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季青临神情淡然,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慢慢等着就行。”
商时胥不可能就这样放任自己的身体虚弱下去的,他势必会采取行动。
而季青临等的,就是商时胥的行为。
对于自家师父这种宛若佛家大师一般的谜语人行为,江听白和江柠已然是有些习惯了,两人在一旁默默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同时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反正师父算无遗策,他们只要跟着师父走就行,何必去担忧那么多呢?
看着商时胥和他带来的七杀阁的杀手们确确实实的离开了,天二十这才终于从房梁上溜了下来。
天知道他躲藏的究竟有多辛苦,没有武功的他,爬上爬下什么的,是真的累呀!
“江神医。”天二十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对季青临打了声招呼,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那个……我……我就是有点……”
季青临点了点头,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的伪装,“嗯,你怕死。”
天二十:……
倒也不必这么明晃晃的点出来啊喂!
别看七杀阁的杀手们一个个都是用养蛊一般的手段培养出来的,就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们都不怕死。
但实际上,或许是那些玄字辈以及黄字辈的杀手们确确实实不怕死,但对于天字辈的杀手们而言,死亡却是一件让他们无比恐惧的事情。
因为天字辈的每一个杀手全部都是在杀掉了和自己同时被选入七杀阁的所有孤儿以后,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那个。
在这场生存的嗜杀游戏当中,只有对于生的渴望最强烈,最拼命,最自私,最不顾其他人的死活的那个人,才可以活的到最后。
每个天字辈的杀手的武功拎到江湖上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拼了命的练习,将自己的体能发挥到了极致,不停的压榨着自己的生机,才终于能够存活下来。
整个七杀阁里面最怕死,最舍不得自己的小命的,就是天字辈的这一群人。
天二十也没想到季青临会如此直白,他整个人怔了一下,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怕死也没什么不好的,”在天二十哑口无言的时候,季青临忽然说道,“只有你珍惜你的这条小命,你才会带着我们找到七杀阁真正的总部,不是吗?”
天二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
他已然背叛七杀阁了,一旦回去也逃不脱一个死字,如今,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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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晚在商时胥离开以后,对待裴云声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许多。
曾经她或许还拥有着雄心壮志,想要和商时胥在一起,等对方登上皇位的时候,她也好做个皇后。
但现在……
商时胥狼狈的逃窜而走,身体也变得病弱不堪,皇位已然和他彻底的绝缘,林纾晚不得不再次为自己打算。
神医小哥哥是不可能的了,那她手里的备选人员就只剩下了如今的裴云声,以及还在崇州的武林盟主的儿子祝衍之。
自己一个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的弱女子是根本不可能在这江湖武林当中闯荡出一些事业的,林纾晚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选择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然后依附着他。
原本她以为裴云声在裴鹿野彻底的废了以后就可以继位家主,到时候她可以勾着裴云声帮助商时胥登上皇位。
但是现在,商时胥废了,裴云声的家主之位也遥遥无期,林纾晚心里一下子变得有些焦急。
她在对待裴云声的时候,态度一下子变得暧昧了起来,时不时的触碰一下对方的皮肤,在对方脸红心跳的时候,她又毫不留情的躲开,把欲拒还迎拿捏的非常的到位。
与此同时,裴云声的心里面也同样的焦躁不安。
因为他的父亲的手臂恢复的是一天比一天的好,催促他变卖家产凑齐二十万两黄金的时间也变得越发的紧凑。
再又一次的被自家老父亲催促以后,裴云声无比失落的从主院里走出来,独自一个人到后花园去散心。
因为不想被人打扰,所以他直接找了一棵树飞身跳了上去,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试图理清楚脑海当中的那根线。
这段时间他日日出门,表面上是在变卖家产凑那二十万两黄金的诊金,但实际上,他则是在笼络裴家底下的商铺,想要让那些人全部都为他所用。
可无论他如何劝说,甚至将裴鹿野要将整个裴家都白白送给季青临的事情说出来,可那些人还是看他不起,觉得他无法担当大任。
在极度的愤恨与不甘之下,裴云声暗地里找人买到了一种可以毁坏人体经脉的药,他想要让他的父亲再也拿不起剑,再也做不成剑圣,只能将裴家交到他的手里面。
毕竟……即便失去了父亲这个支撑,裴家的所有的势力都会大打折扣,但也好比将整个裴家都当做诊金拱手送人的好。
可那终究是他的亲生父亲,疼爱他了这么多年,毒药拿在手里已经有好几天,他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忽然,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丫鬟,一边走还一边闲聊着。
“哎,你说少爷凑个金子,凑了这么久都凑不齐,以后还怎么指望他继任家主之位呀?”
“没办法,谁让家主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呢?即便是再扶不起来的阿斗,也只能够由他来继承不是?”
“我跟你讲,我都打算等少爷继位以后直接离开裴家了,总觉得跟着他……没前途。”
“我也是这样想的,少爷成天的跟那个林姑娘在一起,完全不去做事情,一点担当和责任都没有。”
……
那两名丫鬟继续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但裴云声却已经完全听不得她们在说什么了。
他只知道,只是府里面伺候人的丫鬟都瞧他不起!
一个丫鬟!瞧不起他?!
他们凭什么瞧不起他?!
是!他是没有他的父亲那般的练武天赋,练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个三流高手的水平,家族里面的许多弟子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他的这个程度。
但是这能够怪他吗?
他父亲的天赋极好,可他的娘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连半点习武的天赋都没有,在娘亲的影响下,他没有完全的继承他父亲的天赋,这难道是他的错吗?
