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瑜愣了片刻没做回答，但让人看不见的是他脸颊逐渐滚上了两朵红云。
第77章 是非还没断
翌日清早，洪天卓漱口的时候方瑾瑜在他身后小声说：“你多漱几遍。”
咕咚一声，洪天卓反而还把最后一口淡盐水给咽了，他眼里的坏笑劲儿十足，回头瞅着方瑾瑜羞意还没退干净的脸蛋说：“昨晚你就是这话，当我有多嫌弃你呢？”他还又吧唧了两下嘴，模样回味似的，“你最香了，哪里味道都好。”
方瑾瑜顶着一对通红的耳朵尖转身就走，心里记住了在这方面自己永远都不是洪天卓的对手。
本来昨夜将那句话提出来的人是洪天卓，他的意思也是暗示一下方瑾瑜去做，那为什后来动口的人又成了他呢？
原因就是在方瑾瑜朝着他低下头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有几天没洗澡了！又加上他天天在渡头上干活出汗，气味儿能好的了？
所以当时的情况就是他伸手挡住了方瑾瑜，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在方瑾瑜还惊诧着的时候他把人推倒，跟着他这头狼就吃起了一道素食蔬菜……
他也奇怪，怎么之前他就没想起来还能有这种吃法呢？听方瑾瑜似是飘上了云端，他没法不吃得越来越起劲……
现在洪天卓每日得到的趣味不少，赶上渡头上的进项又多，他就感觉这江都城里谁的日子都没有他过得滋润。
这日早上他见了李康，问的一句话是：“我交代你的事儿办怎么样了？”
李康的脸色还有些犯难，“卓哥，您老这实在太挑剔了，又要这样的，还得有那样的，不能挨着这处的，又最好是离着那处近的，我这几日都快跑断腿了也没找出合你心意的。”他想象着事情没办成，得了洪天卓一张冷脸不说，屁股上还得再挨一脚，他都要转身给洪天卓支过去了，可竟然看洪天卓对着他脸上露笑，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慢慢找吧，辛苦你了。”
等洪天卓都走出去了十多步，李康才反应过来卓哥这是心头舒畅啊，他面上蔫坏一笑，心里不由冒上一句荤话€€€€一定是家里嫂子伺候得好。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都入冬了老天还给下了场小雨，这天气都有让人摸不准又反常的时候，更何况是两个人的感情还能天天蜜里调油？
这一日寒风凛凛，洪天卓身上穿着方瑾瑜给他置办的冬衣，渡头那边没什么事情，他想起来去了一家茶楼里转转。
账房先生见他来了，手上还有一个拿起账本的动作，洪天卓朝他摆摆手，上了二楼一间包厢里坐。
有小伙计恭恭敬敬地给他上茶，包厢的两扇窗户开着，往楼下看就是台上一位说书先生正在说书，还有不少茶客聚精会神地听着。
洪天卓坐了一个好座位，不过他不是来此喝茶听书的，他刚端起茶碗吹了吹，就听楼梯上脚步声传来。
上楼的这人个子高，迈得步子也大，洪天卓听出他两节两节地上台阶，知道这是谁来了。
“七哥。”来人进了包厢关上门，又去把窗子合上，现在还能有人这样称呼洪天卓而又让洪天卓不会恼的人也就是高猴儿了。
“嗯。”
洪天卓听高猴儿说了几句话，这时又有人上来敲了敲门，高猴儿开门见是那会儿下去的小伙计。
“猴儿哥。”
“噗咳咳……”小伙计一开口洪天卓就呛了口茶水，他心想说多少次了叫高猴儿一个二掌柜都行。
“这是长乐娘让我端上来的。”小伙计把一个托盘递给高猴儿。
一碗热气腾腾的圆子给洪天卓摆上桌，正好让他暖暖胃了，他又接着听高猴儿继续跟他汇报事情。
这边洪天卓边吃边觉得身上舒服，不知道家里那边方瑾瑜可是要心里不舒服了。
“呸！舌头长那么长你就去舔舔茅厕，省得有功夫在背后编排人，丢脸都丢到你家祖坟上了！”
“你！你个……”
“你什么你？老娘在这儿看你一眼都怕回头眼睛烂了，赶紧夹上你那长舌头滚家去吧！”
“姐姐消消气。”云玖拉上何霜红的胳膊，“我家少爷让我跟你说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呸！”何霜红又朝着两丈外的一个女人吐了一口，然后扭头跟着云玖进了院门。
“姐姐你可真厉害。”云玖满眼崇拜地看向何霜红，刚刚何霜红虽然话说得不雅，但人家那可是给他家少爷出气呢。
“呵，这点算什么厉害，姐姐我本事多着呢，可惜就是不能都展示给你家少爷看。”
云玖还纳闷什么本事不能给他家少爷显露出来？
