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中后期,怪物们吞并怪物,催化出了更大的怪物。
它们没有理智,也没有美丑,更谈不上秩序。
只有最方便快捷的……绞杀和吸收的形状。
譬如面前这颗大球。
赢舟甚至都找不到能攻击的地方。
红皇后嘶吼了一声,藏在水下的根茎抬起,红色的触手扫向了面前的大狗。
过于庞大的体格必定会舍弃一些东西,比如荀玉不可避免地被触手扫到。
他踩住了其中一根,狠狠咬下,根茎断在了地上,流出红色的汁水。
赢舟从荀玉的背上摔了下来,荀玉朝他嗷呜了两声。
而赢舟居然听懂了,对方让他藏好。
赢舟只是一个身高1.8米的人类。
在这个量级的战斗下,就像是误入的虫子。
荀玉的战斗经验无疑是丰富的。
它庞大的身体在触手的间隙里穿梭,隔三差五,还能狠狠咬红皇后一口,撕下一些根茎皮肉。就像是一只打不死、反复横跳的黑色大老鼠。
红皇后感觉到了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挂在天上的肉球张大了嘴,连接着湖水的根茎弯曲,像是流星一样,朝着地上砸去。
这颗果子太大了。荀玉根本逃不了。被完完全全地笼罩在了阴影中。
但同样因为它太大了,荀玉艰难地在它的嘴合拢之前,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荀玉吸引了红皇后的大多数注意力。
这让赢舟能顺利地在枝繁叶茂的根茎里穿梭。
他朝着湖水最中央跑去,想砍掉连接着湖水和果子的根茎。
但越往前,埋在地上的触手就越多,也越发坚硬。
赢舟仿佛回到了来时的树洞里。到处都是此路不通的转角和岔路。没人带领,根本不知道路在何方。
外面的大地依然时不时剧烈震颤着,痛苦的嚎叫穿过一层层屏障,响在赢舟的耳边。
外面的战斗应该很激烈,或者说,单方面的虐打。
赢舟把手狠狠砸向了旁边的红色肉墙:“草***。”
他说了一句脏话。
赢舟决定往回走,起码在外面,还能帮一下荀玉。这个肉球看起来还不能自由活动,也许他们能退回去,大不了从长计议。
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天衍何文这些人。
从长计议,也是没什么好办法的。但不重要,起码在最后的死亡来临时,他们可以手牵手一起面对。勇敢地面对它。
如果只有一个人,哪怕是荀玉,也会害怕吧。
再大不了……就是死在这个诡域里。
仔细一想,死亡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从出生的那天起,此后的每一天,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在走向死亡。
但就在赢舟准备回头时,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从他的身边窜了过去。
是穿着女仆装的玩偶兔。
玩偶兔的眉心有一个大洞,贯穿了大半张脸,整个毛绒兔脸都在漏风。边缘黏着干涸的血液。
它分明该死了才对。可它依然在这里蹦蹦跳跳。
这一幕其实有些惊悚。尤其赢舟是那个亲手带来死亡的人。
但很快,赢舟意识到,玩偶兔的确死了。
起码,它并不存在自主的意识和生命。
它只是在诡异力量的操控下,继续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玩偶兔子朝前走去,像是没有看到赢舟一样,反反复复地念叨着:“爱丽丝,爱丽丝。”
“我们……找妈妈……”
就像是那张纸条里,介绍的那样€€€€
【带上它吧,缺爱的小孩。也许有天,它能带你找到妈妈。】
第121章 第 121 章
121
赢舟跟在玩偶兔的身后。
红色的根茎在地面上盘根错节,深深扎进赤红色的泥土中。越往前,鼻腔里呼吸的空气就愈发潮湿,水汽里带着淡淡的腥气,像杀过鱼的卫生间。
地面渐渐有了积水,从脚踝一直淹没到了膝窝。
兔子玩偶吸水,跳不动了,以一种狗刨式的泳姿在看不出颜色的积水里划动着。
嘶吼声一阵一阵地从外面传来,但听上去,已经隔了很远。
这些声音到现在,反而让赢舟安心起来,这证明荀玉大概还活着。
赢舟能感觉到,兔子玩偶正在带着他下潜。
浑浊的湖水很快蔓延到了他的脖子。
再往前,能看到一个略微有些光亮的树洞。湖水把所有缝隙填满。
