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宴忍不住想笑:“感觉成熟了不少。”
“真的吗!”波昂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却强压着嘴角,委屈巴巴地向宁宴告状,“他们都说,我穿白大褂像是小虫崽偷穿大人的衣服!”
波昂的瞳孔澄澈而明亮,颜色浅淡,像是一颗漂亮的红宝石,也难怪精神力部门的亚雌们都爱逗他。
宁宴和研究员们相处也很融洽,知道他们都是善良又热心的虫。只不过宁宴性子沉静,不开口时模样看着冷淡。刚来帝都星的时候,连身为组长的埃德加对着他都是捧着护着的态度,因而少有虫敢和他开玩笑。
听到波昂这样说,宁宴便知道他在这里过得很融洽,顿时放下心:“要是这么说,倒真有点儿像。”
三言两语间,他们已经行至实验室门口。果然如波昂所言,研究员们都从声学实验室出来了,正坐在外面的实操室里,听到雄虫的说笑声,纷纷翘首以待。
宁宴一推开门,就迎来一众热切的注视。原本安静的房间忽地热闹起来,众虫七嘴八舌地招呼着。
“宁宴阁下!”
“好久没见您过来了!”
宁宴其实不善于应对这种局面,好在边上有个波昂拉着他。在亚雌堆里转了一圈后,埃德加站在最后拍了拍手:“好了,再闹下去,隔壁部门要找过来了!”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他的面上也带着笑容,走到宁宴面前,神色和蔼:“宁宴阁下,怎么今天想着过来了?”
“有一阵子没见波昂了,来看看他有没有适应这边。”
宁宴如实说着,却忽而发现,波昂已经完全融入部门内的氛围,倒是自己的身份更像是一个客虫。
这个念头浮出来后,他心头骤然涌上一点儿无措,颇有些不知所谓地补充一句:“……顺便看一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埃德加并未注意到雄虫细微的情绪变化,略一思索:“这两天会有一个阶段性总结会议,只等实验室里的数据跑出来就召开。到时候我提前告知会议时间,您若是有空,可以来听一听,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提一些意见。”
宁宴心中一松,欣然点头:“好,这一周我都有时间的。”
宁宴又和埃德加聊了几句,便被波昂拉进声学实验室里,看着他有模有样地操作设备。此前在研究所工作时,研究还没进展到这个阶段,因而宁宴分外新奇,偶尔问出一个问题,波昂也答得有模有样。
接近下班时间,宁宴记起卡洛斯说过会赶回家做晚饭,这才辞别波昂和研究员们,回到上将府。
正是傍晚,客厅内窗帘半掩,屋内略显昏暗。
宁宴走进玄关,弯腰换鞋。一线橘黄光束从门外透进来,他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又随着转身关门的动作,没入一片阴影中。
一声“砰”的关门声后,空气重归寂静。宁宴往楼梯走,想回卧室换件衣服。
腰间不期然搭上一只手,将他往后揽。
宁宴肩膀下意识一颤,脚底趔趄,背对着卡洛斯被抱了个满怀。他略一定神,才转过头小声埋怨:“你吓着我了。怎么一声不吭,我还以为客厅没虫呢。”
卡洛斯低头吻一下宁宴的侧脸:“抱歉,您别生气。”
这么点事,宁宴当然不至于生气。腰间那只手箍得很紧,他想要转过身,却动弹不得,只得别别扭扭地歪着头:“你先让我……”
转个身。
后面三个字,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倏而变了调,转为一声低吟。
“……唔。”
卡洛斯含住了他的耳垂。
柔软湿热的触感自那处蔓开,几乎瞬间就让宁宴半身发软。他的思绪空白片刻,只听卡洛斯在耳畔低低出声:“今天去研究所了吗?”
“嗯,”宁宴回过神,只是大脑还未缓过来,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为何,卡洛斯一时没能答上来。
短暂的间隙,宁宴并未觉察到异常。他没等到对方的回复,漫无目的地想了想,又自问自答:“哦,是那两名军雌说的吧。”
“不是,”卡洛斯立刻矢口否认,“是我猜的。既然您出门了,多半是去研究所。”
几句对话后,卡洛斯的手终于从宁宴的腰间移开,轻轻勾了一下他的领口:“怎么没穿我给您准备的衣服?”
