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卓去一旁自己脱下外袍挂上，回过身来看那包栗子还原样放着，他笑道：“哦，知道了，方少爷怕弄脏手，这是等小的伺候呢，对不对？”说着他坐下打开纸包，捡了颗上头最大个的栗子剥开，然后递到方瑾瑜嘴边。
“我不想吃。”方瑾瑜偏头躲开，糖炒栗子的香味在鼻子前面飘着，其实挺勾他的食欲。
“嗯？不是前两天我看你还喜欢吃呢？”洪天卓说完见方瑾瑜又不理会他了，他只好自己把栗子搁嘴里吃了，还咕哝一句：“看什么书呢至于这么入迷。”
方瑾瑜倏地胸口更觉得堵，这半天他眼睛落在书页上也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内容。
“别看了，费眼睛。”洪天卓把书抽走，随意往边上一丢，然后搂抱上方瑾瑜，哄着他一样，“来，跟为夫说说，是不是今日有哪个笨蛋学生惹你生气了？明日我替你好好教教他。”
方瑾瑜心里轻哼一声，想这人还有些眼力，“今日没学生过来。”他口气冷淡，身子往前挣脱开了洪天卓。
“哦，我知道了，这几日学生都不过来了，你这是又觉得烦闷了。”洪天卓追着又去两只手臂圈上了方瑾瑜的腰，他趴到方瑾瑜背上舒服地蹭了蹭脸，“快过年节了，都忙着走亲戚准备年货，我看等开春人就来了，你要是待家里没意思，那咱们再去茶庄那住……”
“不去。”方瑾瑜打断洪天卓，显得没好气似的，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去窗边的水盆里洗手，心头忽然更是感觉来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不干脆直接问洪天卓，还是气这人看不出来他怎么了，然后主动把话说明。
洪天卓还愣愣地半举着胳膊，窗户那边光线照不到，方瑾瑜周身处在昏暗中，这次洪天卓就感觉他站在那里特显得身影周围笼罩着一股浓浓的低气压。
“嘶€€€€”洪天卓吸了口气，犹豫着问：“媳妇儿，你这不会是……跟我生气吧？”他挺不相信的，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呀。
方瑾瑜低着头，洗手的动作顿了一瞬，不吭声表态就也是一种表态。
“……还真是跟我啊？”洪天卓迅速过了遍脑子，依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方瑾瑜，想早上他出去那会儿方瑾瑜对他还是情意温柔，那再往前推就是昨天晚上……
哦，知道了。
洪天卓想通后脸上堆起坏笑，站起走过来抢先拿起帕子给方瑾瑜擦手，“媳妇儿我知道了，你是气我昨晚太过了吧？弄得你把床喷湿了也不住手，怎么那样你感觉不爽？”
因为昨天深夜两人正摸黑弹奏时方瑾瑜说要小解，洪天卓压着他不让他去，手上还使坏不停，所以后来就有……
“你！一边儿去！”方瑾瑜霎时被两团火云扑了脸，他一把甩开洪天卓的手，恼哼哼地一屁股坐到了床边，可紧跟着他又立马弹起来坐去了凳子上，就好像床那里有什么东西扎得他坐不住一样。
其实他就是听洪天卓提到昨晚那事羞臊得厉害，一挨着床就浑身发烫要冒烟，偏偏某个家伙还要使劲逗弄他。
“没事儿，这片没湿。”洪天卓故意在刚刚方瑾瑜坐过的地方摸了摸，“你忘了当时不是正好都弄我衣服上了？”
他睡觉不爱穿里衣，脱了往床上随意一扔，不知道他们折腾的时候怎么滚到了方瑾瑜身子底下，后来他把衣服拿起来，就湿哒哒那样放进了盆里，方瑾瑜让他扔了别穿，他还说：“那怎么行？洗完了我还要往身上穿呢，这件衣服以后穿烂了也不扔。”
啧啧，想想他们昨天晚上多有情趣啊，洪天卓纳闷地心说这是怎么就突然跟他恼上了？
“媳妇儿，我哪做得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我肯定改。”洪天卓放低姿态，看方瑾瑜冷冷绷着脸这是跟他来真的，他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空气中静默着，洪天卓眼巴巴瞅着方瑾瑜，他连大气都不敢喘，终于方瑾瑜开口了，眼神也从墙角转到了他的脸上。
“我问你。”
“媳妇儿你说。”
“你有没有什么……”
“姑爷。”云玖在门外唤了一声，然后推门进来，“李康找你来了。”他身后李康跟进来，见了方瑾瑜先乐呵呵叫了声“嫂子”。
这时候方瑾瑜也不好还冷着脸，勉强回给了李康一个笑模样，听李康跟洪天卓说：“卓哥，黄掌柜出海回来了，大当家知道你等着找他，给你在天海楼摆了一桌请上黄掌柜了。”
刚一听“黄掌柜出海回来了”洪天卓的两眼就是一亮，等听李康说完他一下站起来，“走，这就去！”
