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能想到稚嫩的嗓音会说出哪一个字。
“还有你干娘呢？”
方瑾瑜正抿了一口甜汤，闻言呛得直咳嗽，“咳咳咳€€€€你、咳咳、跟孩子、咳咳咳、胡说什么呢？”
洪天卓给方瑾瑜捋着后背，模样一本正经，“哪句胡说了？我是孩子的干爹，你不就是孩子的干娘？合情合法。”
方瑾瑜手捂在嘴边，又轻咳了两声，“怎么听怎么别扭，让他叫我一声小爹都比干娘强。”
“我就觉得干娘好听。”洪天卓显得还挺固执，他问长乐：“你说是不是干爹说的对？来，叫声干娘，让你干爹高兴高兴。”
桌子底下，方瑾瑜的一只脚踩在了洪天卓的脚上，还用了些力气，长乐就看怎么好好的他干爹咧了一下嘴？
“长乐，你说应该管我叫什么？”方瑾瑜笑容柔柔的，脸上表情和脚下的动作丝毫不冲突。
其实在没有被洪天卓救了命以前，长乐特别喜欢方瑾瑜，他觉得方瑾瑜人长得好看，穿衣又贵气整洁，在他们这片的几条巷子里他还从没有见过有这样的人。
好像他们要是泥土，那方瑾瑜就是月光。
有几次在外面见到方瑾瑜，他的目光总是不觉被方瑾瑜吸引，就是他胆小的厉害，想上去跟方瑾瑜搭个话、叫声“方琴师”他都不敢。
那次他帮方瑾瑜顶开门，得到了一句“多谢你啊，长乐”，让他回家想起来就笑了好几天，他娘看到还摸他的额头，担忧地问他怎么突然发傻了？
现在能管自己心里皎洁如月光一样的人叫声“干娘”，长乐还没开口就想先高兴乐出声来。
可是吧…… 方瑾瑜说的是让他叫“小爹”。
“嗯？叫人呀，长乐。”洪天卓还等着，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半天就两眼直愣愣看着方瑾瑜，不是挺机灵的一个孩子嘛。
长乐两头为难，但他小小的心思也活泛，看出来当家做主的人更像是方瑾瑜，而且他本来不就早想能跟方瑾瑜亲近相处？
于是长乐如了方瑾瑜的意， 开口叫了声“小爹”还不够，他屁股出溜下凳子就要给方瑾瑜磕头。
“哎，快起来。”方瑾瑜把又跪到地上的长乐托住腋窝提起来，这一下动作他索性就把孩子抱到了腿上，那一声带着稚气的“小爹”终于也让他感受到了心间似要融化。
“你可真乖，知道叫小爹就对了。”方瑾瑜的指尖点到长乐的鼻子上，同时长乐的脑袋也被一只大手揉了一把。
“嘿，长乐，刚一开始就不听你干爹的话啊？”这位大手的主人言语上显出不满。
方瑾瑜和长乐都笑，洪天卓忽然觉得真是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且一个干爹一个小爹，怎么听起来还是小爹更亲啊……
“不行长乐，以后你要叫我大爹，干爹让人听起来就显生分。”
“啊？”长乐的小脑袋瓜要被洪天卓绕懵。
方瑾瑜低头喝甜汤，脸上挂着一层浅笑，不管他们怎么拉扯，觉得小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哪有那么多可是。”
长乐小小年纪就显出一股正气，他说：“可是我是给你磕头认的干爹，苍天大地还有孙举人都给我做了见证，我不能言而无信。”
“嘿！你小子真是……”洪天卓头回被一个小孩子噎得说不上话来。
方瑾瑜没忍住嘴里溢出一串轻笑声，想家中多了个小孩还真是有趣，现在他的心情与刚才相比可好了太多。
他们三人就只有方瑾瑜喝甜汤吃两块春卷就够了，他习惯晚饭少吃。而洪天卓累一天，要了一大碗牛肉面，再加一屉小笼包、两个烧饼。长乐说想吃馄饨和红豆糕，铺子里就属他们这张桌子上摆得热闹。
方瑾瑜先吃完了，又给长乐喂馄饨，他也是第一次喂小孩子吃饭，他盛起一勺先放到嘴边吹吹烫气然后再喂给长乐。就看长乐美得坐在板凳上，两条够不着地面的小腿来回晃荡，甜甜的小眼神还总往方瑾瑜脸上瞅。
对面洪天卓吸溜完面条，看着他们说：“我怎么觉得长乐认了你当爹比认了我还高兴呢？”
他这一说，不管真实情况是不是如此，方瑾瑜的心里都感觉到了一股舒服。
