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
果然,对主角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沈绥没完没了的搞事,真的让他烦不胜烦。
既然这样……
直接弄死沈绥算了。
省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找麻烦。
听到季青临内心的想法,8888快要疯了,“宿主,沈绥是男主,不能死的呀。”
季青临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轻飘飘的说了句,“那就生不如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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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的那天,贡院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无数的油纸伞挤挤挨挨,一行人挤的几乎都快要没有地方落脚。
“春雨贵如油啊,”覃大郎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今年的收成肯定非常好。”
季青临一身青衫,外面套了一件兔毛的大氅,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笔挺的立在那里,清雅的好似一副水墨画。
苏湛有些激动,他紧紧的攥着季青临的袖子,“衍之……我好紧张啊。”
虽然在考完试以后,他就已经把自己的答案全部默了下来,拿给了季青临和谢君则看,且也得到了二人的一致好评,确定自己这次一定可以上榜。
可最终的结果没有出来,苏湛还是有些担忧。
季青临是淡定的拍了拍他的肩,“放宽心,你肯定能考中的。”
“我当时谁人放大话,原来是覃公子。”
忽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夹杂着些许阴阳怪气的嗓音传了出来。
季青临抬眼扫过,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露出谄媚的表情,他只是微微点头,就像是在和一个认识的普通朋友在打招呼一样,“太子殿下,太子妃。”
看到这样淡定无比的季青临,沈绥胸口翻涌的陌生情绪不断增加,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心底的杀意。
他明明用了那么多的手,可眼前这人不仅全部躲过去,甚至还四平八稳的写完了全部的卷子。
简直……
气煞他也!
崔昭昭脸上挂着笑,调皮的眨了眨眼,“衍之哥哥,你考的怎么样呀?”
季青临淡淡的应了一声,“应该还可以吧。”
“衍之哥哥何必如此谦虚呢?”崔昭昭微微踮着脚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季青临看,那双漂亮的秋水瞳里面充满了崇拜,“我知道衍之哥哥一定可以考中会元的!”
“嗤……”沈绥冷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崔昭昭的鼻子,“你也太高看你的衍之哥哥了。”
虽然季青临完好无损的参加完了所有的考试,但沈绥坚信,在他手段齐出之下,季青临的心态不可能不崩,就算之前有考中会元的本事,这次的成绩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然而,就在沈绥嗓音落下的瞬间,人群当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轰响。
“会元!会元!”
“是来自是清河县的覃钧,覃衍之!”
第110章
四月二十一, 暮春时节,细雨纷纷,目光所及, 皆是新绿。
风中夹着微微的凉意, 吹在脸上,分外舒适,在绵绵的细雨里,所有通过了春闱的贡士都来到了保和殿参加最后一场考试。
此次殿试只排名, 不刷人,也就意味着前来参加殿试的每一个学子都可以获得进士的名额。
只不过进士和进士的区别也是挺大的, 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 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一甲进士大多都能够入翰林院,只有进了翰林院才有资格入内阁,而二三甲则只能被选为庶吉士。
还没有到时间, 但保和殿外却已经站满了前来参加殿试的学子,明明周围有许多的宫女和太监来来往往,但这一片却依旧格外的安静。
就算说话都是轻声细语, 不凑近了,根本就听不见。
腹有诗书气自华,能够一路考科举来到这里,众人的气质都是极好的,一大群的学子们穿着统一的衣衫,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文雅大方。
苏湛站在季青临身旁,很小声的问了句, “衍之,我想一会儿就在陛下面前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你瞧着可以吗?”
“不妥,”季青临目视着前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殿试时,朝中有权力,有名望的朝臣们大都都会在场,你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的身份想要拿回定北侯府,有股逼迫陛下妥协的意味。”
皇帝今年年纪已经挺大的了,如果不是因为季青临通过谢君则进献了药方,皇帝根本活不过今年冬天。
越有权利的人,越是畏惧生死,在死亡来临之际,也会越发的害怕别人会夺权。
皇帝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非常明辨是非的人,有手段也有毅力,但年纪大了以后,就有些偏听偏信,最是喜欢旁人恭维着他。
否则的话贵妃也不至于会这样的受宠,甚至是连皇后尚且在的情况下,把太子的位置给了贵妃的儿子沈绥。
这种事情私下里说尚且还可以,若是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直言,那就有股胁迫的意味在里面了。
苏湛历尽了千难万难才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一旦遭了皇帝的恨,那他之前所付出的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苏湛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幸好他在选择做这件事情之前提前问了一声,否则的话……
他恐怕死后也无颜去地下面见自己的父母了。
辰时两刻,有内监传唤,一群白衣方巾的贡士们排着队鱼贯而入。
季青临作为此次会试的头名,座位排在首位。
皇帝就端坐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
殿试只有三道题,且三道全是时务,不过其中有两道小题只需要粗略的解答一番便可,剩下的那道大题则需要做论述。
季青临率先提笔,向着两道小题着手。
谢君则作为户部尚书,虽然不是此次殿试的考官,也不是出题人,但他因为向皇帝进献了药方的缘故,也有了机会陪伴在皇帝身侧。
皇帝冲谢君则招了招手,那张即使保养的很好,却依旧显示出几分老相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谢君则刚刚凑过去,就听到了皇帝低沉的嗓音,“这便是你那个进献药方的学生?”