难道他不想好好的练武,把裴家发扬光大吗?
他付出了他所有的努力了啊!但是为什么所有的人还是瞧不起他?!
这一瞬间,多年来压抑的情绪骤然爆发,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裴云声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只想要证明给其他人看,就算是没有了他的父亲,他依旧可以!
他父亲能够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够做到!
裴云声心里一狠,攥紧了放在怀里面的那包药。
阴恻恻的眼眸当中闪过一抹痛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裴云声从树上跳下来,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父亲……你不要怪我。”
因为裴鹿野需要养伤,所以他的吃食一般都很是清淡,小厨房都是专门给他做膳食的。
在晚膳之前,裴云声晃晃荡荡的来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面煮饭的小厨娘看到他的一瞬间,吓得直接跪了下去,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呢,毕竟裴云声在裴家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可是从来都没有进过厨房一次的,“少……少主,您怎么来了?”
裴云声侧着头看了她们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自己提前准备的谎言,“今日我惹父亲生气了,所以想着亲自来给父亲做一道膳食,求得父亲的原谅。”
被吓了个半死的厨娘们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随后就是蹦出了一连串夸奖的话语,“少主真是孝顺,如果家主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裴云声低着头应了一声,然后接过了一名厨娘手里的汤匙,“这个就我来吧,你去忙别的。”
裴云声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厨房里的这些各种食材他一个都不认识,他根本就不是打算要来给给裴鹿野做膳食的,因此,他丝毫没有提前做功课。
他目光扫了一圈,发现自己唯一一个能够上手的,也就是这锅快要煮好的粥了。
那厨娘点了点头,“麻烦少爷看着火候,一刻钟以后粥就好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裴云声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现在做的事情如此的危险,实在是不想和一个厨娘絮絮叨叨,“你去忙你的。”
打发走了厨娘,裴云声拿起汤匙不断的搅拌着锅里的粥,然后在人不注意的时候,从怀里面掏出了那包药粉,手脚麻利地把药粉倒进了锅里,随着汤匙的不断搅拌,药粉很快就和锅里的粥融合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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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神医,”祝衡之从房梁上跳下来,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裴云声听到那两个丫鬟的交谈以后直接去了裴家主专门做膳食的小厨房了。”
“我打听到,他说是要亲自做一道膳食给裴家主赔罪。”
裴云声这段日子以来,准备诊金准备得磨磨唧唧,而且时不时的看着裴鹿野流露出一些怨恨的神色,裴鹿野和裴夫人因为裴云声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没有设防,但这一切却全部都被季青临看在了眼里。
他早就发现裴云声的蠢蠢欲动了,而且裴鹿野的手好的也差不多了,他们需要继续跟着天二十去寻找七杀阁的总部所在,如果裴云声再不动手的话,他们恐怕便只能收到裴鹿野出事,裴云声继位家主的消息了。
于是季青临安排了两个丫鬟,故意说出了那样的话,加快了裴云声的行动。
祝衡之的武愈方宴功是在裴云声之上的,所以祝衡之对于裴云声的监视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好,我知道了。”季青临应了一声,随后来到了裴鹿野的屋子。
裴鹿野见到他很是高兴,“江神医?您怎么来了?快坐快坐,我让厨房加几个菜,咱们今天一起吃。”
“不必了,”季青临拒绝道,“我此次过来只是想要提醒裴家主,当心身边的人。”
裴鹿野皱了皱眉头,“江神医可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他也知道他受伤的这段时间,家族里面总有人蠢蠢欲动,但他的手很快就要好了,他就没有大费周章的去调查,反正等他手好以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肖小之辈自然也会无处可躲。
只不过事情都已经传到了季青临的耳朵里,好像有些太过于严重了点?
可是他还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啊。
裴鹿野眼眸里面染上了一点疑惑的神色,“江神医不妨直说,我们俩之间就没有必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季青临弯了弯眼眸,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来,“不必着急,稍等片刻,裴家主自然就会知晓一切。”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裴鹿野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便一边和季青临闲聊着,一边等待着那个人自投罗网。
片刻时间以后,上菜的仆从们排着队将一个个菜肴端在了桌子上,裴府的总管笑意盈盈地站在裴鹿野身边,“家主这次有口福了,少爷说早晨惹恼了家主,他可是亲自做了一碗粥来向家主赔罪呢。”
管家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裴鹿野整个人如遭雷击,他侧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季青临,浑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是他吗?”
季青临笑而不语。
裴鹿野带着最后一抹侥幸看向门口,裴云声满脸含笑地踏了进来,“爹爹,孩儿知道……”
话说到一半,裴云声瞬间变了脸色,他万般震惊地看着坐在裴鹿野身旁的季青临,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了几分退缩之感,“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青临目光坦然,“应裴家主邀约,和他一起共用晚膳,怎么,裴公子不太乐意吗?”
裴云声强迫自己忽略掉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太意外了,平常也不见江神医来陪父亲用饭。”
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季青临幽幽的开了口,“平常也不见裴公子亲自下厨啊。”
裴云声心神一颤,只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被看穿了一般,他将手里的粥放在桌子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这不是早晨让爹爹失望了嘛。”
他心里面都快要膈应死了,他原本是想要给裴鹿野一个惊喜,让对方在毫无怀疑的情况下喝下这碗粥,所以才让仆人们都瞒着,没有提前说。
可没想到,却偏偏半路杀出了季青临这么一个程咬金来。
裴云声心中无比的忐忑,他担心按照季青临如此高超的医术,可以轻而易举的就看出粥里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