吃完了饭，洪天卓跟店家这里要了一个布口袋，他把给长乐买的小玩意往里装，听方瑾瑜说“再要两份红豆糕带走”，他随口问了句：“你爱吃？”
“不是。”方瑾瑜等店家送来两份油纸包裹起来的红豆糕，他提着上面的细麻绳告诉长乐：“这两份带回去，一份给你娘，一份给霜红姨，记住了没？”
长乐才点头说了个“记”字，就听洪天卓“€€”了一声，说：“不对吧。”
方瑾瑜没有回应他，只继续告诉长乐：“现在你和你娘还住在霜红姨的家里，以后你也要记住霜红姨的这份恩惠。”
“嗯。”长乐重重点头。
回去的路上，长乐趴在洪天卓的怀里睡着了，洪天卓可是能把憋半天的话说出来，“怎么你一下还惦记两个女人呢？”
“什么惦记？不过是寻常交际而已。”
洪天卓心说这还不叫惦记？那何霜红要是吃了你让带回去的红豆糕，还指不定要怎么美上天呢。
“单是长乐娘也就算了，还加上一个何霜红就有点、有点……”具体有点什么洪天卓又说不上来，他倒不是轻视何霜红这个人，就是他能看出来何霜红也挺稀罕方瑾瑜。
忽然方瑾瑜又是一笑，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何霜红，那天在他面前这个女人可是揭了不少赖七的老底，当时他当了真，没法不生气。但现在再看，洪天卓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等把长乐归还给他娘，两人进了自家院门后，云玖问：“少爷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这时才回来，还用吃饭不？”
洪天卓抢着说：“你还什么都没吃吧？哼，你家少爷现在可是顾不得想着你了，他给长乐娘跟何霜红都买了吃食，就没你的份。”
云玖没听出来洪天卓的“挑事”，他刚要开口一个大饱嗝就先跑了出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那会儿长乐娘给我送来了菜包子，正好我也什么都吃不下了。”
洪天卓又被噎住，想这可真成一家亲了，少爷惦记着孩他娘，孩他娘又想着少爷的书童，两头都把他绕了过去，合着他这个干爹当的可有可无啊。
迈进了屋门槛，洪天卓一吸鼻子，然后问云玖：“你吃包子沾醋了？”
“没有啊。”云玖被问糊涂，他也吸着鼻子左右闻了闻，又问洪天卓：“有酸味呢？”
方瑾瑜在一旁抿着嘴发笑，心想看洪天卓吃醋原来是这般有意思啊。
至于那时在街市上洪天卓说的是怎样一句悄悄话，听他们都洗漱完躺床上的时候就知道了。
第69章 书童太碍事
方瑾瑜脱掉外衫，顿时就感觉屋里的凉气挂到了身上，他小小打了个寒颤，跟洪天卓说：“马上立冬了，明日我去给咱们几人置办些厚衣。”
洪天卓紧跟着问：“咋们哪几个人？”
方瑾瑜回头看他一眼，“还能是哪几个人？”
洪天卓心想给谁买他都没意见，只要这里面没有何霜红就行。
方瑾瑜把衣裳搭到衣架上，然后脱掉外面的一条裤子，他赶紧就掀被子钻了进去，虽然被窝里也是一股凉气，但想着等洪天卓躺上来，他就有暖炉能抱着了。
可是再一看洪天卓，没法不让方瑾瑜惊讶，他问：“你干什么？不嫌冷？”
“不是说了回来我给你光着身子耍一套拳法？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硬功夫。”
当时这句话里让方瑾瑜红了耳朵的地方不是光着身子，而是洪天卓特意发重音在“硬功夫”上面，让他一下就想到了这个硬功夫里的“硬”指的是什么。
果然这时候……
方瑾瑜的身子在被窝里躺着，洪天卓的身子在地上立着，桌上只亮着一盏油灯，光线微弱，但这并妨碍方瑾瑜一眼就看到了硬功夫的关键之处。他的脸上还是扑起了一层热浪，虽然他们都已有过几次抚琴弹奏，他问洪天卓：“从前你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练功？”
“当然不是。”洪天卓两腿分开一步，抬起胳膊像模像样地缓慢打起一套拳法，“我这套硬功夫就只能练给自己媳妇看，它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可以直直不动。”