早晨宁宴起床时,卡洛斯已经出门了,但是在床头给他放好了一套衣服。说起这个,宁宴用手肘不轻不重地怼他一下:“你拿的那件领子太低。都说了我要出门,总得遮一下。”
“不遮也没关系,没有虫敢看您。”卡洛斯将他竖起的领口往下拉了拉,又问,“热不热?”
“热,”宁宴被他缠得快出汗了,轻声催促,“被你抱着更热了,快让我上去换衣服。”
卡洛斯这才松手。
第74章
帝都星一整年的气温变化不显著,对军雌而言,完全可以将同样的着装焊在身上。因而卡洛斯的衣柜里只有两套备用的大衣,除此之外是清一色的军装常服和制服。
相比之下,卡洛斯给宁宴添置的衣服可谓琳琅满目。时间久了,宁宴已经不清楚衣柜里都有些什么,全等着卡洛斯搭配。
进了卧室,宁宴直接拿起放在床头的衣服换上。他看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尽量忽略了锁骨往上星星点点的红痕,转身走出浴室。
卡洛斯正等在外面,走上前替他拉平袖口的褶皱,视线却落在颈间的位置。
宁宴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同时警惕地后退一步:“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卡洛斯这样哄着,却俯身去吻他,一只手探进衣摆。
……
太凶了,而且咬得生疼。这架势,宁宴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封闭室里没日没夜的几天。他小幅度挣了一下:“卡洛斯……”
“嗯,我在。”
卡洛斯嗓音发哑。他握住垂在一旁的尾勾,轻轻拨开一片细麟,指腹摩挲着其下的肤肉。怀中雄虫顿时颤抖不止,涣散的黑眸中雾气弥漫,一滴泪珠划过发红的眼尾。
卡洛斯指尖下移半寸,挑起另一片细麟,眸光沉沉地注视着宁宴的面容。每当他动一下指尖,雄虫便会随之发出一声细弱呜咽。
柔软的,湿润的。因他而失神,因他而战栗。
宁宴被卡洛斯紧紧圈住。他从来没有被这样弄过尾勾,这会儿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说将尾勾从卡洛斯手中抽走。
他简直怀疑自己要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却只能软绵绵地任由军雌摆布。心中的委屈逐渐膨胀,取代了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地从眼眶中掉出来,很快打湿了双颊。
“宁宁?”
卡洛斯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宁宴没能及时做出反应,片刻后,才觉出有温柔的吻落在面颊。
“难受了吗?”卡洛斯吻啄着雄虫微肿的眼皮,怜惜地低声哄着,“抱歉……”
惊涛般刺激着神经的快.感倏而化为轻柔水波,雄虫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被堵在唇齿之间,逐渐变为绵软的轻吟。
*
宁宴被折腾得狠了,之后断断续续睡了两天才补足精神。回过神来,他气呼呼地把枕头抱回自己的卧室,和卡洛斯分房。
这天卡洛斯在家,宁宴连午睡都关上房门。眼睛一睁一闭,醒来已经是黄昏。
终端收到一条消息,是埃德加发来一份文档。
宁宴以为部门内有新的工作安排。他顺着消息栏点进聊天框,却发现那是一份会议记录。
上次去研究所,埃德加曾提起,部门正在预备一个阶段性会议,还邀请宁宴参加。但当时埃德加同样说过,会提前告知会议时间。怎么现在却直接发来了会议记录?
宁宴望着聊天框中的那个文档,愣了一会儿,斟酌着发过去一条消息:“组长,是什么时候开的会呀?”
或许是正在看终端,对面很快发来回复。
埃德加:“今天十点。我昨天下午就把时间报给卡洛斯上将了,他没有告诉您吗?”
宁宴茫然打字:“啊,这样吗,卡洛斯没有告诉我……不过怎么不直接给我发消息?”