“是。”谢君则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句。
“能够在这么多的举子当中获得头名,你这学生能力不凡啊……”夸奖了一句,皇帝低头看向下方那个年轻清隽的书生,眉宇间的惬意又增添了几分。
忽然,季青临察觉到一道视线,那道视线并没有含带着什么恶意,可却始终落在他的身上不愿离开。
季青临顿了顿心神,随即便当做没有察觉到这道视线一般,继续答自己的题。
皇帝来了点兴致,自从他登基已有三十多年,观看学子们答题也不下十次,可却从未见过如此镇定自若的人。
他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悠悠的走了下去。
随着皇帝似有若无的步伐声响起,季青临的余光里面出现了一片明黄色的衣角。
他微微叹了一声,心里吐槽了句这皇帝还真是不做人,随即又开始静下心来答题了。
皇帝对于季青临的兴致却越发的浓厚了起来,没看着只是因为他从座椅上走下来,就有几个学子因为太过于惊慌而腿脚颤抖,甚至还有人吓得字都写不好直接打翻了砚台,可被他的视线牢牢锁定的这个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真不错……”
皇帝在心里面暗暗的夸奖了一声。
虽然他承认自己有点意气用事,也有些任人唯听,可那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都快要死了,在这个位置上面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他难不成还不能任性一下了?
但现在嘛……
他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甚至连和他的妃子们恩爱的时候都龙精活虎的。
皇帝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他还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再干二十年!
沈黎和沈绥的那点儿子事情根本不会逃离开他的视野,只不过之前他是没有心思去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想着等最后谁赢了就把皇位传给谁。
现在他还至少有十多年可活,距离归天还早得很。
这两个儿子就开始谋划他屁股底下的位置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谢君则的弟子,谢君则本身就是一个从不沾边的纯臣,他若是提拔一下这个年轻人,可以好好的制衡一下沈绥和沈黎。
让他们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皇帝原本想的,就算季青临殿试的成绩没有那么突出,也要钦点他为状元。
可却不曾想,等到学子们去偏殿等候,他拿到季青临的卷子的时候,一下子就从上面挪不开眼了。
首先引得皇帝震惊的就是那一手字。
一个个铁画银钩般的字迹行云流水流水地展现在卷子上,笔酣墨饱,丰筋多力,又带着一股和他本人一样的淡雅从容。
皇帝拿着卷子哈哈一笑,止不住的向旁人夸赞,“这可真是一副好字!”
礼部尚书不由得笑道,“不知是何等的锦绣篇章,竟让圣上如此侧目?”
皇帝朝他挥了挥手,“过来一起瞧瞧。”
礼部尚书也在瞬间便被这一副字迹给震撼到,那每一个字眼中间透露出来的苍劲风骨,让他完全不敢想象,这竟是出自一个尚且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之手。
皇帝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像是在夸耀着自己的一个孩子一样,带着点炫耀的意味在里面,“爱卿不曾想到吧?”
礼部尚书立马拍起了皇帝的马屁,“陛下当真是慧眼识丁,此人不同凡响啊。”
看完了字,皇帝又开始和其他监考官们讨论这篇文章的内容。
季青临答题的切入点四平八稳,整篇文章没有半分的尖锐之处,但字字句句都十分有力,用最平和,最不卑不亢的文字,将所面临的问题一一指出,还给了切如实际的解决方案。
皇帝下垂的眼角染了两分喜意,乐呵呵的说了句,“谢爱卿,你这弟子不得了啊。”
谢君则躬身应下,“陛下谬赞了。”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皇帝轻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这覃衍之,已经连中五元了吧?”
谢君则眉眼微弯,“是。”
皇帝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朕就成全这桩美谈好了,就让这覃衍之六元及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