进了屋，何霜红先上碳盆边上烤了烤手，又说：“还是你家爷们儿舍得给你花，看这无烟的银霜炭烧着，这一片就没几个不眼红你的。”她没在方瑾瑜面前向着洪天卓说过话，这是第一次，而且还是话里有话。
方瑾瑜懂何霜红的意思，其实他也没有把最近飘起来的风言风语放耳朵里。
但是如果有些话是从长乐这个孩子的嘴里说出来的呢？
何霜红待到快傍晚才走，正好长乐抱着功课过来找方瑾瑜。
“霜红姨。”长乐对着何霜红乖乖打招呼。
“你这孩子，都说多少次了让你叫我小娘。”何霜红佯做不满地在长乐的小脸上捏了捏，现在这孩子穿得好了，脸上也比从前有肉，“得了，快进去找你小爹去吧。”
等方瑾瑜和长乐一大一小聊了几句，云玖就发现他家少爷的脸色不好看了。
第78章 心有芥蒂他不知
先说何霜红为什么会帮着方瑾瑜和一个女人骂起来，就听她骂出口的那些话原因也不难猜，肯定是有人对方瑾瑜乱嚼舌根正被她逮住了。
依着何霜红的脾气，什么人恶心到方瑾瑜她可不干，当然她嘴上就不饶人。
在他们住的这条巷子里的最后一户人家也是个寡妇，姓马，年岁三十出头，独自一人拉扯着两个儿子。听着这境况比较难过，但她比长乐娘好的是她家里还有两间店铺租了出去，每年收的租金足够他们娘仨过日子的花销。
马氏这人平时就是东家长西家短，嘴上说话不过脑子，她和长乐娘同是家里没了男人，可前阵子她看长乐家有男人帮衬着盖了新房子她的心里可就觉得酸上了。
然后最近她又见长乐娘穿得比过去体面，人也擦上了胭脂水粉显出精神气来，这本来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她就是因为嫉妒心作祟，极为不平衡怎么长乐娘一下就能过得比她还好了？
有时她就跟旁人闲言碎语酸上几句，又暗自琢磨凭什么洪天卓就给她家盖房子，她想这里面是不是有点那方面的事儿，可她又不敢真给说出去。赶巧了前两天就让她瞧见了洪天卓跟长乐娘站个脸对脸说话，她离得远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她可是看出来长乐娘一脸娇羞样，等洪天卓都走了她一个人还低头笑呢。
这不就是有事儿的表现！
马氏当即来了精神头，于是关于洪天卓和长乐娘的风言风语就从她这里给传了出去。要放到以前任谁听了都得说她是胡编滥造没了边，可现在有盖房子的事情在前，又有长乐认干爹的事情在后，最主要还有洪天卓变得有本事了，也有了能勾搭上人的身价。于是这下有人听马氏往男女私情这方面上一说，没法不觉得确有其事。
人多嘴杂，自然是谣言四处飞。
方瑾瑜多数时候都在家一句也没听到，洪天卓每天出去回来经过巷子，也是不知道自己成了妇人们口中的偷情汉，因为没人敢看见他了还不闭嘴。
只到云玖这里就出了动静，有一日他出门采买，正好听到在巷口平地上晒太阳的那伙妇人们议论这些，又加上她们眉飞色舞地模样可是把云玖气得不轻，他臭骂了几句反而还被妇人们七嘴八舌地顶了回来。
当时他恼哼哼地回去，方瑾瑜问起来，他没忍住就把听到的闲话给方瑾瑜转述了一遍。结果生气的还是他一个人，方瑾瑜听完压根没往心里去。
“这些话你以后听到也无需当成一回事，本就一个字都不是真的，任别人再能说出花来又能怎样？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何必因此浪费功夫生气？”
云玖记住了方瑾瑜的话，后来他想想也是，压根就没有的事情他有什么可气的？他冲那帮人恼了没准还更让她们觉得这是被说中了呢。
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洪天卓的为人云玖不是还不了解，他也发现了洪天卓的人品秉性与过去毫无相似之处，要说洪天卓背着他家少爷有歪心思，他不太相信。
就这样流言蜚语并没有能影响方瑾瑜的心情，他也没有拿这些跟洪天卓说什么，他想到了能传出这样的话多半就是人们眼红而已。
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方瑾瑜与洪天卓每日依旧是浓情蜜意不减，此刻他正看着长乐坐在桌前写字，满眼的温和笑意。
“小爹，孙先生说我近几日很有长进。”长乐写完一页字，放下笔跟方瑾瑜说：“这都是小爹你教我教得好，要不然我比他们一直要差好远呢。”
方瑾瑜摸摸他的头，夸赞道：“是你聪颖也学得好。”
从长乐认了洪天卓当干爹没几天，方瑾瑜就想到这孩子都快过了开蒙的年龄，眼下应该入学读书才是当紧的。他跟洪天卓商量后就把长乐送到了孙举人开办的学堂，花费自然是他们这里出。
