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娘咧！”
“哎吓死我了！”
两个妇人冷不防吓得浑身一哆嗦，都捂着胸口回头看，还想着看是谁能让她们骂上两句，可这回她们也算是背后说人正被逮住了，羞臊得她二人赶紧扭身进了院门。
云玖气不过，又大大“呸”了一声，怒骂道：“长舌妇！就会乱嚼舌根！”
他再往前走，见巷口大树底下的平地上长乐正和几个孩童对峙着，听有个大点的孩童好像说了句“欺负你怎么了？没爹给你撑腰”，然后长乐一点没怵头，告诉他们：“我马上就有爹了，到时候吓死你们！”
其他几个孩童听了“哈哈”笑，云玖却是心里咯噔一声，他仔细观瞧长乐，那张绷着的小脸上可不像是在说大话唬人。
有什么爹？云玖张了下嘴，真想把话问出来，不是谁给你家盖房子你就当那是你爹了吧？
小小年纪真天真！
原本云玖是要买七个包子回去，每次洪天卓吃三个，他和方瑾瑜一人两个，但这次等到了卖面食的摊上他就买了五个包子。
这边方瑾瑜收着昨天晾的衣服，洪天卓在灶房里做鸡蛋汤，听他搅拌着鸡蛋液，筷子碰上碗壁发出“哒哒”声响，这点动静还有鼻间飘过的烟火味道令方瑾瑜感觉特别有生活气息，不由得他的脸上挂出了浅浅的温和笑意。
把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后方瑾瑜出来站到灶房门外看洪天卓，大锅里滚着热气腾腾的开水，白色雾气遮挡住了洪天卓的上半身，方瑾瑜扶上门框，歪着头，这样才能看清洪天卓的脸。
他的动作不经意间显出了一股俏皮劲头，洪天卓往锅里加了一勺凉水，雾气顿时散去，他余光里出现的就是方瑾瑜这样的身影。
“哈哈，偷看被我逮到了吧？”洪天卓忽然扭头，面上满是得意，这种感觉让他心里特别舒服，有人和他在一起时几乎要每时每刻都视线不离他，尤其还是饱含爱意的视线，这他从前哪里享受过呢？
“我是大大方方地明看。”方瑾瑜笑着说，他刚迈步进了灶房就被洪天卓扑上来抱住，健硕的身子压着他上身朝后倾斜，他以为要摔倒，两手下意识紧勾洪天卓的脖子，同时他的嘴唇也被洪天卓一口吸住了。
“唔……”方瑾瑜口中一时找不到迎合的方式，因为洪天卓的舌头来回扫弄得太霸道，让他口水都无法吞咽，充斥耳鼓的“啧啧”水声越来越响。存不住的津液快要从他嘴角溢出，他脑中的意识明明是要推开洪天卓好让他喘口气，可实际他的动作却是环在洪天卓脖颈上的手臂又圈紧，他仰头闭着眼睛，感觉其实自己是把自己更往洪天卓那里送去。
大锅里的水又翻滚上了，水汽扑上来让周遭空气也潮热潮热的，方瑾瑜脸上的皮肤愈发升温，这时洪天卓还有更让他耳根火烫起来的操作。
听到云玖关院门的声音传来，方瑾瑜偏头要躲开洪天卓的亲吻，洪天卓倒也配合，就是他最后嘴上狠吸了一下，把方瑾瑜口中的津液全部夺走。
“咕咚”一声，是洪天卓喉咙吞咽的声响，这一刻方瑾瑜的脸红透。
两人相拥的身子分开，云玖扫了眼他们都在灶房里，自己直接端着包子进了屋。
洪天卓还吧唧了两下嘴，说：“这一大口咽下去又香又甜，我好像不用喝汤也够了。”方瑾瑜听后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就走。
“哈哈哈哈哈哈。”洪天卓笑得高兴。
云玖不知怎么听到洪天卓的笑声眉头皱得比刚才还紧，等三人坐到桌前，方瑾瑜见包子比平时少了两个，他问：“今天包子卖的快？”
云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有心事似的，他装的面色如常，“没，是我不饿，少爷你们吃吧。”说完他就出去了。
洪天卓什么也没看出来，抓起包子一口咬掉半拉。方瑾瑜没有被云玖瞒过去，但当下他并未多问，以他对云玖的了解，他知道云玖有憋不住跟他说的时候。
