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如果你想要为那两位夫人求情,我觉得,我是可以给你帮上忙的。”
奥尔一愣:“不,我并不想为那两位夫人求情,无论她们的结局是什么。”
“……”
看钱德勒的表情不太相信,奥尔只能继续解释:“那位夫人说,康奈利要把她们杀掉,这是她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呃,这不是在表示她们的迫不得已吗?”
“那么换一个角度,假如康奈利那时候没想过把她们杀掉,或者他确实这么想了,但没有向男仆泄露,那么……”
“那么,他们会选择下一次的机会……”这也代表着,她们与他们的情人,会配合康奈利把那两对情侣与仆人们全都杀掉,然后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那位夫人有一句话是最正确的‘我的双手同样沾满了鲜血’。她可是很清楚到底什么地方的‘宝藏’最多,这说明她的双手中假如真的有血,那么很可能已经是捧不住的状态了。”
“……”钱德勒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看来他已经明白了。
那位布勒裴先生是一个确确实实的噩梦,但那两位夫人也没有她们所表现得那么无辜,反正真正了解当年情况的当事人,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给了钱德勒一点从打击中恢复的时间,奥尔突然说了一句和这个案子无关的话:“我们会继续追查剑鱼俱乐部,尽我们所能的找寻那些被□□的孩子。”
“!”
钱德勒知道,这是奥尔索要的报酬,大使会给他一份,但这一份,是他向诺顿帝国要的。
这个四十年前的案子虽然只是“小问题”,但它涉及的是两代布勒裴亲王的心病。即将继任的布勒裴亲王很显然对他这位早逝的弟弟,有着复杂的感情,现在暴露出来的这位弟弟的真相,无论即将逝去的老亲王是否接受,对于新王来说,都是一件能够彻底消除他心病的好事。
€€€€看看吧!你最爱的儿子!原来是个疯子!
匈塞王国本就亲诺顿,上任大使的死亡给他们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但现在同样由奥尔经手的案子,却把之前大使的死亡变成了一件好事,因为从现在开始,两边的关系会更加的亲密。
“我会告诉母亲的。”钱德勒的双颊发烧,他知道剑鱼俱乐部,一直都知道,就像是知道那些其他糟糕的地方一样。他只是没想到那地方竟然这么糟糕,更没想到他的父亲竟然会有胆量在国王不知道的情况下,与血族勾结。
他该去管的,也曾经产生过去管的念头,没有付诸行动的原因很多。去管的中途必然会有人站出来阻挠,母亲也会训斥他,他的部分下属也会反对,即使去做了,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的部下一定会听从命令,等等……
好吧,其实所有这些加起来,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敢。
是基于自身能力不足的不敢,更是畏惧惩罚的不敢。
此刻的他甚至没办法在面对奥尔时抬起头,因为就在奥尔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他的脖颈上。
“奥尔,又有案子找你。”达利安这时候走到了奥尔身边,“一件绑架案,葛雷帕伯爵亲自带人来的。”
奥尔:“???”
众人向一旁看去,葛雷帕伯爵正站在一辆马车前,朝着奥尔摆手。他应该早就来了,只是不确定奥尔这边的情况是否结束,才一直站在道路对面。
“不打扰你了,奥尔。”钱德勒给了奥尔一个拥抱,匆匆地和他道了别。
如果是过去,他多少会表现出依依不舍,表现得希望与奥尔一块儿查案的。可今天他的道别和离开都十分地干脆果断,他的背影在奥尔看来甚至有些狼狈。
手指被碰了一下,奥尔一侧头,恰好对上了达利安温柔的琥珀色眼瞳。
达利安是很认真地担忧着奥尔的,他还在想着该用什么话安慰奥尔,突然下巴上一紧,被奥尔捏住了,接着,就是奥尔放大的脸。
奥尔吻了达利安,达利安还没反应过来,奥尔的舌头就熟练地撬开了他的双唇,勾引着他的舌头一起共舞。达利安听见有人吹口哨,还有人在鼓掌。
正要上车的钱德勒也因为听见了不一样的动静,而停下了上车的动作,他看见了正吻得投入的两个人。糟糕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苦大仇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
奥尔还是那个奥尔,否则他不会依然要去找出剑鱼俱乐部的真相,他只是最近太累了……
钱德勒登上了马车,前往王宫。当他将案子的结果告知给国王,并小心翼翼地说出奥尔的要求后,国王喝了一口奶茶:“哦。”
她的这种态度让钱德勒完全不理解,他硬着头皮准备继续追问:“母亲?剑鱼俱乐部确实已经做得过分了,所以……”
“我已经答应了。”国王打断了他,“时间长了,下水道总是该掏一掏的,不是吗?”
