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嫌弃,当然不嫌弃!”苏湛十分自来熟的走了进来,随即打量了一下两间尚未完全收拾规整的屋子,“衍之,不若我与你共住一间,让覃大哥和长岭住一间,怎么样?”
“如此,我们还能够方便探讨探讨。”
季青临对此倒是无所谓,“都行。”
苏湛立马迫不及待地吩咐长岭,“快点把我的东西都搬到衍之的屋子里去。”
因为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大床,所以苏湛只能够睡在外间的小榻上。
他倒也不觉得挤,反而抱着被子乐呵呵的。
季青临端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室内烛火昏黄,浅淡的影子照在他的侧脸上,如此的平静,又如此的认真。
苏湛突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随之安定了下来。
其实不就是一个乡试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现在还不到二十岁,年轻,有的是时间和苏鸿耗,他早晚有一天会把定北侯府给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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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开考的日子里,有不少的学子都会相约在一起讨论经义。
做做诗,互相恭维几句,再来猜测一番今年的解元会是谁。
但季青临却风雨不动安如山,丝毫没有要出门的打算,苏湛也是有样学样,每天都待在院子里面,和季青临一块探讨。
覃大郎还以为来参加乡试的学子都会如季青临这样,所以并没有感到什么好奇,但长岭则是外出打探了不少的消息,甚至连今年的主考官的爱好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所以在看到自家少爷闭门不出的时候,他心里急得要命,“少爷,我知道覃公子的学识渊博,但今年来参加科考的学子基本上都会在悦来客栈探讨学习,你不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苏湛从书卷当中抬起头来,“和那些学子讨论一天,也比不得和衍之兄对话两句,我又何苦去浪费那个时间?”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足够聪慧,所以在获得安阳县案首的时候,还小小的骄傲了一把。
在得知季青临是清河县的县案首时,心里想的是终于来了一个旗鼓相当的人,可以和他好好的切磋切磋。
但还尚未来到府城,在船上之时,苏湛就已经知晓,他的学识远远的比不上季青临。
明明对方就是一个出身贫苦的农家子,甚至是连府城都第一次来,可他对待事物的见解,他的眼界,他的心胸,都让苏湛自愧不如。
甚至是他埋头苦想多日未曾得到的结果,只需要对方稍稍一点拨,他就获益匪浅。
这也是一开始他们没有找到能够居住的客栈,长岭说想要寻找季青临帮助时,他厚着脸皮没有拒绝的缘由。
人生难得一知己,更何况季青临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老天爷对他不薄。
“好吧……”长岭自觉自己说不过苏湛,生硬的转移话题,“少爷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苏湛点点头,目光看向坐在院子里桂花树下假寐的青年,“别忘了衍之兄。”
长岭愣了愣,“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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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乡试一共分为三场考试,八月初八一场,十一一场,十四一场,每场考三天,一共九天。
但因为需要提前一天入考场,所以八月初七这一天,贡院门口就已经挤满了人。
学子们排着队挨个入场,为了防止有人科举舞弊,所以入场的检查非常的严格,别说是被掰成了碎块的馒头,就连季青临所携带的药材都被切成了小段。
不过幸好都是一些中草药,就算被切碎了,也不会影响它的药效。
因为季青临和苏湛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县,所以两个人的号舍隔得还都有些远,不过二人都非常幸运的没有被分到臭号去。
前两场考试的题目出的四平八稳,经义,算数,诗赋,第三场的时务策的题目却有些刁钻,难倒了一大片的人。
而苏湛在看到卷子的瞬间,整个人几乎是激动的无以复加。
因为就在前两天的时候,他们根据主考官的性格,推测了一下这次策论可能会考到的时务,正正好好谈论了有关于这方面的问题。
只不过……
当时他觉得这个点太难了,没有深究。
苏湛现在恨不得捶死两天前的自己。
但现在再后悔也已经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把卷子答下去。
八月十七,中秋后的第三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贡院关闭了九天的大门终于打开。
贡院门口人声鼎,到处都是担忧焦急的人们,停靠的车马几乎将路都给完完全全的堵死了。
饶是季青临提前准备了不少的药,这九日的考试还是折腾的他身心俱疲,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色也惨白的不成样子。
看到他出来,覃大郎连忙跑过来直接将他背在了背上,一边走一边说着,“三郎,你让提前准备的汤药和热水都准备好了。”
季青临轻轻应了一声,“嗯。”
苏湛出来的要稍微晚一点,等到长岭接着他回到小院,季青临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匆匆地洗漱了一番,又被灌了一大碗的药,苏湛也缩进了被窝里。
这一睡就是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苏湛看着躺在院子里面静静吹风的季青临,也搬了个摇椅坐在他旁边,“衍之,放榜以后,你打算去哪里?”
