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着长笛,无律深思:“这为师倒不曾试过……待我去太虚门捉个修士过来。”
谢征、琼光:“……”
无律好找乐子,傅偏楼不时有奇思妙想,谢征有现代知识作底,冷不丁也会提出个异想天开的东西,简直让为学剑而来的琼光操碎了心。
这般胡闹又悠闲的时间没有太久,筑基修士该学的基础法诀教完后,无律自觉尽到师父的责任,让他们还有想学的,翻翻藏经阁,或者往太虚门去求教。
撂下这句话,她潇洒得很,两袖一挥,又出门闲游去了。
不必再去问剑峰,谢征的日子重回三点一线。
筑基之后,他彻底辟谷,连膳房都用不着去,只在弟子舍、晨练台和宣明聆的草堂之间转悠,偶尔去善功堂摘个牌子,下山除恶妖,也磨砺一下实战。
不时管管那群小萝卜头,顺道自己也练练字,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放在了习剑和修炼上,可谓十分充实,也十分平淡。
直到宣明聆知会他,明日不必再来学堂,他要下一趟山。
“宣师叔要下山?”情况罕见,谢征难免多问两句,“冒昧相问,莫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宣明聆笑道:“清规不必忧心,只是去一趟荒原边缘取材,为两年后的炼器大会做准备。”
炼器大会?
熟悉的名字闯入耳中,谢征微微一愣。
《问道》里,这是蔚凤与成玄交好的契机。
炼器大会顾名思义,乃炼器师的比斗集会。五十载一回,由清云宗牵头,在明涞仙境的一处奇地开展,可谓群英荟萃的一大盛事。
于修士而言,有无称手灵器异常重要,可在会上寻得心仪的炼器师;于炼器师而言,更是打响名号的最佳捷径。
宣明聆还不足五十之龄,想必是未曾参加过上一届炼器大会的,他醉心钻研此道,想要参加再正常不过。
只是……
谢征缓缓皱起了眉。
原著中,宣明聆并未前去。
炼器师比水准,自然是比谁炼制的灵器更好,可这好要如何评判?
便有规矩是,一名炼器师,需寻三位奉器人,在灵器炼制完成后,轮流使用这灵器与他人比试,不动用灵力,无关修为,以达到公平比较灵器的目的。
蔚凤受一好友之邀,做了他的奉器人。
可倘若宣明聆在,蔚凤又怎会另择他人?
82 隐瞒 小师叔,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小师叔的奉器人?”
蔚凤挑眉, 不假思索地答道:“虽还未决定,不过其中自然有我一席之地。怎么?清规师弟也想去么?”
谢征摇了摇头,却见他沉吟:“说来,除我以外, 还需再寻两位奉器人……”
他的眼神掠过眼前沉稳的青年, 又瞥向一旁陷入深思的傅偏楼, 这不恰好两个?
蔚凤小算盘打得哐哐响,殊不知两人都忧心忡忡。
傅偏楼抿住唇, 传音给谢征,问道:“宣师叔此行会出事?”
“不能断言。但……”八成有问题。
否则, 蔚凤后来怎会抛下宣明聆, 为别人奉器?
可要说真的出了什么事……无论失踪, 亦或受伤, 他又怎会丢下宣明聆不顾,去参加劳什子的炼器大会?
谢征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傅偏楼又传音过来, 犹疑道:“我……可能知道些情况。”
任务者是方小茜的那一世, 他同样来到了问剑谷,在她的指示下与蔚凤相识,自然不会不认得宣明聆。
对这个差点让蔚凤将整颗心都挂上的小师叔,方小茜素来看不顺眼, 常常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要他争气, 不能被那个绿茶小三横刀夺爱。
尽管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傅偏楼清楚不是好话。
他在对方的命令下,几乎时时刻刻跟在蔚凤身后,炼器大会一事也有所耳闻。
循着前世的印象, 尽可能地在记忆中翻找出更多信息,傅偏楼慢慢蹙起眉:“宣师叔此行归来后,谷主出关了一趟,好似从此被软禁在问剑谷,不允许出门了。”
炼器大会,自然不了了之。
他还记得,那时,蔚凤发了很大的火,忿忿要去找谷主讨个说法,被宣明聆好说歹说地才劝住。
方小茜还因此窃喜过,觉得往后蔚凤去任何地方,宣明聆都不能跟来,恰好有机会让他们培养感情。
炼器大会如期开展,有修士邀请蔚凤当他的奉器人。蔚凤本无此意,但见宣明聆无法前去,难免失落,便决定代替他去见识一番,这才答应下来。
将这些尽数告知谢征,傅偏楼无言地递出眼神:怎么办?管不管?
谢征默然。
宣明聆身为谷主之子却被软禁谷中,想必是遭遇了要事。他们若插手,难免会有同样身陷囹圄的风险。
可,倘若冷眼旁观,宣明聆虽无性命之忧,但必定会走上老路,此生无缘于他心心念念的炼器大会。
更何况,谢征想,后来蔚凤暴露,宣明聆没有出现,是否与此有关?
届时,他究竟是不想来,亦或是……不能来了?
