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凛打仗可能有一手,但论阴谋诡计、智力交锋,便下意识依赖起楚承来。
楚承抬眼,唇角上扬:“殿下只需等待即可。”
“等待?”秦凛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好。”
楚承眼底笑意更甚。
王公公看在眼里,只觉这两人有股自己插不进去的默契与和谐,不禁欣慰地笑了笑。
恰好厨房准备好膳食,两人便在客厅里用餐。
用完餐,楚承去沐浴,秦凛则带着王公公进了书房。
“殿下有何吩咐?”王公公恭敬地问,心中却猜测殿下撇开娘娘召见自己,此事或许跟娘娘有关?
烛火摇曳,在窗纸上投射出秦凛的身影。
秦凛默然盯着窗外逐渐爬满星子的天穹,良久,才低声说:“派人去查一查,皇子妃入京前是否认识一个叫‘戚凛’的人。”
王公公微讶。
戚凛?
怎么跟殿下只有一姓之差?
带着迷惑,他还是恭敬颔首:“喏。”
“下去吧。”
王公公于是缓缓退出书房。
待人离去,秦凛抬手摸上已经结痂的唇角,目光幽深。
事到如今,连他都鄙夷自己的小心眼,居然对楚承在生病时惦念的“戚凛”耿耿于怀。他其实很清楚,也许这所谓的“戚凛”不过是对方口齿不清念错了。
毕竟“戚”和“秦”,差别不大。
但,万一呢?
楚承曾说自己是仙人下凡。
那这“戚凛”也许是对方在天上的恋人?
自己是不是跟对方模样相似?
楚承说是为他而来,也许只是认错人了呢?
人钻进牛角尖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秦凛忽然想。
第70章 嫁给废太子的哥儿13
没有叫楚承久等, 第二日的大朝会上,皇帝秦观海便宣布了对秦凛的处置€€€€前往南越就封为王,且需要在两年内上供总计十万石粮食。若两年内不能凑齐, 则要以死谢罪!
听着传旨太监念出这段圣旨时, 秦凛的脸色瞬间漆黑一片。
在大齐,一石约等于60斤, 十万石粮食即600万斤, 换算一下单位, 就是3000吨!
而南越多山林,瘴疠丛生不说, 大部分土地皆为越人占领。越人不事生产, 偏以打猎为生, 遇上灾年, 则出林抢掠。而齐人在南越地界只建有一座府城, 以及十几个县城, 农田数更是少得可怜!
再加上如今正值大旱, 虽然南越地处大陆最南方,遭受的影响不大,但不大不代表着没有!周边百姓只能勉强温饱,想要两年内凑齐十万石粮食,根本不可能实现!
简而言之, 秦观海就是要秦凛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后名正言顺地将人处死。当然,要是秦凛提前被那里的蛊毒或瘴气弄死了更好。
“大皇子, 还不接旨?”前来传旨的太监鼻子都要翘上天。
身后的武威三人神色不忿, 但好歹知道轻重,克制着没有发作。
秦凛于是抬手接过圣旨, 深深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凛色,开口:“儿臣接旨,叩谢隆恩!”
那太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尖着嗓子说:“另外,陛下口谕,限您十日内收拾完行装,立即上路。”
“遵旨。”再抬头,秦凛脸上已恢复平静。
无论这太监是否在故意激怒他,他都不会就范。
然后,秦凛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发病了。
这自然是楚承的功劳。
想到楚承,他的心情奇妙地轻松了许多。
转念又想到对方要陪着自己去南越受苦,这心情顿时又转变成凝重。
楚承医术高明,瘴气和蛊毒或许难不倒他,但人祸呢?听说南越许多混不下去的百姓都会落草为寇,与越人为伍;更别提自己这灾星的身份,根本得不到百姓的拥戴和配合,想要整顿南越,实在道阻且长……
忧思间,那太监已经风风火火地走了。
王公公很有眼色地挥退其他下人,只留下秦凛的一众心腹。
待下人全部退去,武威立即忍不住骂道:“虎毒尚不食子,陛下却分明要殿下去南越送死!他的心怎么这么狠哪?”
“噤声!”一旁的季云杰瞪了他一眼,想了想,才说:“这对殿下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没错。”贺宁晨附和,“留在京城死路一条,去南越说不定还有活路。”
秦凛将三人的话都听了进去,随即平静地望向楚承,目光深深:“这便是你要孤等的时机么?”