“哎……”方瑾瑜跟着起身，看洪天卓跟李康都往门口走去了。
“哦对了。”洪天卓忽然站住，跟李康说：“我得先给我媳妇儿把饭做了，什么事也没这个要紧。”
李康的嘴角抽了抽，心说原来卓哥你在家里是这样的地位。
方瑾瑜倏地心软了那么一下。
等云玖和李康先出去，洪天卓又回头问：“媳妇儿你刚才要问我什么？”他没忘了正关键的时候被打断。
“问你最近有没有事情瞒着我。”方瑾瑜缓和了脸色，明显没之前那样大的气了。
可洪天卓的第一反应就是说：“没有啊。”
方瑾瑜心头一紧，眸子也微微缩了缩，他点点头，“……行。”忽然他脸上又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他给洪天卓理了理前襟，嘱咐道：“酒桌上少喝点，早些回来。”
“放心吧，媳妇儿，我喝不多。”洪天卓以为乌云飘过去了，还美滋滋地在方瑾瑜脸上亲了一口，等给方瑾瑜把饭做好了后他才出的门。
主仆俩在饭桌上无话，云玖以为方瑾瑜要吃不了多少就撂筷子，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看方瑾瑜吃的比平时还多，这让他心里松快下来，想估计他们这是把话都说开了。
“少爷，姑爷那个茶楼是怎么回事啊？”云玖恢复常态。
“不清楚，他没跟我说。”方瑾瑜的语气没一点温度。
“……”云玖被闪了一下似的，低下头乖乖吃饭，不敢再多话了，但其实他心里挺想问一句，少爷，你打算怎么收拾姑爷？
第80章 被媳妇收拾
今晚这酒局对洪天卓来说还挺重要，天天守在渡头上接的都是别人做生意回来的船，时间久了他也开始往这方面动了心思。而且他想等春天了要卖茶叶，在江都城这一片地界上就冲虎头帮给人们的印象，他要做什么买卖短时间也不容易打出名号，所以他就把目光放到了其他城镇。
这个黄掌柜名叫黄德丰，出海做生意快二十年，大风大浪见过不少，洪天卓就想跟这样的人取取经，本来他们并不相熟，但通过一件事情黄德丰记上了洪天卓的人情，他比洪天卓大了十多岁，现在还十分乐意跟洪天卓称兄道弟。
那是有一次黄德丰带着一包袱金银细软从海上回来，他大意之下在两个宵小面前漏了财，幸得有洪天卓安排了两人互送他回家，这两边四个人打了起来，还是洪天卓训练过的人身手更高一筹，把那两个冲过来打算抢钱的宵小之徒给打跑了。
黄德丰别看赚了钱不少，但那也是他在海上来回冒着风险拼出来的，所以对于保住了他钱财的洪天卓这边他就存了人情。
这时候几人在酒桌上热热闹闹地喝着，黄德丰一高兴恨不得把自己在海上这近二十年的经验和经历都跟洪天卓说全乎了。
要在之前，洪天卓还乐得听他说的越多越好，可是此时不知怎么洪天卓就感觉心神难宁，因为之前黄德丰有一句话忽然点到了他的某跟神经上，这人说的是：“开始的时候我家中夫人没少和我闹别扭，嫌我遇上什么险事了都瞒着她，我也不想瞒着她呀，可还不是怕她知道了更为我担心。”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那时在家里方瑾瑜说的这句话反复在洪天卓脑海里转悠，他琢磨方瑾瑜说的是“最近”，那就指的不是他身份上的这件事情，可他想来想去他也就这一件事情算是瞒着方瑾瑜，其他的他干什么了还能把方瑾瑜气着？
没有啊，他心里还是这句话，他还敢坦坦荡荡地再跟方瑾瑜说一遍。
“卓哥，来。”李康抱着酒坛给洪天卓倒酒，忽地他就感觉洪天卓的两道视线像钉子一样直往他脸上戳。
咋啦？卓哥？李康的心头抖了抖，用眼神询问洪天卓，不知道他倒酒还惹洪天卓不高兴了？
看洪天卓什么也没说，又很快收起了眼里的锋芒，李康更是纳闷。
其实是刚才洪天卓猛然间想到难道是他前几日让李康去办的那件事情被方瑾瑜知道了？但又一想还是不可能，方瑾瑜就算知道了对他也不会使那么大气性，那事儿方瑾瑜高兴还来不及呢。
“天卓兄弟，大哥跟你讲一讲更惊心动魄的。”黄德丰喝得情绪上涨，说话还要抓上洪天卓的胳膊，“有场几十年一遇的暴风大浪就让我给赶上了，那次我的船差点都被掀翻了，我就……”
洪天卓僵着嘴角，他也是挺无语的，心说他是学习出海做生意的经验来了，这大哥半天净给他说些在海上遇到的各种要命的险情，这不是给他准备大干一场的心思上浇冷水么？
“来，黄大哥，干一个。”洪天卓趁着黄德丰说话停顿的间隙赶紧端起酒碗，他是越来越坐不住了，想立马奔回家里跟媳妇儿把话问清楚，这时他才琢磨过来肯定是媳妇儿有什么地方误会他了。
黄德丰也是个有酒量之人，洪天卓看一时半会儿拿不下，他给李康使眼色，李康接着朝黄德丰端上酒碗敬酒，还有两个小弟也懂了洪天卓的意思。
