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闭紧了嘴巴,不知道国库空虚这种大事找他是想干嘛。
中年文士:“办法无非开源节流。节流,陛下已毕其心力。而开源€€€€微臣倒是有个想法。”
“噢?说来听听。”天子演得煞有介事。
中年文士道:“自古以来,便有一条财路,财宝源源不竭。正是古时候的‘丝绸之路’与‘茶马古道’。可惜而今西域的商道未能贯通。”
天子道:“听说€€€€西方有个魔教压在西域诸国的头顶,令他们苦不堪言,实在让吾等不能不怜悯其境遇啊!”
中年文士配合道:“倘若能够处置那西域的罗刹教,想必如此一来,商道贯通,西域诸小国得着解脱与欢欣,北方战事若起,也能够有余裕去应对了。”
陆€€这下回过味来了。
懂了,天子想北伐嘛,当前只够大军原地驻守不动弹的,要想开打,国库财政压力扛不住,所以把主意打到西域商道上面,于是想找人整个办法把西域的魔教罗刹教搞了,这样一来,北伐的钱粮就有着落了。
至于西域诸小国受欺压,我们过去解放他们,这当然是明面上的主因啦!
哪里好将赚钱这么“庸俗”的理由摆上桌面呢。
陆€€今天脑瓜状态不错,转得也快,很快就想到一个好主意:“这个好办,接下来就有一个很好的时机可以着手此事。”
“果真?”天子大喜过望,当即承诺道,“若你能够解决此事,莫说再升你一个昭安公,朕还给予你正一品大官的俸禄!”
陆€€也大喜,拍拍胸脯:“必不负陛下之托!”
而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正一品大官……每月给多少呀?”
中年文士看他一眼:“月一百石米。”
陆€€用这些时日以来的米价与现代的米价,那么一换算,居然每月给四五万块钱诶!
天子又补充道:“你知道的吧,不世袭。”
陆€€小心翼翼问道:“给发月薪到什么时候啊?”
天子奇怪道:“你又没实职,用不着‘乞骸骨’,又非世袭的爵位。当然是你在世时。”
陆€€用一种全新的讶异目光大喇喇看向天子。
那这岂不是退休养老金!
好领导啊!
却不知边上的内侍内心小小吐槽道,西域商道那得是多大的进项,才给这些。!
第98章 此时此刻
春风不度玉门关。
关外的冬季更是天寒地冻,风雪肃杀。
身着华贵裘袍、面上西域样貌的中年男人正施施然走在回教的路上。无论是冰天雪地, 还是萧瑟荒漠, 他都惬意得好似身处春意盎然的繁华之地一般,散发出舒适自在的气息。
玉罗刹回想起这趟出行的经历。他原本的计划是,自己假死,献祭掉那个被他养废的假儿子,放出假儿子手上那块特意伪造的罗刹牌,用“得罗刹牌者为下任教主”之言,钓出暗藏野心之人,设计此局清理门户。
然而令他有些许意外的是,除了令他欣赏的[四条眉毛]陆小凤,他还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玉罗刹回忆那个长相精致俊美、身量高挑健实的年轻人。
那样美丽的西域样貌,岂非比略显平庸的假儿子玉天宝更符合他“儿子”的身份?
正好他没了一个“儿子”,又还没劝动亲子来接手他的罗刹教,再摆个“儿子”也不错。
只是他问起那人愿不愿认个爹,被拒绝了。
玉罗刹心致盎然地问道:“你有没有姐妹、姑姨?”
高挑年轻人那张清浅如溪流的面上直白写着“警惕”二字:“没有!”
玉罗刹:“那你母亲€€€€”
高挑年轻人:“父母都不在这个世界上!”
玉罗刹只好略带“遗憾”地将注意力集中放在他一个人身上:“你肯不肯再认个爹?本座待子向来宽厚,予取予求。”
高挑年轻人俊美的脸上瞬间挂起惊恐。
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后,玉罗刹多少感到有点可惜,那么漂亮的“稀罕品”没能归属于他。碍于亲子的想法,他又不好将人强掳走。
他即将抵达魔教的时候,听到前面传来不小的动静,过去就发现是一群人正在厮杀。
满地狼藉,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刀剑,鞭刺,拳脚,甚至用坚硬的头颅撞,用手指、牙齿抓咬。
这里仿佛已经不存在理性与人性,只有恣意放纵着欲/望与野心的兽性在猖狂肆虐。
玉罗刹出手将那些还活着的人统统打趴下,而后从这群人身上取得了他们正在争夺的物件€€€€
一块伪造的罗刹牌。
他突然间大感不妙,匆匆往教内赶去。
玉罗刹走进罗刹教的大殿中,随手一挥,灭掉那个举着罗刹牌在教主之位上发癫的东西。
他压抑着怒火,从袖中甩出几乎成打的假罗刹牌,各个做得一模一样,甚至与他手中最初那个伪造的罗刹牌也分毫不差,都出自朱停的手。
这些假罗刹牌上或多或少在抢夺中留下了些许破损,有的还浸透过鲜血。
可见争牌的情势有多么激烈。
玉罗刹真是万万没想到。
他在外试探三个长老期间,后方的罗刹教却趁机被人偷摸搞了!