方瑾瑜不是好武之人，但也被洪天卓说的勾起了兴趣，他侧身而卧，手支起头，目光慢悠悠地在洪天卓身上游走，“哦？直直不动啊。”
洪天卓的拳法一停，“怎么？你不信？”
方瑾瑜轻睨着他的双眼，姿态显得有些慵懒，“你给我练练我不就信了？”
洪天卓弯起唇角，难得看方瑾瑜这个样子，每根头发丝都散发出一股勾人的味道，更是给他的硬功夫蓄进力量。
“那你可看仔细了，最好连眼睛都不要眨。”说着洪天卓上身招式加快，他手臂抬、落，手腕转、拧，出拳迅猛又平稳，这当中他的下盘更是稳如磐石。
方瑾瑜仔细看着，真就是直直未动。
一套拳法打完，洪天卓收回招式，深吸一口气又呼出，然后语调洋洋得意地问方瑾瑜：“怎么样？为夫没有说大话吧？”他能控制得直挺挺的，最主要原因是对面床上的那个人是方瑾瑜。
其实洪天卓打拳刚劲有力，一招一式都透着一股独属于男人的霸气，他要是白天在院子给里方瑾瑜练拳看，那方瑾瑜一定得说他英雄气十足。只是现在没了衣衫在身，方瑾瑜更多的还是关注到了别处……
“嗯，是没有说大话。”方瑾瑜眨眨眼睛，刚刚看的太入神。他又脸上露出一抹轻笑，觉得洪天卓这功夫应该也有破绽，他抬腿把被子踢开，想看看破绽容不容易找出来。
“你要下地？”洪天卓问。
“不，就是突然感觉有些闷热。”方瑾瑜说着，手指勾上了腰间衣带，刚让洪天卓的眼底一热，就看衣带被他挑开，他身上从衣襟那里一下变松散。
方瑾瑜的眸光又从洪天卓的身上下移，随着他把里衣从后背褪去，当即他就捕捉到了刚才的直直不动变颤动。
破绽找得简直轻而易举，方瑾瑜得意地笑出声，他两只胳膊一动正要把衣服穿上来，猛然间对面一头饿狼朝他飞身一扑，他眼前的光亮全被遮挡住，只觉得在黑暗中他被狼牙叼住了喉咙。
“呀……”方瑾瑜这一声的音色又急又发颤，饿狼把他压倒，大有要生吞了他的气势。
确实洪狼饿了多日，他闻到肉香味儿还怎么能把持住？身下小羊明知他是狼也不挣扎也不躲，甚至还勾住他的脖子，乖乖送上自己。
哈哈，他可要饱餐一顿了！
洪狼正要美美品尝一番，他的舌头都蹭湿了小羊的脖子，这时就听他们身旁的墙壁上发出了“咚咚”声响，好在动静不太，还不至于让听到的人扫兴。
狼舌继续在光滑的软肉上打转，“咚咚”声又响，这次比刚刚的动静重了两倍，而且还开始频繁起来。
洪狼要炸毛，他气得抬起身子，一拳垂到了墙上，吼道：“蒙上被子老实睡觉！你家少爷还能被我吃了不成！”
一墙之隔的云玖立马将脑袋缩进被窝里，他是听到方瑾瑜的那一声“呀”，奇怪少爷这是怎么了？他敲敲墙，想着那边少爷要是没事就也敲墙回应他了。
这时无声的琴音又起，这次洪天卓将两根琴弦合拢到了一块，看方琴师怕再发出声音传到隔壁，牙齿又咬上了嘴唇。
“不行，还得盖房子。”洪天卓说。
方瑾瑜一开口就喘息不稳，“盖……盖什么……房子？”
“后院地方挺大，荒着也是荒着，盖间房子让云玖住去。”
方瑾瑜想说是后院，可那距离到他们住的这间主屋，就相当于隔了一条街似的……
这晚方瑾瑜没有累到手腕，都是洪天卓在控制着旋律，就是他身上有的地方更发红还有点发疼，毕竟狼嘴越嘬肉越上瘾。
第二日，洪天卓先醒来，看怀里方瑾瑜还睡得香甜，他没有动，又闭上眼睛小寐，等着方瑾瑜睡够了才行。
没一会儿，听院子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洪天卓将手掌轻扣到了方瑾瑜耳朵上，他心想就说何霜红这个人不能招惹吧，这一大早就过来送她现蒸出锅的素包子，当谁爱吃呢？
“昨个你说你家少爷最爱吃胡萝卜馅儿的，可没骗我吧？”
“我干嘛拿这个骗你？”
“那行，等他醒来就让他赶快吃，千万记得说是我做的。”
“嗯，这我能记住，姐姐你这包子闻着都香，我家少爷肯定喜欢吃。”
何霜红听了云玖的话乐出声来，洪天卓在屋里皱眉，心说这个云玖，胳膊肘往外拐得都能到何霜红她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