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为首的二师弟面露疑惑,像是有话要说。
沈初霁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希望他能有几分脾气:“说吧。”
二师弟眉头紧皱,似是遇到难题:“师兄,倘若遇到该杀之人,却不得杀之,应当如何?”
闻言,沈初霁目光稍顿,许是心中早已预料,淡淡道:“日后你们自会知晓。”
二师弟点头:“弟子明白了。”
“戒律由你们传达给未能赶来的弟子,日后需谨记于心,时时恪守。”
“是。”
“若有触犯者,轻则门规惩戒,重则逐出师门。”
众人脸色凝重不已,纷纷抱拳而跪:“是!”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祠堂,沉寂片刻后,三师弟忐忑举手示意。
沈初霁问道:“何事。”
三师弟神情略显不安,支吾道:“大师兄,弟子怕是犯了错。”
沈初霁道:“过往不咎。犯了什么错?”
三师弟犹豫不决,始终说不出下言。沈初霁将手搭在他肩上,语重心长道:“无论何事,大师兄绝不会弃你于不顾。”
“大师兄,弟子从琳琅秘境归来时,与一人起了冲突。”三师弟满脸信任,目光尊敬。
“怎么回事?”
“弟子看中一枚玉莹晶石,却叫他人捷足先登,弟子气不过,与他展开搏斗,最终使了点小手段让晶石物归原主了。”
沈初霁神色不改,大意是他看中别人的晶石,却不择手段自己收入囊中,非常符合他的恶人秉性。
“然后呢?”沈初霁耐心问道。
三师弟道:“此人实在难缠,竟追着我一路来到了抚云顶。”
沈初霁蹙眉道:“他是何人?”
“他自称来自青州。”
青州?话本中的主人公就是青州弟子。
但是青州仙门众多,只要不是主人公所在的青州秦家就不足为惧。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青州秦家的弟子。”
沈初霁不动声色,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
青州秦家?该不会如此凑巧,只要不是青州秦家的少主就不足为惧。
“我见他身上挂着秦家少主的玉佩……”
沈初霁抿唇,万一青州秦家有两位少主呢?只要不是秦少宁就不足为惧。
“打斗中发现玉佩背面写着他的姓名,秦少宁。”
沈初霁:“……”
沈初霁沉默片刻,看着身前的弟子,露出一个疑惑表情:“你是何人?”
三师弟愣住:“……啊??”
沈初霁后退半步,义正辞严道:“你是何人?何故擅闯我抚云顶?”
“小猴子,送客。”
三师弟:“……”
“咿呀!”
一只金色小猴子从房梁蹿下来,半空中被一团七彩祥云稳稳接住,它龇牙咧嘴坐在云上向两人靠近,揪起三师弟的后襟二话不说就往外拖。
三师弟呆若木鸡地被小猴子提溜着,其他弟子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咻!”
突然之间,一条赤色长鞭从门外袭来,凌厉气息裹挟着杀意,仿佛有意识般直直逼向三师弟。
沈初霁正对房门,第一时间发现并迅速反应过来,抓住小猴子身下的七彩祥云,用力将两人扔到角落中,破竹之势的长鞭顺势缠住他的手腕,鞭身似是鱼骨,尖刺扎破他手腕皮肤,鲜血溢出。
沈初霁未觉疼痛,长鞭那端传来一股猛力,将他的身体狠狠扯向门外。瞬息间,沈初霁眼前一片混沌。
“大师兄!”
身后响起几声怒喝,数道身影奋勇直追,小猴子和三师弟也紧随其后。
“放开大师兄!有什么事冲我来!”三师弟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狗贼!别动我大师兄!”
“找死!!”
“咿呀!!!!”
同时,沈初霁被疾风挤碎的声音传来:“不……可……伤……人……”
第2章
疾风中,鲜血快速流失,沈初霁指尖一片冰凉。
适应过来后,沈初霁看向缠绕在腕间的长鞭,赤色鞭子被鲜血染得更加醒目,鞭身呈鱼骨状,每一根刺骨比针尖还要锋利,轻而易举就能扎破皮肤扣住血肉。
并且,鲜血流失的速度明显比正常伤口快不少,鱼针刺骨仿佛在吸吮他体内的血液。
此乃飞禽九节鞭,传说的不二神器。
青州秦家善修剑术,秦少宁怎会使鞭?还是如此神器。
此人不是秦少宁!