整个罗刹教上下近乎所有人都被牵扯。连本来小心谨慎不想掺和之人都没能逃过,被故意挑动起的巨大漩涡卷入其中,尸骨无存。
而今他回来一看,居然就只给他留下一个四处污血残躯、空空荡荡的罗刹教破壳子。
他这掌控西域、翻云覆雨的罗刹教教主,现在只是一个光杆头目了!
玉罗刹想到现在手底下那三瓜两枣还活着的人现在也非身体健全的,短时间内根本没有人手再去摆弄梳理那些小国,他就知道西域各小国的态度只怕要变得晦朔不明。
他意识到有人在大动作,眼下烂摊子却是不得不收拾的。
他简直要气笑了。
给本座等着……
而此刻,西方的罗刹教外,抛下一切退路的薛衣人已然提剑来到此地。
魔头,你杀吾亲弟,今纳命来!
中原贯穿西域的商道打通,不止朝廷的官方贸易,民间的商队也像是闻到鱼腥味的狸奴,迅速出击。不过小半年,西域商道上几处边城便繁盛起来,关卡处肉眼可见出入城池的车马、骆驼排成的长龙也愈发壮大起来。
自然而然,官贸的巨大收益,以及因此大大增涨的商税,迅速将空旷的国库充盈起来。
户部的官员们这段时日以来简直各个满面红光,走路带风,一团和气,笑面迎人,再也不是原先“赤贫”时候抱着账簿双眼血红、恨不得见谁咬谁的精神紧绷状态了。
而天子也觉得一切准备都已经妥当。
冬日里也是北地物资困窘的时候,今年北方边境入冬后也照常有过几场小打小闹的“摩擦”。
朝廷收拾好中原内部后,便已经开始陆续调动北地军队了。
没想到就是在同往年差不太多的那几场“小摩擦”中,太平王竟然战死了。
此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天子下令,命太平王世子降等继承太平公之位,奉命去北地军中接替太平王的军职,趁着战事还未发动,抓紧时间与军中将士们磨合一番。
太平王世子宫九接到太平王死讯的时候,脸上是怔然不可置信的。
他从年幼时亲眼见到母妃死在太平王怀中,得知母妃是细作,认为太平王因母妃真实身份杀害了她后,这些年来,他一直是怨恨太平王的。
他一直是视太平王为仇敌的。
甚至他还一度策划一场谋逆案,以太平王世子谋逆的罪名,将太平王拉下泥淖,身名俱灭。
可他从没有预料到,太平王会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丧命。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动手,那个同归于尽的计划也还没有付诸现实。
宫九在这一刻,心头油然而生荒谬之感。
那个权势巨大的男人就这样草率的、滑稽的、毫无体面的€€€€没了?
宫九甚至是有些精神恍惚地草草操办过太平王的白事。
将太平王送入陵墓后,宫九感到世间一切都更加无趣了。
也没有什么令他惦念不忘、耿耿于怀、兴致勃勃的事物了。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母妃的墓碑前。
宫九好似在凝视石碑上那些精雕细琢的文字,又好似只是在出神发呆。
“九公子而今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什么都没掌握住呢。”身后传来嘲讽之声。
面对某人的讥笑,宫九当即下意识支棱起来:“不过与某个瞎子一样丢了个小岛,失了几个人手,另外还死了个仇敌€€€€喔!本国公到底比某丧家之犬多一个太平公之位€€~”
原随云的蝙蝠岛势力被朝廷端掉后,罪孽暴行于天下曝露。无争山庄散尽家财为原随云赎罪。最终以为儿子死在海外的老庄主原东园须发尽白,隐居到不知哪个小旮旯里去了。
原随云而今这孑然一身的潦倒模样,哪里敢去见他爹。
宫九咂摸了一下滋味,总觉得自己要是不爽,却给了原随云这黑心瞎子的自由行动的机会,放任原随云在中原东山再起,重建第二个蝙蝠山啊蝙蝠洞啊什么的€€€€原瞎子的势力岂不是很快就会胜过宫九?
那怎么可以!
为了以防原随云过得太自在,宫九奔赴北地战场前线的时候把原随云也强行捎带上了。
毫无反抗势力的原随云:……
总之很想骂一些不符合翩翩君子形象的粗俗脏话。
江南。
屋子里,陆小凤正趴在一块大木板上,专心致志手底下的活计。
过一会儿,他就轻轻往上面吹口气,细碎的木屑忽而扬起,又簌簌下落。
他这是在刻木匾。
前些时候,他为花满楼的小楼取名百花楼,然后就跟花满楼要了块好木料,刻好再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