赢舟在训练营里,学过水下闭气和游泳。目前的极限是20分钟,考虑到体力的消耗,这个时间会缩短到10分钟以内。
数值已经远超普通人类,只是依然不太够看。
研究所里有临时性的身体改造配件;比如鲛人的鳃,蛙人的蹼;能大大提高职工在水下的存活率。
可惜,没人预料到农场里会需要进入这么一个湖泊。赢舟甚至都没带解压器和氧气瓶。
但在短暂的思考后,赢舟依然选择进入水下树洞。
现在留给他的,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水底的世界比他想象中黑暗和广阔。
周围能见度很低,是一片静谧的深蓝色,接近于黑。
数不清的红色藤蔓在水底漂浮着,带起浑浊的泥沙,像虎视眈眈的兽。
但这些藤蔓并没有攻击赢舟,只是愤懑地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赢舟把一条影子拴在了前方的兔子玩偶身上,避免自己在水下迷失方向。
氧气正在肺里一点点耗尽,鼻腔、喉管和肺泡都感觉到了烧灼的痛感,像马拉松跑到了后半截,完全凭着意志力在坚持。
停摆的怀表不知何时转动起来,上面的分针已经滑过了“5”。
这表示,原路返回也需要这么多的时间。加起来,已经超过了赢舟平日里训练的极限。
他要回去吗?
他回得去吗?
到12分钟的时候,赢舟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忍不住张开嘴,呛了一口水,微小的气泡从唇边溢出。
他感觉到了累。这种疲惫在某个瞬间超过了求生的欲望,所以他往下沉去。
周围的水花突然变得异常激烈。
赢舟听见四毛在叫,声音在水下,很像是海豚。
缠在手腕上的细线使劲往上拽着他,割出了一条条血痕。除此外还有一团影子努力顶着他的后腰。
前方的湖水没那么黑了,隐约透出了一些亮光。波光粼粼,很漂亮。像元问心给他展示过的潜水照,蓝的近乎绿色的海水覆盖在白金色的沙滩上。
赢舟的意识短暂地消失了片刻,或许并不短暂,但昏迷的人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的。
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草坪上,湖水就在他的右侧,一下一下地冲刷着他的身体。
他的手里还捏着那只被爆头的玩偶兔,湿漉漉的。
许文玲跪坐在他身边,脸色很是焦急:“小舟?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绿色的草坪上,满是不知名的白色的野花。赢舟茫然地坐起,摘下来,闻了一下。
香味很淡,又很熟悉。是太岁花。
“妈妈。”赢舟抬头,看向了许文玲。
赢舟的印象里,许文玲无疑是漂亮的,但同样苍老疲惫。她的皮肤是黄色的,脸上有晒出来的太阳斑;手臂上有很多消除不掉的疤瘌,有些是继父用热水泼的,还有烟头烫的。很少开心的笑,总是小心又胆怯。
像食肉社会里的兔子。
但在这里,妈妈看起来很年轻。仿佛回到了她最漂亮的二十岁。介乎于少女和成年人之间。那是她刚怀上赢舟的时候。
20岁,很多女孩可能还在读大学;但对于同村的女孩来说,许文玲已经是晚婚晚育。
许文玲流着泪,抱住了他:“你醒了就好。要感谢那个把你救上来的人,要不是他来通知我,我都不知道你来找妈妈了。”
她扭头,看向来时的路,有些意外:“咦,他人呢?”
“什么人?长什么样?”
许文玲的脸色茫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他没告诉我名字,也不会说话……我那时候还在灶房里煮饭,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然后拉着我就出来了。”
赢舟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座四面环水的小岛,水是浅蓝色的;岛上覆盖着草地,最中央,是植物粗壮的根茎。绿色,带着绒毛。
树的旁边有一座砖瓦房,两层,和赢舟记忆里的外公家一模一样。
再远一些,是一片耕好的农田,种着水稻和常见的蔬菜。
旁边还有一个小禽舍,养了鸡。
一只大公鸡和一只老母鸡悠闲地在水泥地上来回踱步,时不时低头,吃点草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