埃德加:“那天您从研究所回去后,上将便吩咐我,如果部门内有什么消息,都直接发给他,由他转达给您。昨天我上报时间的时候,上将说您最近需要休息,就不过来了。只不过,今天的会议记录,我想着您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我,也省得麻烦上将。”
埃德加解释得很详细,宁宴谢过他后,在终端上点击接收文件,却没有心思点开看里边的内容,而是望着对方最后发来的一大段话愣神。
卡洛斯为什么要这样吩咐埃德加?
宁宴的第一反应是下床去问卡洛斯。
但出于某种古怪的直觉,他刚掀开被子又直直停下动作。心中隐隐觉出不对劲,却一时无法分辨出个所以然来。
纠结之际,卧室门却被从外面推开。卡洛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他坐在床上发呆,眼中浮起温和笑意。
“怎么醒了也不喊我?”他走上前,在床沿坐下,伸手揉一揉宁宴的发顶。
卡洛斯的动作间带起轻风,宁宴从中嗅到了淡淡的奶油甜香。果然,听他下一句问:“一会儿还要接着睡吗?如果睡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我给您做了小蛋糕,可以当作餐后甜点。”
卡洛斯语调轻缓,眼神温柔。宁宴心中一动,往他身边挪了挪,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转而问:“埃德加昨天给你发消息了?”
闻言,卡洛斯眼底微不可察地一暗:“嗯。”
卧室内光线昏暗,宁宴没有发觉对方细微的神色变化。
“那你为什么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替我做决定了?”见他只是应了一声,宁宴微微抿着唇又问了一句,不大高兴地补充,“而且事后也不告诉我。”
卡洛斯解释:“昨天埃德加联系我的时候,我看了他们的会议安排。按照计划的时间和议程,您得早起赶过去,而且可能很晚才吃午餐。会影响您的作息,我就帮您回绝了。”
宁宴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我从前都是跟着你一起出门上班的,又不是不能早起。而且晚一点吃饭也算不上什么事。”
“我担心您的身体。”卡洛斯立刻道歉,“是我自作主张了。”
听到这句话,宁宴忽而生出一丝烦躁:“你总是说抱歉,但是又不会改。”
卡洛斯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宁宴逐渐加快语速,没有给他解释的余地:“还有,为什么要让埃德加组长越过我,直接把通知发给你?”
说到这里,宁宴突然发现一处细节。
在和埃德加的简短对话中,对方虽然对卡洛斯没有转达信息这一点表示惊讶,但关于卡洛斯下达的吩咐,却并未展现出任何异议。
仅仅因为卡洛斯是军部上将、是精神力部门这一研究项目负责虫吗?
还是因为,在埃德加眼中,作为宁宴监护虫的卡洛斯、作为宁宴准雌君的卡洛斯,想要接管雄虫的事宜,是完全合理且合法的行为?
这个认识令宁宴本就沉闷的心情更加不平静。他试图让自己从这种反常的情绪波动中抽离出来,却没能成功。
卡洛斯显然也觉察到宁宴周身气场的变化,放轻声音唤他:“宁宁?”
宁宴闷闷地应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想要越过您的意思,只是不希望您被太多信息打扰。”卡洛斯短暂地停顿片刻,才回答,紧接着又柔声哄着,“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他微微倾身,伸出一只手,很小心地去牵宁宴搭在被子上的手。
那双红瞳中的不安让宁宴心中一软,但他还是硬着心肠,将手从卡洛斯掌心抽出来,藏进被子里不让握。
“不好,我就是生气了。”宁宴别过头,眼睛望向床内侧,就是不看他,“除非你解释清楚,然后保证再也不会这么做。”
“您希望我解释什么呢,告诉我好不好?”卡洛斯一边问着,一边往床内侧靠近,试探着握住宁宴的肩,见他再没有做出抗拒的动作,又轻轻揽住他的腰身。
宁宴脑子中一团乱麻。卡洛斯像是交出了主动权,又像是将问题重新抛回来。他一味认错和让步,却不愿回答任何实质性内容。在这种情况下,宁宴说什么都像是一拳打进棉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