她的那声“哦”,不是反对,是同意。
“谢谢,母亲!”
“等等,这种小事不需要你再跑一趟了。你回家去吧。”
“是的,母亲。”钱德勒有点失落地离开了。
在他走后不久,奥尔在禁卫军里的熟人,波赛尔€€艾尔迪,提着一个公文包离开了王宫。
莫萨娜给钱德勒端来了一杯咖啡:“案子出什么问题了吗?”
“啊?不,没有,奥尔破案了。”钱德勒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而且我的建议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那为什么你看起来心情有些沉重?”莫萨娜坐在了沙发把手上,右手按在钱德勒的肩膀上,那的肌肉僵硬得厉害,左手去点钱德勒的嘴角,他笑容中的骄傲是真的,但他的唇角比他的肌肉更僵硬。
“啊……我只是……又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我的无能。”钱德勒放下咖啡杯,半转过身体,搂住了莫萨娜的腰肢。
他为莫萨娜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讲述案件时,他的兴奋是真实的,莫萨娜也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不时发出惊呼或提出疑问,让钱德勒的讲述更加充满了动力。
可回忆案件有多愉快,回忆结束就有多……惆怅。
“我并不嫉妒奥尔,我真的不嫉妒,我……好吧,我是有些嫉妒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挫败感,与愧疚。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假如这件事,是我提出的,不是奥尔,会怎么样呢?毫无疑问,是拒绝。
母亲不相信我的能力,我确实没那样的能力€€€€这或许是事实,但是!这是被我自己所认为的事实,因为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去行动过……从来没有……”
莫萨娜抱住了钱德勒,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胸口,钱德勒没有哭泣,他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递向莫萨娜。
“我是个胆小鬼和懦夫。”
“不,你不是,你只是个普通人。你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谁会在眼前已经有了个大坑的前提下,还要睁着眼睛一脚迈进去呢?”莫萨娜亲吻钱德勒的头顶,“你跌过很多次坑了,你已经有了经验,不想再跌进去,这是理所应当的。
那位蒙代尔警官,他不是人。他是个……镜子。”
这个比喻让沉浸在哀痛中的钱德勒都抬起了头:“我以为你会说他是个圣徒。”
莫萨娜翻了个白眼:“这个词用在血族的身上,可不太好。”
“你说得对。”钱德勒苦笑,作为一国的王子,他当然知道那些圣徒都是怎么来的,那些是对异族们最大的侮辱和嘲笑,“那为什么会说他是面镜子呢?”
