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臻:“快放手!”
杜€€听劝地松了手,却不道歉也不理人,牵着他径直溜入人潮中央。
“诶……”郁臻没反应过来,便被带进恣意的冷风中。
留倒霉的陌生人在原地缓气。
杜€€带他滑到了溜冰场的另一边,清凉的风掠过耳畔发梢,郁臻想到自己还在赌气呢,挣动手指甩开杜€€,不走了。
等杜€€一转过来,他先发制人道:“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你半天都没人,你说带我来玩,结果丢下我不管,一出现就惹麻烦……”
说到结尾,他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占理,音量莫名低了下去。
杜€€没表情,平静道:“我也在找你,没找到,最后看见你在入口的地方,还有不认识的人在玩你的尾巴。”
郁臻:“他只是问我尾巴耳朵在哪里买的!都怨你买的好衣服……你给我戴顶帽子、让我穿身正常衣服,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Ok,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杜€€举手投降,“如果没来这里就好了。你还想玩吗?不想玩我们该回家了。”
“我不,我还要玩。”郁臻故意跟对方唱反调。
“那好吧。”杜€€似乎有急事,眉宇间透出一股焦躁感,“你知道家里地址,一会儿自己回来,我要先走了。”
说完,真的抛下他准备离开。
郁臻的一肚委屈犹如岩浆喷发,烫得他心口痛,他跟上对方的背影,“喂!你等等我……”
溜冰场上的人运步如飞,他刚一动,迎面一人若流星般撞过来!
他试图躲闪,但肩膀仍受到重力冲击,那一撞使他上身后仰失去平衡,往后摔去!
冰面坚硬如铁,郁臻的膝盖和手肘先后磕到冰层,他仿佛听见了骨裂的声音,剧痛席卷全身。
太痛了,这一刹那他想哭。
他的热腾腾的眼泪漫出眼眶,马上要顺着眼角淌落。
正当此刻,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前€€€€
杜€€顺手擦拭他脸庞的泪水,再搀扶他起身。
郁臻浑身肢体僵冷麻木,依附对方的力量重新站立;他知道有人亲了他的鼻尖,含掉了那颗冰冷咸涩的泪珠。
杜€€拥抱他,拍拍他的背,哄道:“别哭了,没有不等你。”
然而他更想哭了。
他真的好怕没有人等他。
第127章 化猫(九) 不要哭
哄人需要技巧。
好在郁臻不难哄, 有吃的喂到嘴边他就顾不上哭了。
杜€€去冰场周边快打烊的甜品店给他买了蛋糕,可惜时间太晚,只剩下黄桃馅儿的;他一边吃, 还是觉得委屈, 说:“我喜欢芒果和巧克力。”
其实他不挑剔口味, 他从小贪吃, 什么都吃;他挑剔的是杜€€€€€€为什么害他摔跤, 为什么害他吃不到最喜欢的蛋糕。尽管这不是对方的错, 可他除了杜€€还能怪谁呢。
“你都不买我最喜欢的……”他塞了一大块蛋糕,鼓着腮帮子含糊道, “你压根不觉得你有错。”
杜€€不停地看时间, 心不在焉道:“我知道错了,明天买。”
郁臻:“你给我做!”
“……我不会。”杜€€诚恳地望着他。
“那你去学啊。”郁臻放了盘子和点心叉, 喝了口柠檬汁解腻,“学起来又不难, 你就是不想。”
“我明天就学。”杜€€答应道, 又问,“你是不是吃完了?那我们回家, 时间不早了。”
郁臻重重地放下杯子, 说:“你怎么总是催我?跟我一起玩,你觉得不耐烦吗?”
“我没有那么想。”杜€€拿纸巾擦掉他嘴角蘸的一点奶霜,“是我姐姐回家了,她跟我说邹策又来找她,状态很不对劲……我有点担心她。”
“她一个成年人, 家里又有其他人在, 能出什么事啊。”郁臻忿然道, “你是个小孩诶, 她遇到危险应该报警求助,而不是要你去救她。”
杜€€笑了,他很少笑得这般开朗,眼里如有星辰坠入潭底,水光与星芒同辉,“你果然上辈子就是我的猫,这么为我着想。”
郁臻:“我才不是。”
言归正传,杜€€说:“感情纷争叫警察来也没用。而且她都联系我了,我不能装作没看见吧。”
郁臻拍拍衣服站起身,“行,你姐姐也是我老板啊,关心她就是关心自己的生计,回家回家。”
杜€€忽然搂过他的脖子,轻轻咬了咬他的耳朵尖。
不疼,但痒。郁臻推开人,揉耳朵,“不要咬我!你是狗吗?”
杜€€哈哈笑着走前面去了,可能是怕挨打。
回去的一路,杜€€都在查资料,低头看得认真。
郁臻悄悄瞅了一眼,是蛋糕配方和食谱。
抵达那栋深山老林里的庄园,已是夜里十一点。
这样大面积的老房子,它的安保工组通常存在大量漏洞,监控摄像头难以覆盖每一个角落,而由于建造的年代技术受限,常见的新型防盗系统也无法适用。
郁臻当猫时在宅子里乱窜观察过,杜玟应当考虑了防盗问题,又或者是历任屋主的一贯做法;家中贵重物品只有带不走的家具和雕塑,墙上挂的名画、柜子里放的古董等全是标价都没撕仿制品,从根源上杜绝了财产损失。
换句话说,无论是修建它的人,还是居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曾考虑过防止盗贼进屋的问题。
事实上,再精密先进的手段都防不住处心积虑想进来的人。
所以,杜玟在自家遭遇危险,算是一起正常范畴内的意外事件。
可是她遇到紧急情况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就显得诡异无比了。
房子太大,他们不可能每个房间挨着找一遍,于是杜€€直接穿过门廊和中庭,去了二楼杜玟的住处。
郁臻变回猫,猫的听觉比人敏锐,他跟在杜€€脚边,和对方一起上楼。
他听见了杜玟的房间里传出的响动,被墙壁的隔音墙弱化了大半,模模糊糊、不清不明地钻入他的耳朵。
有尖叫和玻璃破碎声。
“喵嗷€€€€”他们在里面!