就这样等到散了酒局还都已是深夜，洪天卓生气回家的路上连个代步工具都没有，这五六里地的距离他就得两条腿不停快走着，也不知道回去后方瑾瑜睡了没。
就在洪天卓这边路上着急回来时，方瑾瑜打了个盹醒来，看云玖也坐小凳子上，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
“你怎么没回屋睡？”
“嗯？少爷，怎么了？”云玖惊醒过来，看着方瑾瑜眼神带懵。
“我说你回去睡吧，都这么晚了。”
云玖揉着眼睛，“哦，没事儿，少爷，我不呵呵困。”说着呵欠就从他嘴里往出跑。
方瑾瑜也是困意就在眼前打转，让他特别想闭上眼睛就不睁开，刚才他让云玖给洪天卓留了院门，这时终于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然后是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进了院子。
方瑾瑜来了精神，他叫住要给洪天卓开屋门的云玖，就听他问：“你身上还有多少银两？”
突然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抛来，云玖扭过头冲着方瑾瑜继续犯懵，“啊？什么银两？少爷你问我攒了多少钱？”
“嗯，我想办些事情，最近需要钱。”方瑾瑜说。
云玖更糊涂了，想少爷怎么要跟他这里拿钱？他问方瑾瑜：“那不是有姑爷那里……”
“不，这事儿不需要让他知道。”方瑾瑜扬着嗓音说完，就听某人正要推门的动静没有发出来，他心中哼笑。
云玖怕是这两人要闹别扭，显得担忧地问：“哦……那……少爷，你有什么事儿还得要……要背着姑爷呀？”
就是，还有什么事儿要背着我！
门外有人更不乐意了。
方瑾瑜一副不打算多说的样子，“没什么，你去睡吧。”
“哦。”云玖转身拉开门，忘了刚刚听到洪天卓回来了，冷不防他就对上了一个堵在门口，还满脸挂着恼意的身影。
“……姑、爷。”
“嗯。”
洪天卓这一声让谁也能听出来他不高兴了，他走进屋没好气地看着方瑾瑜，不知道他越是耷拉脸方瑾瑜就越是觉得想笑。
云玖给他们关上门，不放心地还想在窗外听一听，一股冷风刮过来就把他冻得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跑回了他那屋。
“怎么这时才回来？”方瑾瑜过来给洪天卓解开外袍，身上外露着一股柔和的气息，洪天卓心头更气，前一刻是谁那话说的跟他把距离拉那么远？
难道还是他听错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洪天卓抬胳膊，配合着方瑾瑜给他脱衣服，他眼睛落在方瑾瑜的脸上，慢悠悠地开口，腔调也是怪兮兮的，“哦对，回来得早不如回来的巧。”
方瑾瑜低头抿着嘴，压下了翻上来的一股笑意，用平常语气说：“什么意思？”
“好啊。”洪天卓捏住了他的下巴，“你给我装糊涂是不是？真以为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听见就听见了。”方瑾瑜歪头躲开洪天卓的手，把给他脱下来的外袍搭到一旁衣架上，还没回身，背上就扑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方瑾瑜，我是太惯着你了是吧？”洪天卓把人往怀里勒，少有的他对方瑾瑜带出了蕴藏在骨子里的一股凶狠，“你想干什么又不用我的钱，还不需要让我知道？”
“你……放开。”方瑾瑜被两只铁棍一样坚实的手臂牢牢困着，他的挣脱就像小鸡崽在鹰抓下那样的徒然，他都惊讶自己跟洪天卓的力量悬殊什么时候竟差这么大了？
“不放，你不给我把话说清楚我就一直这样，到明天我也不撒开。”
“你个无赖。”方瑾瑜又气又想笑，“自己闻闻你这是喝了多少了？本事大得回来跟我耍酒疯。”
洪天卓听了不满，胳膊上倒是松了松，“什么耍酒疯？我现在脑子清醒着呢，你别想给我把刚才那事儿糊弄过去。”他想起来就气，他掏心掏肺地对方瑾瑜，可现在怎么着？方瑾瑜都敢有事儿背着他了！
“觉得生气了？”方瑾瑜侧着头，眼眸轻飘飘地睨着洪天卓。
“这还用问？”
“知道我有事情瞒着你，觉得心里不痛快了？”
“废话！”
“嗯？”方瑾瑜眉头微拧，眼神聚起了几分凌厉的光芒。
洪天卓的气势一软，“呃……”又觉得凭什么？他才是受了欺负的那一个！所以他还是刚才那句话：“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他眯了眯眼睛，脸色冷沉下来，不信方瑾瑜不怕。
“噗€€€€”到这会儿方瑾瑜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