“要回乡吗?”
一般放榜的日子会在九月初一,放榜之后太守还会宴请中举的学子,等一系列的事情忙完至少要到九月初十。
而会试在翻年的二月份开始,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五个月的日子,从青州府到达上京路上还要走一个月。
若是想要回乡过一次年节的话,那就有些太浪费时间了。
而且苏湛在安阳县也没了什么亲人,就算回去过年,也就只有他和长岭两个人冷冷清清的。
所以他打算等放榜以后便直接前往上京,趁早在贡院附近租个院子,也顺带着看看霸占了他的爵位的二叔一家子究竟过的怎么样。
“不回乡了,直接去上京。”季青临轻声答道。
有路上来来回回折腾的那个时间,倒不如多看几本书。
“那真是太好了!”苏湛高兴的弯起眉眼,拽着季青临的胳膊不撒手,“我们又可以一起了。”
季青临很是嫌弃的把他扒拉到一边,“说话就说话,少在那动手动脚的。”
苏湛嘿嘿一笑,“衍之兄,你不要这么冷漠嘛。”
季青临重重一巴掌拍了过去,“你给我正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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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一,放榜的日子,苏湛一大早就起了床,拽着季青临往贡院门口赶。
然而,原本苏湛以为自己起得足够早了,等到他们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别说是放榜的地方,就连贡院的大门他们都瞧不见了。
苏湛的神情有些失落,“怎么这么多人?”
他完全挤不进去,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就看到放吧。
季青临清清凌凌地站在原处,看着门口拥挤的人群,淡淡的说了句,“早晚都能看到的,何必这般失了风度?”
苏湛心下一愣,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时不时有人大声叫嚷,甚至有人拥挤的衣服乱了,帽子也歪了,完全没有一个读书人应有的仪态。
他瞬间就觉得自己也不着急了,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苏湛也安静的等在一旁。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当榜单粘贴出来的时候,原本就挤挤挨挨的人群更是一窝蜂的涌了上去,甚至有的人连裤子都被挤掉了。
苏湛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幸好,幸好。”
幸好他没有往里面挤,否则现在被挤掉裤子,丢人现眼的就会变成他自己了。
榜单张贴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中了的高兴得手舞足蹈,未中的蹲在墙角涕泗横流。
“清河县,覃钧,字衍之……解元!解元啊!”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即是一阵高亢的惊呼,“谁是覃衍之?”
“衍之……?!!”苏湛激动的抓紧了季青临的手,几乎都快有些语无伦次,“你是解元,你是解元啊!”
“十七岁的解元!”
季青临还未来得及说话,人群当中又爆出一阵欢呼,“亚元,安阳县苏湛,字子固……”
“轰€€€€”
苏湛感觉自己的大脑一阵嗡响,几乎都快有些听不清楚周围的声音。
他……他竟然是亚元?!
季青临弯着眉笑了笑,“子固,恭喜。”
直到回到了院子里,苏湛的脚步还是飘的,整个人完全不敢相信他刚才所听到的那些话。
安阳县一共也没有多少个学子,他能够获得县案首也算是在意料之内。
可整个青州府三千多人,而且多的是已经考过许多次的学子,一共就录取四十八个名额,他竟然考了第二!
苏湛感觉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忽的,苏湛想起了第三场考卷的那最后一道策论题,若不是因为他和季青临提前讨论过这方面相关的东西,恐怕他也会如那些人一样被刷下去吧……
苏湛猛地冲过去熊抱住了季青临,一边眼眶红红的,一边喊着他的字,“衍之……衍之……”
“呜呜呜……”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明明苏湛看起来也是一个非常瘦弱的小身板,可季青临一时之间却有些无法挣脱,他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抱够了就松开。”
苏湛鼻子还有些红红的,“你这人真是,没看到我正激动着呢嘛?”
“啪€€€€”
一本书砸在了苏湛的手里,季青临淡淡的嗓音传来,“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要春闱了,收起你的眼泪,多看看书吧。”
苏湛:……
覃衍之,我恨你是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