他软化，他忍不住又说：“媳妇儿，我真稀罕你。”
方瑾瑜再想把脸绷起来也难。
确实看着洪天卓那傻笑样，眼里又满是对他的浓浓爱意，他有什么气也觉得撒不出来。
“我等你快一天了，有话问你。”
“什么话？”洪天卓把方瑾瑜抱坐到腿上，手不老实地在方瑾瑜腰上揉捏，这种时候他被勾起的心思是什么不言而喻，脑袋里自然认真不起来。
“你、你怎么、哈哈，怎么想起来帮长乐家哈哈哈，盖、盖房子？”方瑾瑜腰上痒痒，说着他还要抓挡洪天卓的手，他不停扭动身子更让洪天卓身心起劲。
“哈哈哈哈，别闹！”方瑾瑜凶得一点气势都没有，洪天卓使坏专捏他痒痒肉。
“就想起来了，还能怎么想起来？”洪天卓的回答听着挺敷衍，但其实他就是在回答方瑾瑜的问题，只不过他没有领会到方瑾瑜问这话的真正意思。
“你、我说了别闹了！”方瑾瑜控制不住在他身上捣乱的爪子，气得低头在洪天卓没有受伤那边的肩膀上咬了下去。
“嘶€€€€”
这样管用，洪天卓手上立马不折腾了，听他发出一声吸气，方瑾瑜以为是自己下嘴重了，刚把两排牙齿松开，耳朵里钻进来的一句话又让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真舒服。”洪天卓的嗓音都透出一股舒坦劲，他也不是装出来的，就是皮肉上有点方瑾瑜给他的痛感，正刺激到他某根火热的神经上。
“媳妇儿，你再咬我一口。”洪天卓给方瑾瑜伸过肩膀去，方瑾瑜推开他，“你还上瘾了？我嫌你肉太油还咸，一天出多少汗呢。”他说着噗噗吐了吐，嘴里确实吃了一股咸味，也就是洪天卓能让他这样不嫌弃。
洪天卓哈哈笑起来，连带着他腿上动了动，让方瑾瑜感受到了他与之前的明显不同之处。
方瑾瑜脸上热腾腾的，真想说一句他怎么把顶门的木棍还揣身上了？这样洪天卓听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美呢。
这时候方瑾瑜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他也觉得气氛和时机都不对，他从洪天卓腿上起来，没忘了还有要紧事，“坐好了，我再给你背上抹点药。”
洪天卓抓着方瑾瑜的手背亲了一口，美滋滋地说了句：“媳妇儿，你真心疼我。”
有时候人酒喝多了话也多，以前洪天卓没少带着小弟们晚上找地方喝酒，但喝大了他回家倒头就睡，他倒是想跟谁说说话，可那时候他身边只有空气包围着他，哪有这会儿方瑾瑜对他的好和对他的爱。
所以现在他酒劲上头，控制不住当一回话痨。
“从小我就跟无父无母一样，我爹早死，我娘丢下我过好日子去了，就我奶奶心疼我，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家里还有其他亲戚都嫌我，现在有你真好。”
方瑾瑜给洪天卓抹着药，洪天卓的话让他手指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听他像随口问起似的，“那你二姐呢？她不是对你也挺好的？”
洪天卓当即表示出了疑惑，“二姐？我没二姐啊？我爹就生了我一个。”
然而这样的话令方瑾瑜听了却没觉得有多惊异，他知道这是个套话的好时候，但此刻他心里还有踌躇冒了出来，从来他想要的都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坦诚。
洪天卓对他肯定是无二心，但在某些重要事情上也肯定还是对他有保留，他一直再等哪天洪天卓愿意亲口告诉他，他更想得到这份信任。
“我七岁那年，我奶奶还让村子里算命的给我算过一卦，说我前半辈子的命里有大劫，这劫过去我就该开始大富大贵了。”
“准！真准！”洪天卓一拍大腿，哈哈笑了几声，他意识里还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大劫不能告诉方瑾瑜，所以后面他又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有他过去怎么跟人家打架，有最近渡头上发生的事情，还说起他那会儿给米铺送大米，这份活计是陈伯照顾他，陈伯是他的恩人。
方瑾瑜安静听着，没再多问什么，听出洪天卓有那样不如意的日子，他感到心疼。
抹完药过了一会儿，两人上床睡觉，洪天卓还得趴着，又说硌得他不舒服，这回他拱起屁股，直接抓住方瑾瑜的手往他身上放……
后来云玖去院子里方便，听到薄薄一层窗纸后面洪天卓的说话声，“媳妇儿，你技艺进步真快。”