长乐一点基础也没有，起先跟不上课程，所以方瑾瑜就多辅导着他。
这时功课做完了长乐也不愿意回家，他就喜欢在方瑾瑜身边待着，他一边吃着方瑾瑜给他切的梨块，一边说：“小爹你家里好暖和，我在你这儿多待会，等我娘回来了叫我，我再走。”
方瑾瑜笑着随口一问：“你娘出门买菜去了？”
“没。”长乐嚼了几口梨块咽下，说话声音特别清脆，“上我干爹那茶楼里做小点心去了。”
乓的一声，方瑾瑜手上拿着的半个梨滚落到了桌子上，长乐以为是方瑾瑜手滑没拿稳，他还关心地说：“小爹当心些，千万别让刀子划到手了。”
“……嗯。”方瑾瑜显得心神不宁，缓缓伸手去够那半个梨。
“少爷我来吧。”云玖赶忙过来从方瑾瑜手上拿过小刀，梨也被他抓了起来，他心里的疑惑同样不小，姑爷还开茶楼了？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而关于茶楼这件事情方瑾瑜早前就有过猜测，那日在书铺听张双翼说起对面新开的茶楼怎么稀奇，然后又看到高猴儿从里面出来，他就直觉那家茶楼跟洪天卓有关系。记得那天他还有套洪天卓的话，但明显洪天卓并没有跟他坦诚直说的意思，那怎么现在长乐娘都能去那茶楼里面做活了？
连长乐都知道了茶楼的事情，只有他就像是被蒙在鼓里，难道他跟洪天卓之间还是存了界限的？
方瑾瑜张了张嘴，可最终却是叹口气又闭上了，他不愿自己想知道什么还要从一个孩子这里又用套话这一招。
“我娘跟我说干爹很会做生意，他经营的茶楼每日都客满。”长乐还愿意跟方瑾瑜往这方面说，主要他心里也为他娘能安稳赚钱了而高兴，小孩子心思简单，话里也没有一点弯绕。
“我娘说干爹让她在茶楼里做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她也不觉得累，她做的圆子卖特快，茶客都喜欢吃。”
方瑾瑜静静听着，配合着长乐的开心，他嘴角微微弯出一点弧度，只是眼里明显铺了一层黯淡。
长乐并没看出来方瑾瑜情绪不高，更不知道自己几句话给方瑾瑜心里添了多少块石头，他还越说越起劲，“我娘昨天回来给我买了糖炒栗子，可好吃了，我以前想吃都吃不上，我娘说一定让我记得是小爹你和干爹对我们的好，我娘还说干爹他……”
“哎长乐，来咱俩下棋。”云玖把长乐的小身子扳过来冲着他，“我让你两个子，怎么样？”
“行！”长乐被吸引到了下棋上面。
屋里比刚刚安静了不少，只有一颗颗棋子落上棋盘的声音，云玖一边扫一眼棋局，一边担忧地观察方瑾瑜的脸色，想刚刚长乐那些话他听着都心里咯噔咯噔的，那他家少爷能不觉得别扭？
“他们说姑爷和长乐娘背地里好上了，让长乐管他叫干爹就是个幌子，主要方便他们好勾搭。”
那一日云玖的话忽然在方瑾瑜耳边响起来，当时他听了一笑置之，可是现在呢？仔细去想……
不，有什么值得仔细去想的？方瑾瑜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想他还是懒得信这些歪得没有边的话，但他跟某人有了气倒是真的。
“阿嚏！”
“二斤栗子，客官慢走。”
这边洪天卓揉了揉鼻子，接过小摊贩递来的一个油纸包，心里还美得想突然打了个喷嚏肯定是家里媳妇儿想他了。
第79章
这时节天色黑得早，等洪天卓到家时屋里已经点上灯，他从外面看一个侧颜线条俊俏的剪影映在窗子上，心尖霎时成软乎乎一片。
“怎么还没生火呢？”洪天卓又扭头看了眼灶房，里面昏昏暗暗的，往常这会儿他回来云玖已经提前先把灶火生升起来煮上饭了。
“哦，我给忘了，我这就去。”云玖拍了下脑门，他是光跟着方瑾瑜在屋坐着不说话琢磨事，把吃饭这茬抛到了脑后。
洪天卓撩开帘子进屋，还跟方瑾瑜说：“看你这小书童，没事儿不知道心里又想哪个姐姐呢，连你这当少爷的肚子饿不饿也不管了。”
方瑾瑜守在灯前翻着书看，听到动静也没有转头分一点视线给洪天卓，他这样与平时差别很大，洪天卓一进门他就笑盈盈地过来说话，又帮洪天卓脱去外袍，这才是他往日在此时有的模样。
明显自己这是遭了冷落，可洪天卓还是没有察觉到，他当方瑾瑜这样是看书入迷了，他掏出怀里的油纸包放到方瑾瑜近前的桌子上，说话带着笑音，“你看，还是为夫想着你，快趁热吃吧，凉了口感不好，我可是一路塞衣服里带回来的。”
方瑾瑜又翻了一页书，姿势一直没变，就好像不知道家里回来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