轻抚腰间化业,终究放不下心,谢征颔首道:“我去寻宣师叔。”
傅偏楼毫不意外,立即跟上:“我和你一道。”
他们这两句话没有用传音,清晰地落入蔚凤耳中,他不禁一愣:“寻小师叔?何意?炼器大会还有两年……”
“蔚明光,”傅偏楼回身,意味深长地暗示,“你来不来?不来,兴许会后悔。”
两人常常斗嘴,吵得水火不容,但对彼此秉性十分清楚。
蔚凤知道这家伙不爱虚言,哪里敢小觑,当即起身,三人一路去往草屋去。
宣明聆还在草屋里收拾明日启程的东西,看见来势汹汹的三道身影,不知哪里被逗乐了,忍俊不禁,弯着眼笑问:“小凤凰,清规,仪景,你们这是?”
谢征并不卖关子,径直道:“宣师叔,此行,可否让我们相随?”
没料到这一出,宣明聆愣了愣,困惑道:“为何?”
他摇摇头:“我要去的地方虽是荒原边缘,可那儿究竟是妖族的地盘。小凤凰倒罢了,你与仪景刚筑基不久,我也仅有筑基巅峰,恐怕无力相护……太危险了。”
“我们有自保之力。”
谢征瞥了眼傅偏楼,后者顿时心领神会,一扬手,水行灵流包裹住呆在袖袋里睡觉的老贝壳,将它带了出来。
“这是……你的那只灵兽?”宣明聆不确定道。
老贝壳被傅偏楼屈指敲了敲,悠悠醒转,听闻此言,登时一个激灵:“是,我是小主人、仪景道人的灵兽!”
傅偏楼说:“老贝壳乃结丹期,虽不擅打斗,但幻术使得极好,关键时刻,逃命应当不成问题。”
“也是,小凤凰与我说过此事,我竟给忘了。”宣明聆按了按眉心,再度望向谢征。
他们相处也有数年,他清楚这名师侄的脾性。说好听点,是淡泊名利,不在意外物,说难听点,有些刻意的避世。
来到问剑谷三年有余,更兼身为傅偏楼这受人瞩目的天灵根修士的表哥,谢征所受的注目远比想象中多。有人想通过他认识傅偏楼,也有人单纯因好奇而接近。
无一例外,他们通通被谢征无视了。
外门中,除去和琼光有所联系外,谢征独来独往,谁也没有结交。乃至后来提及他,大家都说是个冷淡无礼的怪人,只愿攀附内门弟子,瞧不上普通人。
宣明聆自然明白并非如此,却不得不承认,会有这般谣言,谢征的放纵同样是缘由。
他似乎不介意自己被如何曲解,正巧借此推卸掉应酬的麻烦,是个一心只做必要之事的人。
故而,宣明聆不觉得他会无缘无故地要求同行。
“也罢。”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宣明聆首肯道,“你们要跟着,明早卯正,便到我这儿来吧。”
“荒原险象环生,万不可掉以轻心,你们皆无前去的经验,届时,切记不要离我周身。”
三人一齐点头:“是。”
*
荒原,在傅偏楼的记忆中,那是一处极为灰暗荒芜的地方。唯一的色彩,就是夜晚高悬天边,似太阳一般的红月。
第一世被妖修抓去时,他曾躺在对方的巢穴里,被缚住手脚,通过数那轮月亮出现的次数,用以记录自己在此度过了多长时间。
逃出生天的那一日,他在荒原上跌跌撞撞,藏身在岩缝中、草丛里,躲过妖修的怒吼和搜查。
而今,他已大概明白了那个妖修是如何找到的他,又想用他做什么€€€€
白龙血脉乃上古大妖,招惹觊觎并不奇怪。青蟒说过,有宵小之辈偷走了白承修的遗物罗盘,那大抵是对方留下,可令下属寻到自己的东西吧。
他的……父亲,不是完全没有为他着想过。
可惜落于歹徒之手,反倒成了加害他的帮凶。
“炼器大会需炼器师当众炼制一样灵器,这一届的题目为十八般兵器。”宣明聆为众人解释,“我出身于问剑谷,剑也炼制最多,得心应手,打算打一柄新剑。这回来荒原,是要寻木犀兽,取角一用。”
“宣师叔,我记得你的炼器之道,乃器与人合。”傅偏楼问,“这柄剑,你要为谁而铸?”
宣明聆摸了摸腰间的佩剑,叹道,“为我。”
这意思是想换一柄剑?
谢征的视线落在他手底的剑上,他还是第一回见到宣明聆拿剑,剑身细长,青锋利落,剑柄以白布缠好,有些陈旧泛黄了,像是尘封多年。
和宣明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若说他是春风,他的剑就是寒冬腊月刀剐一般的冷风,不仅仅是凌厉,甚至携有一股妖异的戾气,一见就知是把不同寻常的凶物。
不知杀过多少妖,染过多少血,方可铸就。
谢征暗暗想,看来,宣明聆的剑道也不似外表一般温和好说话。
抬眼,却见蔚凤愣愣地对着那柄长剑出神,眼睛黏在上面似的,连步伐都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谢征不禁疑惑地唤了句:“蔚师兄?”
走在前面的宣明聆和傅偏楼也停下,回过头,奇怪道:“小凤凰?”
“呃……嗯!”猛地回过神,蔚凤收回目光,脸上浮现出一抹迷茫和怪异。
宣明聆知他不对,忧心地问:“怎么?哪里不舒服吗?”