“嘶……”
沈初霁思忖间,身体狠狠撞向地面。毕竟他只是手无寸铁之力的废人,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腾,身体都快散架了。
这时,缠住他手腕的刺骨收紧,将他手臂拽到半空,鲜血打湿袖口,沿着鞭子刺骨滴落地面。
“你是何人?”戏谑声音在头顶响起,似是一位青年男子。
沈初霁置若罔闻,既然知道此人不是秦少宁,他便无需担忧什么。
他吐出一口浊气,慢条细理从地上坐起,云金道袍沾了灰尘,墨发从额前掉落两缕,垂在清冷却好看的眉眼上。
“为何不应我?”
拉拽手腕的力道骤然大增,沈初霁被拉得再次跌倒在地。
他皱紧眉头,没有继续调整姿势,顺着手腕间被拉得直直绷起的鱼骨鞭向上看去。
目光所到之处,一双黑金长靴踩着石像,玄色衣角随着那人动作慵懒垂在半空,从身形上看应当是位年轻男子,懒散坐在凶神恶煞的石像上,身体向后仰倒,右手撑着下颚,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和轻狂。
让沈初霁感到疑惑的是,鱼骨鞭的另一端并不在他手中,而是以一种松散的蛇形盘踞在他肩颈处,仿佛不需他动手,鞭子便已与他心意相通。
那一瞬间,沈初霁甚至觉得好笑。他难道不觉得此情此景更像处于下风的自己,握着圈在他脖子上的绳子吗?这种情形似乎只会出现在主人与宠物身上。
“聋了吗?”
鱼骨鞭再次收紧,刺骨勾起皮肉,沈初霁被迫抬起头,对上半空那双意兴阑珊的眸子。
只此一眼,沈初霁瞳孔骤缩,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那是一张令他非常熟悉的脸,的确不是秦少宁。
“楼西北……”
男子大约听见他的呢喃,眼中涌现些趣味,俯身拽动长鞭,目光定格在沈初霁怔愣的表情上,嘴角微扬:“你认识我?”
男子长相十分亮眼,五官立体棱角分明,那双眼眸与常人不同,微微泛着金色,有如流金攘动,让人挪不开眼睛。除此之外,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是一种轻狂的、目中无人的、浑然天成的贵气。
沈初霁见过的,很早时候。
“放开我大师兄!”
“找死!!”
“咿呀!!!”
数道身影纷至沓来,各自手中武器蓄势待放,齐刷刷刺向石像上的男人。
只见男人唇角上扬,呼吸轻盈,竟是做出一副不与抵抗的姿态。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沈初霁厉声呵止。细听之下就会发现他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十几把尖锐的武器将男子包围其中,此刻尽数停在半空。
男子睨了沈初霁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余光瞥见人群中的三师弟,心念一动,鱼骨鞭从沈初霁手腕脱落,看势就要袭向三师弟。
沈初霁指尖染尽鲜血,却反手握住鞭子,尖锐刺骨扎进掌心。
他抬头看向男人,脸上恢复一片平静,说道:“这位道友,有话好好说。”
男人挑眉,做出不可置否的样子。
半炷香之后,沈初霁遣散门中弟子,只留不速之客楼西北、三师弟江阔,以及小师妹仙儿在房中。
“欺我大师兄,小人!”江阔半跪堂前,对安然就坐的楼西北怒目而视。
后者视而不见,大半注意力在为沈初霁疗伤的仙儿身上。
“姑娘善毒也善医,抚云顶果真怪人频出。”
仙儿小心翼翼为沈初霁疗伤,对楼西北的话充耳不闻。飞禽九节鞭虽是神器,却并非良性,以精血饲养极为伤身,若非适才大师兄阻止,她定要此人生不如死!
沈初霁淡淡垂眸,回道:“道友谬赞。”
楼西北不以为意:“最奇怪的人当你莫属。抚云顶也曾是风光一时的门派,没想到抚云顶的大师兄,竟是个没有灵核的普通人。”
沈初霁平静道:“说来惭愧。”
“江阔,将晶石还给这位道友。”沈初霁抬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