结果就是方瑾瑜料想对了，也是云玖这个人心里太藏不住话，等洪天卓前脚刚走，他立马就跑到方瑾瑜身边说：“少爷，我听到了外面人说的胡话，跟咱们家姑爷有关。”
“既然你都说是胡话了，那还有什么可在意的？”方瑾瑜不往心里去。
云玖内心起急，他不想自己像挑事一样，本来他还觉得洪天卓这是在做善事，但要是站在他家少爷这边想想，是不是挺不对劲的？
“是……是……她们是说……”
“说什么是她们的事，咋们也堵不上她们的嘴。”方瑾瑜打断云玖，从他支支吾吾中就猜到他憋着什么话，“无非不就是拿长乐娘来编排天卓。”
云玖显出惊讶，“少爷你知道了？”
这种事情根本不难想到，他们住的这地方人多嘴杂，长乐家出了大事本就让人们有了谈资，跟着洪天卓又出钱、出人力给长乐家盖房子，旁人要是觉得这属正常那才怪了呢。方瑾瑜什么都想得通，他对云玖说道：“往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无须再提，总归他内心坦荡，我也不会为这事情和他生气计较。”
“可、可我听长乐自己都说了，他马上就有爹了，这说的不是姑爷？”
方瑾瑜愣住，又觉得这话也是有意思，给人当爹这种事怎么可能会跟洪天卓扯上关系？
“我看不是你听错了，就是你想多了。”方瑾瑜往嘴里递了个核桃仁，一副心放很宽的样子。
桌上的一盘琥珀核桃仁是洪天卓给他做的，他还觉得昨晚一下剥了那么多核桃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刚才洪天卓就往锅里熬了糖，把核桃仁的苦涩变成了甜的。
云玖没再多说，想少爷都不在意，他有什么别扭也是白搭，但他还是得为自家少爷把眼睛放亮了，毕竟他之前见过赖七什么样，妇人那句“本性难移”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
人多盖房就是快，这刚第二天，方瑾瑜再去看他们已经给房顶铺瓦片了。除了干活的十个人，院门口还围着不少街坊往里观瞧，方瑾瑜站在院子当中，背对着他们都能感觉到大片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不过有人要是忍不住想窃窃私语，刚捂上嘴，头跟头凑到一块儿，就被云玖两眼狠狠瞪上，无法忽视的又近乎恼怒的视线一下让谁也不敢再嘴里说出些什么。
方瑾瑜见了笑云玖，“你这是什么样？把你这副样子画下来，贴门上都能当门神了。”
云玖这才稍稍让表情松快点，但他传达给那些人的不满并没有收回，倒是没让方瑾瑜听见什么糟心的言论。
长乐娘在灶房里给大伙烧水喝，她很少说话，存在感很低的一个人，方瑾瑜能看出来这种场合里她外露着拘谨，甚至还有那么点怯意，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贤惠一面倒是真的，方瑾瑜不认为这是一个有什么心机的女人。
这次盖房从里到外都没有糊弄事，洪天卓只安排了人手，但关于房子的具体每一项都是方瑾瑜盯着操办的，而且他还让李康又找木匠再给做一套应用的家具。
长乐娘懂得感恩，领着长乐到方瑾瑜面前，说这份大恩大德她不知道能怎么报答，以后她定会让长乐好好孝敬他们。方瑾瑜也是后来才明白长乐娘说这话的深意，这时他摸了摸长乐的头，更希望这孩子往后平安顺遂。
他们住的这条巷子里还有一户挺出名的人家，是一位姓孙的举人，五十多岁，在家中开办了学堂。
孙举人品行端正，性格也是刚正不阿，在这一带很受人敬重，从前见了耍臭德行的赖七就只有他敢呵斥几句，而赖七也是看人下菜碟，对孙举人打个哈哈就跑了。