“因为他照出了我们所有人的丑态,灵魂上的。他会被砸破的,威廉,这不是诅咒,这是作为一个朋友的担忧。所以,坚强起来吧,要不了多久,就到了他需要保护的时候了。你得去接着他,以防他摔在地上,变成无数碎片,再难黏合在一起。”
当钱德勒在莫萨娜的安慰下振作起来时,奥尔正在葛雷帕伯爵的马车上听他讲述案情€€€€达利安没和他在一起,达利安去找安卡了,几乎过去了两个白天和一个晚上,安卡那边还没有任何的消息,显然出问题了。
案子发生在诺布尔公爵的农场里,这位公爵阁下没有公职,但整个诺顿帝国的贵族没有任何人敢于小看他,因为他是国王的舅舅,不过这位舅舅现在才四十多岁,比国王年轻多了。
诺布尔公爵没有任何特殊爱好,深知奥尔性格的葛雷帕公爵,在这个问题上详细地对奥尔解释了半天€€€€公爵不会对小孩子有过度的喜爱,不喜欢强迫,不喜欢杀戮或虐待。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点无伤大雅的爱好的。”在列举完之后,葛雷帕伯爵咳嗽了一声,稍微带着点心虚地说,“他喜欢伪装,这也和昨天晚上发生的意外有关。”
“请您继续。”奥尔点了点头,虽然达利安之前对他说是绑架案,但这位来求助的葛雷帕伯爵并不焦虑,那情况看来就不着急?
“诺布尔公爵喜欢装扮成各行各业的……女性,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举办化妆舞会。昨天下午,他在自己的乡下农庄里举办了一场农民篝火晚会。咳!当然,我和……我的儿子,也参加了。”葛雷帕伯爵脸红了一下,他很高兴从儿子那听到其他贵族的八卦,他当然不会大嘴巴地传播,可那是一种乐趣。
“……也穿着女装吗?”
轮到他自己,就一点都不觉得是乐趣了!
“男人扮成农妇,女人扮成农夫,就只是为了好玩而已。”葛雷帕伯爵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不让它们过于扭曲。
“好的,我知道了。”奥尔一脸正直,“所以当时的场面很混乱,人们都穿着不熟悉的装备,即便是熟人也很难辨认出彼此。”
“是的!您说得太对了,蒙代尔先生!”葛雷帕伯爵疯狂点头,果然这位先生不愧为一位专业的警察。
这位葛雷帕伯爵继续讲述:“总之,就像您说的,现场很混乱,所有人都认不出谁来,但并不是说现场就很危险了,至少在意外发生之前,我们都以为现场很安全。
农庄在半山腰上,我们各自的仆人和马车都在山下,农庄周围有雇佣兵和私家侦探组成的巡逻队,那看起来真的很安全。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直到早晨六点多的时候,农庄忽然骚动了起来,我们才知道诺布尔公爵被绑架了,他逃了出来。稍后我们找到了和他一起被绑架的德纳子爵,他受了伤,但成功地杀死了绑架他们的施列特男爵。”
“这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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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是一件混乱的案件,坦白地说我并不想来找您,因为这是给您惹麻烦。但是,亚当那个小子,实在是太蠢了!他完全没和我商量,就把您给推了出来。其实这案子还有什么必要找您来呢?真相已经明摆着了!”
葛雷帕伯爵看起来比奥尔还要激动,他是真的不希望奥尔接这个烫手山芋。已经摆明了的结局,还能查出什么新奇的东西来吗?只会白白地受累而已。世界博览会的开始就在眼前,一个剑鱼俱乐部就够了,他不希望奥尔再惹上什么麻烦。
“葛雷帕伯爵,您还有些事没说明白吧?我知道您是在为我考虑,但您既然已经找到了我,那就说明这个案子我非接不可了。”
葛雷帕伯爵叹了一声:“是的,您非接不可了,虽然我真的不认为这是一件需要您出马的案子……”
昨天夜里,篝火点了起来,贵族们绕着篝火跳舞,在外围有木秋千可以休息,还有摆满了简陋长桌的食物,更远一点的农舍外表看似简陋,里边有着精致舒适的装修。
诺布尔公爵享受着由他自己主持的这一切,他也不知道具体到了什么时候,但反正是他跳舞跳累了,坐在一边的秋千上休息。那时候大家都乱了,只有篝火和火把照亮的现场也实在是太暗了,谁都分辨不出是谁,所以倒是没人来向这位煊赫的公爵献殷勤。
直到一位农妇(真实性别男)走到了秋千的后边,从诺布尔公爵的背后抚摸他的脸颊。
诺布尔公爵接受了对方的调情,笑拉着对方的手要找一间敞着门的农舍。在七拐八绕了一会儿后,对方突然用一条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只是一会儿,诺布尔公爵就意识不清了。
当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捆,身处于一个黑暗又陌生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摇晃他,这位应该就是德纳子爵了。
“我们被绑架了,先生,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是我们得逃出去!”他正要解开诺布尔公爵的束缚,忽然有声音响起,于是他只能飞快地说着,“捆您的绳子已经松了,您一定能逃出去!”