云玖纳闷，什么技艺？又听一句“别废话”，这是他家少爷说的，用的低声呵斥的语气，再然后一串粗粗的闷哼声传来，云玖心说姑爷这是怎么着了？就跟让人在背上踩了两脚似的。
“媳妇儿，该为夫伺候你了。”
“不用。”
“怎么不用？我看你那琴弦不是也绷紧得厉害？”
云玖听得糊涂，怎么大半夜他们还要弹琴呢？跟着不知道又是什么原因他家少爷也哼唧上了，别看声音不高，但能明显能听出来是舒服。
云玖估计这就是洪天卓说的“伺候”，大概就是给他家少爷捶腿、捏肩膀吧。
这边云玖解完裤子，刚弄出“哗啦”的水声，让里面方瑾瑜听到一下就咬住了嘴唇，手也紧抓住了被子。然后任由洪天卓怎么使出花样，他就是鼻腔里不出音，把洪天卓气的想出去提溜起云玖，扔院墙外面。
……
第二天早上，本就对昨夜听到的对话不甚明白的云玖又听洪天卓跟他说：“你晚上睡觉把尿桶提屋里去。”这下让他更加犯起迷糊。
方瑾瑜在旁边给洪天卓甩眼刀，可是这眼刀跟锋利一点都不沾边，像是裹着一层蜜一样黏糊的东西，让洪天卓挨完眼刀，嘴角还翘了起来。
早早的那边盖房的动静就传了过来，洪天卓出门前还嘱咐方瑾瑜：“我去渡头上了，他们那要是有拿不了主意的地方，我告诉他们了，就让他们过来问你就行。”
方瑾瑜瞅着洪天卓走路的背影，想肚子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他说。
盖房不是小事，这一个上午方瑾瑜这边也没消停下来，一会儿李康跑过来问他上房梁用不用算吉时，一会儿六子领着一个泥瓦匠过来找他给支钱，一会儿云玖跑又回来说：“少爷，我看他们没人管着就开始偷懒了。”
方瑾瑜干脆过去看看，在那边一直待着，果然他们盖房的进度加快起来，一个个还显得特勤快又能干。
云玖还悄声在方瑾瑜耳边说：“少爷，他们一开始可不是这样，这是怕你跟姑爷吹枕边风呢。”
方瑾瑜听了无语，又觉得云玖说的也是这么回事……
到傍晚洪天卓回来，方瑾瑜显得比他还累，这次看洪天卓给方瑾瑜又捏肩膀又捶腿，云玖还奇怪怎么他家少爷不像昨晚那样哼唧了？
三人正在屋里待着，听院门被拍响，这次的动静挺轻，他们都还以为是风吹的门环，等又听了几声，云玖才说：“这是敲门吧？”等他出去开了门，方瑾瑜见院子里来的是长乐，明白可不是这小孩儿拍门用不了多大力气呢。
“呦，你这是给我们送吃的来了？”洪天卓接过长乐手里端着的一个大碗。
长乐见了洪天卓打心眼里就笑呵呵的，“是我娘让我送来的，我娘包的圆子可好吃了。”
桌子上正好还有把勺子，是刚才方瑾瑜喝完粥没有收起来的，洪天卓拿起勺子盛了个圆子吃，“嗯”了一声又说：“你娘手艺不错。”
长乐开心笑起来，也不知道这一句是不是转述他娘的话，“你喜欢吃，我娘还给你做。”
洪天卓又盛了一个圆子要喂给方瑾瑜，但这次是他喂的方瑾瑜也没吃。
“我晚饭吃饱了。”方瑾瑜说。
洪天卓又问云玖：“你吃不吃？”
云玖倒是想吃呢，但看他家少爷都没有吃，他自然也张不开嘴，摇摇头跟方瑾瑜说了相同的话，“我也吃挺饱的。”
“你们俩这肚子，多吃个圆子都不行。”洪天卓还觉得这两人的饭量太小，最后一大碗圆子都他自己吃了，撑得他在地上直打饱嗝。
凑巧他从小爱就吃圆子，又好久没吃到了，他就跟方瑾瑜多说了两句，“长乐娘有这手艺开个店铺都行了，我吃着好吃，那就绝对赚钱没问题，说起来这个女人也挺坚强能干的。”
没有得到方瑾瑜的回应，这个话题他就没再说下去。
晚上天黑了，方瑾瑜想跟洪天卓说些话，但早早他就困得睡着了。
隔天又发生了一件事，方瑾瑜都不知道自己是该为洪天卓高兴呢？还是自己心里暗暗别扭。
第67章 是非这就来了
自古就有一句话€€€€寡妇门前是非多，到了长乐娘这里也不例外。
早上云玖出来买包子，就听到两个上了年岁的妇人说：“怎么不凭白给我盖房子？要说这里面没事儿我可不信，你没看用的那木料和砖瓦就是县太爷给他老丈人盖房子都用不了这么好的。”
“就是，我平时看长乐娘挺老实本分的一个人，你说这什么时候暗地里和赖七勾搭上了？”
她们前面还说了什么云玖并没在意，但是一听到“盖房子”三个字就让他留意起来，后面再听她们说的如此不像话，当即他就心头窜起一股火。
“我看这人啊就是本性难移，你忘了赖七以前什么样了？这巷子里哪家年轻女人没让他调戏过？”
“可不是么。”
“咳嗯！”云玖悄悄走到她们后面，重重咳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