楚承弯唇:“正是。”
秦凛想了想,颔首:“孤知道了。”
说完,他便叫王公公安排下人开始收拾。
其间,楚承还建议王公公筛选一下府中下人。愿意跟着去的,且值得信任的,可以许诺一定的好处,不愿意去的,则归还卖身契,让他们自便。
王公公从善如流,短短五日便将一切安排好。
而这五日,秦凛与楚承均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矩得很。
即便如此,在情报方面却一点没耽搁。
楚家的账本果然有问题,楚方墨收受贿赂是一方面,另一边的韩蕊同样在赈灾时以次充好,给流民吃发霉的米。同时,她还大肆在周边城镇收购粮食,导致粮价剧增,然后再高价卖出,赚了大笔钱。
秦观海可不觉得自己是昏君,只觉得如今民不聊生,既是天灾,也是贪官导致的,因此一怒之下,直接薅夺了楚方墨的官位,令其将家产全部充公!
嗯,没错,他惩罚的是楚方墨。
因为这些事儿全被楚方墨揽了下来。
谁叫韩蕊是宰相嫡女呢?
楚方墨能当官,靠的正是宰相的提拔,哪怕如今被罢免,只要宰相还在,要不了多久还能起复。
不过,他心里未必不会有怨言就是了。更甚至,如果他知道自己被韩蕊当做接盘侠,养了十几年的哥儿是别人的种,那乐子就大了。
楚承弯唇。
秦凛手下的效率很高,短短几天便将韩蕊的过去扒了个底儿朝天。
因此他决定在离开后,送楚方墨一份大礼。
当然,楚含也不会落下。对方也遭到皇帝的申饬,被罚禁闭半月,抄写经书为灾民祈福,自然没空来找茬了。但以对方对秦凛的恨,他们的南下之路不会顺遂,还是给对方找点儿事儿的好。
而在此期间,秦凛送予楚家的聘礼也全被禁卫军搜罗出来,在季云杰的监督下,全部用于赈济灾民。这倒是为秦凛带来了一些良性评价,但不多。毕竟秦凛那“灾星”的称号在楚含的经营下早已深入人心,一朝一夕根本无法改变。
“在做什么?”
这时,秦凛踏入书房,走到楚承身边。
楚承撑着下巴笑道:“整理一下王公公送来的情报。”说着,他注意到秦凛手中的信封,便问:“新的情报吗?”
秦凛摇头,苦笑:“是老师送来的信,他知道我要去南越,打算跟过去,在南越广施教化。”
楚承眉心微动,倒没过于惊讶。
“那你怎么想的?”他问。
秦凛蹙眉,回答:“老师他身子骨不好,我不想他为我舟车劳顿。但我知道他有多倔强,肯定不会听我的。”
楚承笑了笑:“既然如此,索性答应宁老吧。有臣妾在,还需担心宁老的身体么?只是宁老与他的弟子皆是柔弱书生,一路上安全是个问题,不如先派季将军护送宁老一行,然后约好在某地汇合,一起南下。”
秦凛不觉赞同地点头:“好。”
楚承勾唇,意味深长地开口:“正好,臣妾有个计划需要宁老配合。”
*
又过了两日,一切准备妥当。
秦凛的车队低调地驶出京城。
无人相送,只有灞桥长亭边的垂柳随风飘动;亦无需人相送,因为当他们再回来时,京城将换了人间。
*
车队的下一站是北枝城,素有陪都之称。
北枝城位于大齐最大的江河€€€€枝江上游,漕运发达。即便是在气候干旱的如今,水位也没下降多少。大齐的南方之所以旱灾并不严重,也是托了它的福。
因此,称枝江为大齐的母亲河也不为过。
车队将会在这里乘船一路南下,与宁知礼汇合,然后前往南越。
而船只,王公公早便安排好,无需等待,众人边登上船,顺江而下。
江水滔滔,湿冷的风仿佛要吹进人骨髓里去。
这样的情况,体质脆弱的贵人自然选择呆在船舱中。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船至江心。
天空有不知名的野鸟飞过,船首一盏油灯孤独地亮着。
忽的。
“咔嚓€€€€咔嚓€€€€”
有细微的木头碎裂声响起。
负责守夜的侍卫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正要提醒身边同伴,忽然一道道黑色的身影通过钩爪跳上船,不言不语地杀来!
“敌袭!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