他窜到了一边,过了一会儿,静默的黑暗中,响起了门轴转动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从门轴声的方向传来。
诺布尔公爵挣开了绳索,趴在地上,小心地爬向与声音脚步声相反的方向。德纳子爵在黑暗中与绑架犯激烈地搏斗着,诺布尔公爵磕磕绊绊地在地上爬着,其间甚至还被绑架犯发现了,他被按在地上殴打,直到德纳子爵拽开了绑匪。
总之在一片混乱的打斗中,诺布尔公爵终于逃出了被□□的地点。他呼叫着救命,四处逃窜,结果迷了路……朝着山上跑去了,他还跌倒在地昏迷了一阵儿,但这次昏迷也救了他的命,没让他继续在黑暗中无目的地乱窜。
再醒过来的诺布尔公爵稍微冷静了一些,而且这时候天色也渐渐亮了,他看清了周围的情况,也意识到了自己该朝什么地方逃命。
当终于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了。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被关在了什么地方,甚至有人以为这位公爵是昨天晚上天使药吃多了,幻觉太强烈,他身上的伤口也能以玩得太过来解释。
当时应该是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这么说,这只是现在葛雷帕伯爵在讲述中进行的“艺术加工”,总之,所有人都开始寻找那个囚禁了公爵的小屋。
他们找到了,那是一间废弃的谷仓,在舞会地点的西北方,两边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米。但因为山体与树木的遮掩,所以从谷仓的位置很难看到他们狂欢的小山村,也听不见山村那边传过来的动静。
仓库里躺着德纳子爵和施列特男爵,一个快死了,一个已经死透了。
德纳子爵顽强地说出了当时与诺布尔公爵之间的对话,表明了自己也是受害者的身份,因此获得了救治。
事情没完,当天西北侧执勤的所有雇佣兵与侦探都被抓了起来,他们被指为是绑匪的同谋。同时所有人也一致同意,必须继续追查施列特男爵绑架诺布尔公爵背后的原因€€€€很难想象他是单纯地发了疯,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恩怨,在诺顿帝国绑架国王的舅舅也不可能纯粹是为了钱,他的整个行为又是很明显有预谋的,因此……
“因为就在他们要跑去禀报国王的时候,亚当跳出来了,他说‘反正国王陛下很可能会把案子交给鱼尾区的蒙代尔警官,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去找他呢?’”葛雷帕伯爵一脸痛苦,“您到那随便查查就好了,这个案子表面上的事实很清楚,私下里可能涉及间谍的部分,应该是禁卫军的工作。”
葛雷帕伯爵还在努力地劝奥尔尽量远离这个案子。
“谢谢您的建议,我会的。”伯爵的忠告是善意的,目前伯爵所说的整个案件过程,都是清楚明白的,最终的结果也算是恶有恶报,不过奥尔例行的还是要问一下的,“现场的情况如何?”
“在刚找到人的时候,有人进去了,踩踏鲜血弄得有些杂乱,但是亚当说没有太严重的破坏。施列特男爵的遗体也被保护住了,您的局里应该已经派了法医过去。”
“我还有个问题。”
“请问。”
“葛雷帕子爵没有来,是因为要留在那保护现场吗?”
“他自己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他只是不想让您知道他也扮成农妇罢了。毕竟和我不一样,他要经常见到您。”
奥尔礼貌微笑着点头:“有您这样的父亲,真是葛雷帕子爵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