自打洪天卓从灵魂上撵走了赖七以后，他就没再跟孙举人有过类似的“冲突”，但今天孙举人却是主动找上了他，面容还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和善。
傍晚后，洪天卓回来准备做饭，方瑾瑜正跟他说：“要不我也学学怎么做饭？每日你忙完外面回来还不得歇着，显得我真是一无是处。”
“哎你可别这么说。”洪天卓一个字都不赞同方瑾瑜说的，“这世道在旁人眼里我这样的才叫一无是处，提起你有谁会用这四个字？不说别的，就说你教过的那些学生，他们哪一个不是冲着你的本事来的？”
方瑾瑜也不赞同他贬低自己的话，“你才不是一无是处呢，你比这世上哪个男人都强。”
洪天卓正美得“哈哈”笑着，云玖听到有人拍门，他跑去开了院门，进来的便是孙举人，后面还跟着长乐和他娘。
这三人凑到一起过来会是什么事？
方瑾瑜和洪天卓都纳闷。
孙举人看看洪天卓，先开口说道：“你小子可算是改邪归正了。”
“呵呵。”洪天卓笑了笑，不觉得脸上多有光彩。
方瑾瑜的心里不太稳当，怎么看孙举人这架势就跟要说媒似的？他等着孙举人后面的话要是有这方面的意思，想可别怪他不给任何人情面，把他们全撵走。
然而孙举人接着又说的是：“我来有好事，让长乐认下你做干爹，看你乐意不？”他话音才到一半，院里几人的视线就都集中到了洪天卓脸上。
方瑾瑜和云玖是目光透着惊讶，长乐和他娘脸上是明显的期盼，孙举人别看问着洪天卓的意见，但他的神色已经是流露出了十拿九稳的意思。
还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在方瑾瑜眼中闪动，乐意不？看洪天卓的表情就知道了。
第68章 原来某人也会吃醋
“长乐，还不给你干爹跪下磕头？”
洪天卓都还没有表态，孙举人先把话说得不给洪天卓拒绝的机会，再加上长乐机灵，立马小身板往地上一跪，“咚咚咚”三个响头就这么出来了。
让洪天卓想说“不乐意”也不行。
但实际情况是孙举人在牵着洪天卓的鼻子走吗？
当然不是。
没看洪天卓笑得两排大牙都露了出来？方瑾瑜瞧着他这是真高兴呢。
“干爹！”长乐的一张小嘴里发出清脆又洪亮的声音，洪天卓“€€”了一声应下，还弯腰把长乐扶起来，笑着说：“好儿子。”
在场只有云玖注意着方瑾瑜的脸色，看他家少爷虽没有板着脸，嘴角还扯出了那么一点弧度，但跟洪天卓比起来两人的高兴劲差太远。
“哈哈哈，我也有儿子了。”洪天卓真有一种为人父的喜悦，对于他这种都打算要绝后的人来说，突然有一个小孩儿认他当爹，这怎么想也不会让他觉得不是好事。
他扭头看向方瑾瑜，这次说的是：“咱们家里有儿子了。”想他们这回可是非常完整的一个家了。
方瑾瑜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一些，知道自己只是陪着洪天卓高兴，至于对多了一个儿子这件事情来说，他比洪天卓想的多。
现在长乐和他娘是一体的，方瑾瑜不认为往后洪天卓只管儿子，不管儿子的娘，到那时候儿子的娘生出多余的心思怎么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洪天卓有多好，被这样的男人仔细照顾到，不动心那可能吗？
方瑾瑜看了看长乐娘，还是那低眉顺眼的模样，他不愿自己带着恶意去揣度她，更不愿自己一个大男人有天还要和女人斗心思，那样可真是没劲透了。
现在他不会让洪天卓难做，就当这是件好事。
“干爹给你什么好呢？”洪天卓在身上摸着，这时候想起人家孩子都给他磕头了，他不得有所表示？但他身上从来都不佩戴挂件，就摸到了前襟里装的一张银票和几块碎银子。
