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宁宴伸指戳一戳卡洛斯的胸口:“上个月也是,都怪你分散我的注意力,害得我没播够时长。”
“嗯,怪我。”卡洛斯将那只手握在掌心,扣住宁宴的五指,语调纵容,“您一个月的违约金是50万星币吗?”
宁宴的合同,当初是卡洛斯派虫去和白果商谈修改的,卡洛斯自然对其中的细则一清二楚。
“我补给您好不好?”
见宁宴将眼睛睁得圆圆的,卡洛斯低笑一声,胸腔微微震动:“如果只是为了那一成分成,没必要勉强自己。就按更少的最低时长续约,往后您想播多久播多久,那一成我给您补上。”
宁宴一惊,忙不迭挣开他,摆手道:“我开玩笑的!”
卡洛斯又把他按回自己怀里,轻声道:“宁宁,我是认真的。”
宁宴的脸颊贴着卡洛斯的心口,听着军雌温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知道您喜欢做这个,但不要让直播变成您的负担。”
宁宴一愣,下意识道:“不会的,万一播不够时长,大不了赔违约金就是了,不至于变成负担。”
“那就好。”卡洛斯揉一揉宁宴的发顶,“我只是觉得,您不必在这种指标上勉强自己。按您如今的粉丝体量,完全能够降低时长要求,甚至改成没有硬性规定的合同。我可以再派虫替您和白果详谈。”
宁宴还在思考他的这番话,忽地被一双手捧起脸。
卡洛斯的红瞳中满是温柔纵容,一边浅浅地吻啄着他的面颊,一边低声道:“总之,您慢慢考虑,想做什么都行。就算想休息一段时间,也有我养着您呢。”
宁宴被又亲又哄的,喉间含糊地应了几声,双臂搭在卡洛斯肩上,在军雌逐渐深入的吻中闭上眼。
他们在沙发上闹了一会儿。卡洛斯将宁宴满是褶皱的上衣捋平整,等他微乱的气息平复下来,才道:“我去做晚餐,一会儿来叫您吃饭。”
卡洛斯起身后,宁宴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出神。
他从读大学的时候就在外租房做助眠直播了,半年之后已经能够靠自己赚足学费和生活费。
能够通过感兴趣的事养活自己,宁宴一直认为十分幸运。
方才卡洛斯说的话,是宁宴从未想过的可能。
事实上,有卡洛斯在,他确实可以不用工作,就此躺平都没有问题。
但话说回来,如果不做直播,他成天在家里待着,还能做什么呢?
……天天盼着卡洛斯下班回来陪自己吗?
这个假设让宁宴倏而打了个寒战。明明坐在柔软温暖的沙发靠垫上,一股寒意却顺着脊背攀上来。
温斯特的话蓦然在耳边响起€€€€
“未免可惜。”
他后知后觉地领会了温斯特话中并未明言的部分:
如果就此降低曝光度,逐渐将重心转移到别处,甚至放弃工作而彻底依附于雌虫,未免可惜。
温斯特这么说,肯定是希望他在工作方面更上心。
那卡洛斯呢?
心念电转之间,宁宴一骨碌坐起身,踏上拖鞋往厨房跑去。
“卡洛斯!”
话音刚落,厨房门就被打开。卡洛斯听见他这么急哄哄地喊自己,生怕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宁宴跑到军雌面前,仰起脸严肃道:“我决定了,还是按照原本的合同要求来。”
他观察着卡洛斯的表情:“你觉得呢?”
“怎么突然间就决定了?”卡洛斯眼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后笑了笑,柔声道,“您认为没有问题就好,我当然支持您的想法。”
卡洛斯的神色十分自然,而且没有再提出任何质疑。宁宴的目光落在他手中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锅铲,心中的一点儿疑窦顿时烟消云散。
看来是他想太多了,卡洛斯只是出于关心而已。
卡洛斯见宁宴不出声,又问:“饿了吗?再等十分钟。”
宁宴摇摇头,心中暗自愧疚。踟蹰片刻,他忽地踮起脚尖,在卡洛斯唇上啄一下,期期艾艾地软声道:“辛苦啦。”
语毕,宁宴红着脸后退一步,转身跑回了客厅。
只留下卡洛斯站在原地,望着雄虫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眸色渐深。
第73章
晨曦中,皇家护卫队的士兵围守在元帅府外,严密把控着虫员的出入。
卡洛斯走下飞行器,守在门口处的军雌认出他,立即后退一步放行。
虽然已经十年不曾踏入这间老宅,但卡洛斯还能清晰地记得此地的每一处细节。循着记忆中的格局,卡洛斯绕过一楼会客厅,径直走上楼梯,穿过长廊,往尽头走去。
书房厚重的实木门大开,还未行至跟前,卡洛斯已经望见办公桌后棕发军雌的背影。他停下脚步,曲起指节叩响门板。
“笃笃。”
沉闷的敲击声回荡在书房内。闻声,哈雷尔从座椅上转过身,缓缓开口。
“卡洛斯。”
上一次面对面谈判也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不过两虫都是星网报道版面的常客,往来交锋之间,少不了收看对方的发言与采访,因而并没有所谓阔别已久的感慨。
然而,在一个月的禁足后,比之从前,哈雷尔的面容似乎憔悴许多。
卡洛斯礼节性地微微颔首:“听说元帅想要见我。”
哈雷尔用那双浑浊的红瞳注视着对方,随后低低地叹了口气:“休伯格离开前,唤我的最后一声,不是‘雌父’,同样也是‘元帅’。”