杜€€站在门外,因剧烈运动后呼吸急促,他冷静地选择了拧动门把手,而非敲门和呼喊。
€€€€万幸门没锁,开门的动静极微。
杜玟的尖叫声立刻变得清晰刺耳,像擂鼓般震动着杜€€的耳膜,他的心跳骤然急遽加速,气血直涌上头顶。
他没有冒然靠近,只深呼吸稳住了气息和心跳,目光四下逡巡,寻找一件趁手的武器。
郁臻作为猫跑得更快,且悄无声息,他踮着轻盈脚步穿过小客厅去了杜玟的卧室,然后呆楞地立在那里€€€€
“再瞎叫唤就弄死你。”
邹策背对着门口,青筋爆突的左手扼住杜玟的后颈,将她摁在窗台边,过度嘶吼过的嗓子变得沙哑道:“我哪里对你不好了?从我们小时候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你想要的,哪一件我不是双手捧着送到你面前?你把我当狗一样呼来喝去耍了二十多年,我有过一句怨言没有?”
杜玟的双手被反剪捆在背后,上半身被迫伏在窗边,像只被绳子紧缚的白天鹅。她的口红晕开弄脏嘴角,长发散乱着被风吹得飘扬,室内的灯光与深蓝夜色在她的脸庞交融,盛满惊恐的眼睛无伤那张面孔的艳丽妩媚。
“我们不合适,邹策。”她的额头被撞出了血淋淋的新伤,睫毛颤动着,眼神恐惧,但毫无试图求饶的怯懦,她说,“我跟你好好谈过了,你太固执。”
“不合适,不合适……”邹策梦呓般呢喃着这三个字,右手的枪抵住了她的眉心,“这就是你背着我找别的男人,还跟所有人炫耀我他妈就是个任你愚弄的白痴的理由吗!?”
“我没有愚弄你。”杜玟说完,放弃和他解释,她似乎想闭眼,但垂眸的刹那看见了床边的白猫€€€€
她一愣,忽地笑起来。
白猫不解地歪过头,困惑地打量她。
杜玟笑道:“果然不该养猫,没用的东西。”
“没有人来救你。”邹策松了扼住她后颈的左手,施力后肤色青红不均的手指轻柔地整理她的长发,右手的枪仍然抵紧她的前额,“放心,我不杀你。你是我梦寐以求的未婚妻,我们还要结婚,交换戒指,然后你会怀上我的孩子,我们一起抚养他长大。”
“其实我一直不希望你那么拼命的工作,何必呢?你就安心地嫁给我,如果你实在对我没感情,我们可以商量,你真要去外面找乐子,我也不拦你。”邹策的语气一转,发狠道,“但你要是敢毁了我们的婚礼€€€€我弄不死你,就弄死你弟弟。”
郁臻听到了身后有人靠近,脚步压在地毯上,声调沉闷轻缓。
他回头,是杜€€静静地站在灯下。
身量修长挺拔的少年,肤色白皙,眼眸漆黑,正死死盯着窗边那一幕。这个年纪的杜€€,体力与应变速度不逊色于成年人;关键的是,他手里握着一把枪。
郁臻认出,是杜玟放在床头抽屉里的那把。
杜€€恰好学过如何开枪。
郁臻对枪声并不陌生,他不害怕,可他的耳朵受不住那样响亮的噪音。
在枪响的那一刻,他嗖地逃出了房间。
待空气中浓郁的硝烟散去,郁臻才再次踮着步子回到杜玟的卧室。
他感到意外,因为死的人是邹策,受伤的人是杜玟,在哭的却只有杜€€。
杜玟双手的束缚被解下,她搂着跪在血泊边的弟弟,圈住杜€€的头埋到自己胸前,尽可能温柔地安慰道:“别哭,阿€€……姐姐没事了。”
杜€€的脸颊沾了点点滴滴的血迹,埋在杜玟的怀里哭得很用力。
郁臻没想过杜€€哭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像条没人要的小狗似的。
他走到了邹策的尸体旁边,嗅了嗅,嗯,确实是死了。
杜€€情绪有点失控,近乎于是哭嚎了。
这是崩溃的表现,给杜玟吓得不轻。
她抱着杜€€没动,脖子上都是弟弟的眼泪,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安抚道:“没关系的阿€€,你只是为了保护姐姐。你还小,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不用这么难过,好吗?”
杜€€始终是哭,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姐姐……你是我姐姐……”
“嗯。”杜玟说,“姐姐很感谢有你在,谢谢你,阿€€。”
郁臻跳到了杜€€的身上,他的前爪按着杜€€的手臂,撑起身体站立,湿漉漉的粉嫩鼻头凑过去闻嗅对方的眼泪。
“喵嗷……”不要哭,不要哭。
那晚是杜玟主动报的警,等杜€€哭累了以后,她扶弟弟坐到沙发上休息,让现场维持原样,接着一瘸一拐地去楼下厨房给被关起来的佣人们开门。
全程镇定得若无其事,尽管她那身伤是货真价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