小钱怎么能拿得出手？洪天卓直接掏出银票往长乐手里塞，一百两面值的银票长乐不懂，但他娘可是吓到了，从来都没有摸过银票是软的还是硬的，就算洪天卓拿出那些碎银子她都觉得够多的。
“使不得，使不得，不能再要你的钱了。”长乐娘抓上长乐的手推挡着，目光羞怯直直落在洪天卓的脸上，只一瞥他就低下了头，“我们已经受你恩惠太多，怎好意思还要你这么多钱。”
洪天卓说：“这不就跟我见外了？又没多少钱，拿着给长乐买糖吃。”
一旁的云玖心说这都能买下十个卖糖的摊子了，还没多少钱呢，可真够财大气粗的。
这回孙举人不好说什么，看他们推来推去能推到天黑，还是方瑾瑜给拿了主意，他扒住洪天卓的胳膊，说道：“确实哪有你这样粗心的？赶年节和孩子的生辰你再给装个红喜袋也不迟，这种时候得给个物件才对，明日你去铺子里打个长命锁，心意不是全有了？”
“哎对，这个好！”洪天卓想还是方瑾瑜思虑周全，他粗枝大叶的根本想不出这个，银票这才被他收了回去。
方瑾瑜问了长乐的生辰年月，这孩子就快五岁了，正月里出生的，他又对洪天卓说：“到时候你这个做干爹的可要想着给孩子大办宴席。”
“那是肯定的。”洪天卓一口应下，没听出来方瑾瑜的话音里似是透着一股子酸气。
对孙举人这里还要表示一下谢意，这时洪天卓先口头上说了两句，打算过后再买些东西给孙举人送去。方瑾瑜倒是觉得长乐娘聪明，能想到找来孙举人，要是她领着长乐自己上门来说分量就不如孙举人，尤其还显出她处事轻浮，更让人们在背后有的议论。
送走孙举人，洪天卓抱起长乐，说：“走，干爹带你买好吃的去。”他笑容不减，没忘了还拉上方瑾瑜。
就这样两大一小出了门，洪天卓单臂抱着长乐，又和方瑾瑜牵着手，他说话的腔调里透着浓浓喜悦：“人生得意就是我这样，事业、媳妇，这下连儿子都有了。”
方瑾瑜忽然想问他，要是这三样你只能选一样呢？不过到目前为止，方瑾瑜想自己还是有信心知道洪天卓的答案是什么。
看洪天卓高兴，方瑾瑜怎么也不会板起脸，但就是当下他与洪天卓无法完全共通这份喜悦。
还有最为开心的人就是长乐，这孩子平日里没少遭人拿身世嘲笑，他受欺负的次数也不少。此时在他年幼的心灵里，他认为干爹就是爹，而且还是整条巷子里最厉害的爹，他知道往后肯定不会再有人欺负他。
正好在巷口看到了几个玩伴，长乐在洪天卓怀里高扬起头，又垂下眼睛斜瞅着他们，小表情就是在说：“我有爹了，看你们谁还敢惹我？”他的这副小模样惹得方瑾瑜和洪天卓都发笑。
看其他几个小童忽然吓得转身就跑，长乐一边拍手一边笑，可算是知道有爹的好处了。
到街市上还有没收的摊子，洪天卓先给长乐买了一包饴糖，往前走又看有卖各种小玩意儿的，他指着一个问长乐想不想要，长乐点头他就给买，结果就是不到一会儿，长乐怀里抱不下，方瑾瑜的手里也拿不了了。而洪天卓的后脑勺还顶着一个福娃娃头像的面具，后腰上别着两把木头长刀，方瑾瑜在他们身后，看洪天卓一眼就忍不住露笑。
“你笑什么？”洪天卓回头看见，就觉得方瑾瑜笑话他似的。
“我从前在街上看到逗趣的杂耍都没有你现在这样有趣。”方瑾瑜的话音带笑，洪天卓顺着他的话往上爬，“那公子还不给我点赏银？”
“不给。”方瑾瑜摇头，笑意闪烁到了眼睛里，“我现在还是被夫婿养着，没有闲钱给你打赏。”
洪天卓没出息的骨头一酥，身子往方瑾瑜那里歪斜过去，长乐嘴里嘬着糖，只看到洪天卓的嘴巴动了动，不知道他跟方瑾瑜说了句什么样的悄悄话，方瑾瑜的耳根子都染了一片红色。
“当着孩子的面呢，别没正行。”方瑾瑜轻轻嗔睨了洪天卓一眼，就这一记柔中带着一丝羞的眼神又让洪天卓骨头发痒，真想这时就是他们两人在家中床上。
之后等街市走到头，三人坐进一间小吃铺子里，给长乐买的东西就先占了多半张桌子。
洪天卓问长乐：“干爹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