这句话的风格与哈雷尔的性格截然不符。卡洛斯眼底厌恶一闪而过,声音中却不显:“您在一名外虫跟前说起家事,恐怕不合适。更何况,我不认为和叛将之间有任何亲情可言。”
他面色淡淡,话语间在“外虫”一词上加重字音,暗含讽意。哈雷尔却像是没有听出来似的,自顾自地道:“你倒是一点儿没变,还是这样心狠,甚至能在战场上将自己的亲生雌兄斩首。”
这下,卡洛斯算是听出来了,哈雷尔是打算装疯卖傻到底。
他心思忽而一动,瞬间明白了对方发出这场邀约的企图。
“元帅,我不得不提醒一句,哈雷尔族中已经将我除名。”他没有接哈雷尔的话头,只是一板一眼地回答,“退一步而言,哪怕依然姓哈雷尔,作为奉皇命出征的将领,休伯格于我而言也只是乱臣贼子。”
……
一番毫无意义的对话后,卡洛斯离开了元帅府。
今天这场见面,唯一的作用便是在虫帝面前上演一场不睦戏码。
哈雷尔遭到虫帝的监视,时刻伪装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仿佛只是一名因兄弟阋墙、丧子之痛而饱受折磨的父亲。
他扮成这幅惺惺作态的模样,有没有骗过虫帝不提。血脉相连的父子、立场相悖的仇敌,十八年朝夕相处,十载针锋相对€€€€卡洛斯能够轻易看透,这只是哈雷尔的伪装。
哈雷尔也必然猜出,卡洛斯只是在同他虚以委蛇。
卡洛斯还知道,哈雷尔的邀约能够传达至自己面前,必然经过虫帝的许可。
换言之,虫帝本就有意让他与哈雷尔见上一面。
虫帝的企图也就昭然若揭€€€€
杀鸡儆猴而已。
曾经叱咤军部的元帅,因为没能管住自己的雌子,已然落至如此境地。虫帝借此不动声色地警告卡洛斯,莫要步哈雷尔的后尘。
皇族并非最开始就是皇族。千年前,他们也只是王座之下的觊觎之徒,只是把握住时机,经过阴谋与厮杀,踩着无数鲜血与野心,才登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俯首称臣的子民看似恭顺忠诚,却会在你暴露要害之时毫不犹豫地显出尖利的獠牙。没有虫比历届虫帝更明白这个道理。
哈雷尔式微之下,卡洛斯气焰正盛。虫帝不介意让平民军雌在军雌暂时压贵族一头,但绝不会容许卡洛斯生出不臣之心。
心念电转之间,卡洛斯走出元帅府的大门。守在两侧的军雌向他示以无声的注目礼。
飞行器驶出皇家护卫队的监视范围后,绷紧的后背才放松一二,卡洛斯望向自己的掌心,随后缓缓握紧。
手中的权势仍在逐渐收拢,发展为常虫无法想象的地步。“权”之一字,最能够催生野心、放大贪念。
而贪婪有着极为多变的面孔,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将灵魂侵蚀得面目全非。
*
自从确定延续原本的时长要求后,宁宴很快和白果负责虫敲定了其他条款,并签下半年的续约合同,次月正式生效。
他已经写好两份场景模拟的台本,只等着联动直播结束之后再准备道具。这天闲来无事,便想着去联合研究所看看波昂。
卡洛斯一早就出门了。宁宴原本打算独自前往军部,但走进地下车库时,却发觉里面守着两名军雌。
宁宴心中一惊,待看清他们军装胸前的徽章是第三军的标志,意识到他们是卡洛斯的部下后,才放心。
那两名军雌显然也不曾料到宁宴会出现在这里,呆了一瞬,齐刷刷躬身行礼:“宁宴阁下。”
宁宴示意他们起身:“是卡洛斯让你们守在这里的吗?”
军雌们异口同声道:“是。”
他们站得笔直,双眼直勾勾望着前方,一副不敢看雄虫的局促模样。宁宴见状,也无意多问,径直表示:“我要去联合研究所。”
闻言,两名军雌对视一眼,回想起卡洛斯的吩咐,心中叫苦不迭。其中一虫犹豫着开口:“上将命我们看守此处,不得让虫进入。”
宁宴很轻地皱了一下眉,语气依旧温和:“他让你们守在这里,自然是不让外边的虫进来。现在是我要去联合研究所,卡洛斯又不会说什么。”
军雌们欲言又止,终归还是不敢拒绝雄虫的要求,调出通行证,启动了一架第三军公用飞行器。
在路上,宁宴才想起应该给波昂打个招呼,以免自己扑了个空。
好在波昂表示他正在实验室内。
飞行器缓缓减速,还未停稳,通过车窗,宁宴看见波昂从研究所大门内跑了出来,一边下楼梯,一边兴奋地四处张望。
宁宴生怕他不看路摔着了,急忙从飞行器中钻出来。
研究所门外本就空旷,只零星停着几架飞行器。波昂真朝着这边打量,宁宴刚探出头,波昂就看到了,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宁宁!”
宁宴被他扑了个正着,身形后退半步,在驾驶舱内军雌提心吊胆的视线中抵上车门。后背有点儿硌,他倒是没在意,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拍拍波昂的肩。
“才多久没见,这么热情做什么?”
“我想你了嘛,以前可都是天天见面的。”波昂这才松开宁宴,但立刻挽住他的胳膊,亲亲热热地拉着他往回走,“不单是我,其他研究员都想你啦。听说你要过来,埃德加组长都从声学实验室里出来了。平常他可是连吃饭都在里边的。”
波昂身上穿着研究所的白大褂。宁宴第一次见他这样穿,忍不住多看两眼。
波昂注意到他的视线,忽然矜持起来,小声问:“宁宁,你觉得我这么穿,看着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